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方友雪

突然，天上又下雨了。

苏寻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里，脚下踏在泥泞的草地上，他在狂奔。

他冲进了一道城门，那是洛阳的西城，跑进石板大街，立刻找准一个方向，拼命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他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绝望还是痛苦，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那些人想不通这个少年为什么要在雨中狂奔，为什么要露出那种神情。

他来到的这个地方，是间客栈，客栈名字叫鸿福客栈，他径直冲了进去。

“陈鸿宾，陈鸿宾，出来！”

他愤怒着狂吼，原本坐在客栈里的食客，也因为受到惊吓而逃出门去，老板钱乐乐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几秒钟，客栈里变得空无一人。

苏寻手里握着刀，手背上青筋暴起，一步一步走上二楼，逐一推开房门，可是没有任何发现，整个客栈只剩他一个人。

他从一间房间里走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客栈，又看看手里的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突然就跪倒在地，目光茫然。

他打柳菱，抛弃柳菱，独自从山洞逃出来，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恨柳菱。

就算明知柳菱故意害他，他也无法对柳菱生出恨意来，更别说他已经看出来，柳菱是真的回心转意了。

他抛弃柳菱来到鸿福客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找到陈鸿宾他们，然后杀之。

如果不杀了他们，柳菱永远无法摆脱，永远会被他们奴役，就算是死，他也要让柳菱过上自由的生活。

这就是他的全部想法。

现在，一切似乎都晚了，他来迟了一步，陈鸿宾他们早已不见了，也许是得到了消息，不肯跟他这个疯子拼命，所以提前跑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陈鸿宾等人跟随他去了山洞，他前脚刚刚跑出山洞，陈鸿宾等人后脚就进入了山洞。

如果他知道陈鸿宾已经找到那个山洞，他绝不会弃柳菱而去，因为他这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着柳菱着想。

是人就有犯错的时候，苏寻一心想让柳菱摆脱陈鸿宾等人的组织，殊不知陈鸿宾差点要了柳菱的命。

苏寻本来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他故意跟柳菱决裂，就是为了让柳菱忘记他，不要再记得他这个死人，可是当他赶到鸿福客栈，却没能找到陈鸿宾等人的踪迹。

他失去了目的，就像一只飞进大森林里的鹰，被繁密的树枝挡着，再难找到飞上蓝天的通路。

再想到和柳菱决裂之时，柳菱那种凄凉和痛苦的神情，他就心如刀绞。

这一刻，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死亡是那么迫切。

可是陈鸿宾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的痛苦还在继续。

天渐渐黑下来，苏寻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洛阳的夜，灯火阑珊。

他在街头流浪，被人骂作乞丐，被人恶意打骂，原本他肯定会奋起反抗，揪住那个欺负他的人，讨回公道，可是现在却失去了力气。

那是一种绝望到极点所带来的无力感，纵然他的身体还活着，他的心也一定死了。

突然，他的脑袋受到一记重重的脚踢，一阵昏天黑地的感觉袭来，他渐渐昏了过去。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看到有扇门开了，从里面透出温馨的光，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像是在跟人争吵着什么。

“住手，你们不要打他……”

暖，很暖。

苏寻醒来的时候，似乎是躺在一张床上，旁边还有炉火带来的温暖，整个身心都浸在一种暖和与安宁中，虽然身上还有酸酸的疼痛感，但与温暖和舒服的感觉比起来，就不值得一提了。

他的触觉恢复了，伸手摸到盖在自己身上的软软的被子，带着炉火烘烤过的那种暖和。

他的手继续往下伸，忽然摸到一只手，感觉又柔软又细腻，竟是女人的手。

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小屋里，旁边果然有台烧着柴火的炉子，散发出令人舒服的光与热，不过最醒目的还是坐在他床边的那位少女。

这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与柳菱的那种锐利和聪慧比起来，多了一分如水般的柔和，白皙的脸上没有笑意，而是一种关切和惊喜的神情。

少女握住苏寻的手，惊喜道：“你醒了？”

她的样子是那么柔美，那么纯洁，那么天真。

她用手握着苏寻，只是出于关心，没有丝毫别的意思，这点苏寻能看出来。

苏寻想问什么，又觉得想问的事情太多了，就先坐起身来，没想到立刻牵动到浑身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少女眉头一皱，连忙扶住苏寻，把他搀扶坐了起来。

苏寻这才问道：“我在哪里？”

少女回答道：“你在我家。”

苏寻转头看向少女，问：“你是谁？”

少女的眼睛是那么清澈，没有刻意回避苏寻的目光，道：“我姓方，方友雪。”

有那么一刹那，苏寻觉得她那双眼睛仿佛具有魔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只在柳菱眼睛里有过这种感觉，现在却在少女眼睛里看到同样的东西。

苏寻忽然不敢再看，主动把目光移开了，问：“是你救了我？”

方友雪认真点头，道：“是我救了你，他们在我的门前打人，我不能见死不救。”

苏寻问：“他们是谁？”

方友雪道：“城里的混混而已，看你身上穿的衣服值点钱，就找个借口对付你。”

苏寻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掀开被子，问：“我的刀呢？”

方友雪吓了一跳，听到他的话后，才稍稍松了口气，无奈笑道：“你放心，我救了你的人，当然会救你的刀，喏，放在那里。”

苏寻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角正斜斜放着一把刀，明晃晃的，正是他那把刀。

苏寻从床上翻身而起，冲到墙角拿起自己的刀，他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

方友雪见状，并没有意外的表情，只是轻叹口气，道：“像你们这种人，总是把武器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却不知没了性命，用什么来使武器呢？”

苏寻问：“你还看见过我这种人？”

方友雪微微出神，道：“是啊，他就是这种人，说好初三给我带礼物来，可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她说完这话，神情有些落寞，微微垂头。

苏寻看着她，明白她说的是谁，像她这么美丽的女孩子，肯定有个英俊勇敢的少年陪伴。

不知为何，苏寻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是谁？”

方友雪并不隐瞒，如实道：“他叫杨建白，不知你认不认得？”

苏寻立刻动容道：“杨建白？”

方友雪眼睛一亮，道：“你认识？”

苏寻道：“认识！”

方友雪显得很是惊喜，道：“你们是朋友，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苏寻不知道，他当然想不到，此刻杨建白正和柳菱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