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妖怪

黑暗，一片黑暗。

没有光，没有温暖。

柳菱缩在山洞的角落，浑身轻轻颤抖着，她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手中逐渐冰冷的粘稠液体，那是苏寻的血！

柳菱没有办法，只有抱紧苏寻，却感受到对方的身体越来越冷。

她恨自己，既然要救苏寻，为什么不早救？

她和苏寻本来可以安全的生活在桃花林，可以每晚相拥着睡在那张小床榻上，可就是因为她一个复兴圣教的念头，她就把苏寻带来了洛阳，带去了鸿福客栈。

想到圣教的复兴，她再次产生怀疑，圣教究竟是不是那么重要？

巫师婆婆从小教育她，那些中原人都是背信弃义的伪君子，可是为什么还有苏寻这种人？

苏寻是怎么对她，她又是怎么对苏寻的？

这一刻，柳菱眼中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天寒地冻，长夜漫漫。

柳菱痛苦，但她更累，更倦，她睡过去了。

其实，苏寻身上的伤，并没有柳菱想象中那么重，季子真那一刀刚好从苏寻的肺叶旁边穿过，折断了苏寻两根肋骨，血就是从肋骨间的大动脉流出来的。

失血虽然多，却还不足以致命。

柳菱这么绝望，也是因为受到客栈里那个老者的影响，他说苏寻血已流干，她就以为苏寻真的死定了。

但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苏寻还是没有醒来。

柳菱发烧了，一张苍白的脸烧得通红，眼睛里有病态的血丝。

但她还是没有动，一动不动的抱着苏寻，坐在那个冰冷的山洞角落。

如果苏寻死了，她也活不下去。

因为她现在回去，陈鸿宾肯定不会放过她，洛阳城里的正派人士向来痛恨魔教徒，也同样不会放过她，天地间仿佛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的心里酸酸的，却只有闭上眼睛，任凭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突然，苏寻的手指头动了一下。

她的手就握着苏寻的手，所以她能清楚的感觉到。

她立刻睁开眼睛，再次去检查苏寻胸前的伤势，发现血早已止住，她把苏寻胸前带血的衣襟轻轻撕开，发现伤口已经凝固，新肉已从里面生长出来。

苏寻没有死，苏寻还活着！

他已熬过了昨夜，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只要他的身体状况逐渐回升，她就有希望让他睁开眼睛。

柳菱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希望就像一朵向着阳光的花儿，在她心上绽放开来。

她活动了一下早已麻木的手脚，然后把苏寻抱到一块平坦的石板上，让他仰面躺好。

接着，她又捡了些干柴，干草，把它们堆放在苏寻旁边不远处，用西域独特的引火方式，点燃了这堆干草。

火焰越燃越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兴奋响声，光和热逐渐充满整个山洞。

她又找来两只红薯，放在火堆上烤，打算她吃一只，留给苏寻一只。

她还烧了些热水，把她和苏寻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帮苏寻处理干净伤口，晚上她就挨着苏寻睡觉，互相取暖，她能清晰感觉到苏寻的体温正在回升，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希望之光已经燃起，苏寻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这天清晨，柳菱在小溪边洗完了脸，再回到山洞里时，眼睛里忍不住盈满惊喜和激动的泪水。

因为苏寻已完全康复了，而且此时正背对着她，坐在已经燃尽的黑炭旁。

“苏寻……”

她的泪已决堤，奔向苏寻。

她终究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独自承受过这么多天的艰难，她只有在一个人的怀里放声大哭，才能宣泄这些天受到的压力和委屈。

苏寻回过身来，看着她。

那双如老鹰般锐利的眼睛里，竟充满了无比的悲伤和愤怒！

柳菱彻底怔住。

苏寻说话的声音，也如他此刻的神情一般冰冷：“你回来了？”

“我……”

柳菱说不出话，她不明白苏寻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苏寻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一眼，道：“你走。”

柳菱如遭雷击。

她想不明白，她这么多天辛辛苦苦照顾苏寻，他们度过了最艰难的生死时刻，本该迎来温暖和希望的明天，可到头来苏寻为什么……

苏寻突然站起身，大步朝这边走来，与柳菱擦肩而过：“你不走，我走！”

他就像是不想多说一句话，连声音都充满一种压抑着的愤怒。

他走路的时候，眼睛也一直盯着山洞外面，就像是从来不认柳菱这个人！

柳菱流着泪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哀声道：“苏寻，你怎么了……”

她话还没说完，苏寻就反身给了她一巴掌！

啪！

她捂着脸，跪坐在地。

苏寻此刻的愤怒彻底爆发，几乎是咆哮着道：“你不是人！根本就不是人！”

柳菱默默流泪，凄婉的道：“我……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苏寻眼睛里闪着仇恨的光，恨声道：“你骗我一次，两次，三次，还想接着骗我，你究竟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柳菱看着他，道：“鸿福客栈……你都知道了？”

苏寻自嘲一笑，道：“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我要是早就知道，还会信你，还会喝你的酒？自始至终不论你说过什么话，不论你做过什么事，你的目的都是要他们来杀我，要夺取我的罡风刀法！”

他像是崩溃了一样，大声道：“我再也不信了，再也不信了……”

柳菱抹不完眼泪，道：“可是，我这次真的决心对你好了，否则我又何必救你出来？”

苏寻流着泪，大笑道：“谁知道你这个女妖怪真正的目的，我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你这种女妖怪，人都是有感情的，只有女妖怪才没有感情……”

他就像疯了一样，大笑着冲了出去，消失在雨帘中。

柳菱眼角还有残泪，慢慢的倒在地上，苏寻说她是女妖怪，可她自始至终只近过他一个人的身。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躺了多久，柳菱只知道外面的雨停了。

然后她就听见洞外有个人道：“这里果然有个山洞！”

柳菱愣住，因为这声音竟有几分熟悉——陈鸿宾！

难道他们找到这里来了？

她想到像疯了似的苏寻，只觉得人生已全无希望，索性不如让陈鸿宾将她杀了。

她现在心里没有后悔，没有悲哀，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

进来的果然是陈鸿宾、季子真和小四三个人，他们手里拿的刀，依旧是先前用来杀苏寻的刀。

“就让那刀杀了我吧……”柳菱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