第5章 最后一个家

季子真坐在人字一号房间里的一张凳子上，右手把玩着鱼钩，那双阴郁的眼睛，随着鱼钩的转动而上下转动。

在场一共七个人，只有他和另一个人坐着，其他人都是一动不动的站立，很明显的分出了地位高低。

除了季子真，另一个坐着的人，是一个比较瘦高的中年人，穿的衣服很朴素得体，下巴留着一撮乌黑的胡渣，常常被他用手捻来捻去，其相貌端庄正直，眼角有一颗痣，无论谁看一眼，都知道这是个做事极有分寸的人。

另外，站着的五个人当中，有一个是熟脸，就是那个留着八字胡的矮个子男人，还是依旧贼眉鼠眼，不过脸色多了几分沉重和忧郁。

空气沉默了一会，季子真首先发话了，目光盯着那个矮小八字胡：“小四，你说那个少年和另一个少年联手，就杀死了你雇佣的四个武夫？”

小四如实点头，有些不安的道：“是的，千真万确，要不是我反应够快，及时施展龟缩神功，遁入黄沙之中，只怕现在已见不到两位大人了……”

“轰！”

季子真猛地一掌拍下，险些将茶几震碎，他的脸上充满了怒火。

小四吓得直哆嗦，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也不知道那少年使的什么功夫，只一眨眼间就……就……”

季子真盯着小四，那双阴郁的眼睛里似要射出剑来，斥道：“几个江湖好手，却打不过两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你当真还有脸来见我？”

小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正不知该如何求饶，旁边那个中年人突然一抬手，示意季子真息怒。

然后，这个中年人沉吟道：“这也不能怪小四，毕竟他们面对的是罡风刀法，那叫苏寻的少年虽年轻，但抱负却极深，这些年罡风刀法一直在他手里，他即便是白痴，也肯定看懂了一招两式，莫说一招两式了，就算只是刀法中一记普通的刀气挥击，其威力也是非同小可。至于另一个少年的身份，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只知武功肯定不弱。”

季子真阴沉着脸，喃喃道：“罡风刀法，真的如此可怕？”

中年人神色肃然的点头，道：“你想想上次正邪大战，我们有多少教众死在罡风刀法之下，此刀法不说天下无双，也绝对是寻常武功难以比较的，我们必须重视起来。”

“正邪大战……”

季子真的拳头握得嘎吱作响，咬着牙道：“我何尝能忘得了正邪之战？我最亲的兄长，就死在那些正派老家伙手上，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我只恨没能赶在那些老家伙封棺入土之前，亲手结果了他们……”

中年人道：“那些老家伙虽死了，但他们的后人还在这洛阳城内。”

季子真恨恨的道：“是的，我们会有机会的，圣教终有复兴的那天，那时我将踩在这些虚伪的中原人头上，用他们的血和头颅，来祭奠我已逝去的兄长。”

中年人正色道：“此事毕竟是千古大事，需要从长计议，一步走错，就可能覆灭整个计划，让圣教堕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是你我所不希望看到的。”

顿了一下，中年人又道：“眼下，我们首先需要夺取罡风刀法，只是一个少年而已，这比往年从那些老家伙身上抢夺，简直容易太多。”

季子真看着中年人，忽然郑重道：“陈鸿宾，我季子真从不求人，今天不得不破例一次，我想要杀了那个少年。”

这个叫陈鸿宾的中年人早已料到，淡淡道：“我知道，那个少年就是曾经某一位老家伙的后人，你想为你的兄长报仇，只是……”

陈鸿宾看着季子真，有些犹豫的道：“只是对手持有罡风刀法，即便是我处理起来，也颇有些棘手。”

季子真看到了希望，道：“不需要你亲自安排动手，我只需要你借给我一个人。”

陈鸿宾问：“谁？”

季子真目光转向站着的五个人，停留在其中一个人身上，道：“他！”

在场一共七个人当中，这个人身材最是魁梧，足足高出小四一半还要多，像是一个小巨人，身上全是盘虬状突起的肌肉，给人一种钢铁般的印象，脑袋呈现一个圆形，五官像是被打乱后洒在脸上一样，不仅壮，而且丑。

不过与他的眼睛比起来，这些都不算引人注目，因为那是一双完全死灰的目光，普通人看一眼都会做噩梦，整个人就像来自地狱里的苦役。

陈鸿宾沉默了片刻，道：“卫元龙跟我十多年了，是上次正邪大战中少数活下来的人之一，借不借，还得看他的意思。”

卫元龙死灰色的瞳孔有了些变化，像是在打量着季子真，那种地狱般的丑陋和恐惧，让季子真也不由得汗颜。

然后，卫元龙嘴巴里吐出几个字：“如果是杀人的话，我答应。”

“你到底跟不跟我一起？”

杨建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已经牵着自己的马走上了官道，正朝洛阳那个方向行去。

苏寻伏在地上，几乎把昨晚吃的面都吐了出来，用力喘了口气，老鹰般的眼睛看向杨建白，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杨建白也是个洒脱之人，转身道：“那我自己走，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是见到一个坟包。”

关于杀人，其实苏寻并不在行，杨建白有句话说得很对，苏寻是被迫杀人，心理承受能力还没有达到一定程度，他的刀果断而凌厉，他的眼像鹰般锐利，可他的心灵却还是个少年。

他有预料，下一次杀人的时候，他还是会吐。

不论是他杀别人，还是别人杀他。

绿螭骢早已在官道旁等着他了，他翻身上马，朝着白石村的方向驰去。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总是想起小菱的身影，他想要努力将她从记忆里拂去，却怎么也拂不去。

苏寻明白，小菱只是想得到他的罡风刀法，这些年为着这个目的来陷害他的人不在少数，他只恨自己为何到现在还想不通？

骏马跑了两个时辰，苏寻很远就看到了村口那块白石，想到苗爷爷慈祥的面容，以及家里温暖的鸡汤，他的心境顿时安宁下来。

如果说苏寻在江湖上还有最后一个家的话，那么无疑就是白石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