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又是初秋光景,夜幕之中月轮皎皎,王骀仰头看着月轮道:“月圆至此,必是中秋时节了。”子沐与申徒加一听“中秋”二字,都不禁心头一热,申徒加想起了故地的亲人,而子沐想来想去,除了那个欲治他于死地的叔父以外,他已别无亲人。他看着那圆满的月亮,心却圆满不起来。好在此时此刻有昭文在侧,也算是个安慰。
昭文已得了饮食能力,她亲尝了子沐煮的米饭。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尝到食物的味道,那米饭果然喷香无比,吃在口中,一种幸福满足之感油然而生。她想,吃东西果然是件有趣的事!怪不得世人这么爱吃饭,而且每天都要吃上三次,一直到死,坚持不懈的吃。
她咀嚼着碗里的饭,仰头看着天空的月轮,突然想到往年她去广寒宫做客之时,嫦娥仙子拿出来的小酥饼,她灵机一动说道:“方生,你们看那天上月轮可像酥饼吗?”
子沐等人皆笑道:“昭文吃了东西这是一发不可收拾了,看什么都像吃的!”
昭文略略不好意思说道:“昭文以前曾随仙父拜访嫦娥仙子,她久宫广寒宫中,长日无聊,便做各种奇巧点心。那次她拿出来一盘黄澄澄的小圆饼,说这是仿照那月亮而制的饼,唤作‘月饼’,吃在口中就如同嚼那月亮一般,又甜又酥。只可惜因我不能吃食,仙父也只收了道了声谢,也并未吃。为此还惹得那嫦娥仙子颇不高兴呢!”
他们听着昭文所述,肚子里的馋虫皆蠕动了起来。子沐说:“我们不如就依昭文之言,仿着那月亮的样子做出这个酥饼来吧!”
他这一言,那申徒加便高兴的答应了。王骀也热切的在脑海中搜寻可曾读过有关做“月饼”的书。
他们并无小麦做面粉,只好用那米碾成米粉,申徒加去树上掏些鸟蛋作为鸡蛋来用,他们和起了面团,中间掺入各种坚果,捏作小饼,在锅中垫了菜籽油,炙烤一番。他们谁也没有做过这样的食物,只能凭着想像来做。昭文看着这些繁复复杂的流程,不禁叹服于人类的耐心。也许只因为其程序复杂,那嫦娥仙子才会借此来打发漫漫时光。
眼看着那“月饼”渐渐烤至金黄色,子沐与申徒加皆垂涎三尺,申徒加说:“闻着这香味,我就想吃了,肯定会很好吃的。”子沐也说:“是的是的!”
昭文却闻不到味道,但她也一心想吃。
小饼做好了,他们四人围坐在桌旁,桌中间的盘子里放着饼,天空中是与那小饼一般无二的金黄的月亮。
“如此这般赏月,真是不一般的体验啊!”王骀叹道,“老夫今年七十多岁了,还能同你们这般年轻人一起享此人间至乐,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老先生何出此言?”昭文笑道,“有昭文在,您老还只是个小娃娃呢!”
他们三人皆哈哈大笑说:“此言极是。”
他们共举酒杯,饮那自酿的桂花米酒,吃这自己烤制的月饼。昭文亦是第一次品酒,那酒入口却一阵麻涩,她不禁皱眉,酒入喉中却温煦异常,及至咽下后,却是余香盈口回味无穷。她只知吃东西可以尝味道,却不知食物的味道竟有这六道轮回般的妙处,她不禁又是一口,众人见她自顾自的斟酒,都看着她说:“昭文姑娘可有做个‘酒仙’的潜质啊!”
昭文笑着说道:“看来世间万事,知与不知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自己不尝尝,只听他人口述,永远也体会不到其妙处。怪不得仙父那么爱吃酒,今日昭文总算是懂了。”昭文如此说着,便想到平日她坚决制止天倪吃东西与饮酒,而天倪却真的极少在她面前吃喝,此时她的心中却有那么一丝丝难过,好像她是有些过分了。
“那就多吃些,多喝些!”子沐递过来一只小饼说,“我们凡人总是说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口腹之快是最先要满足的。”
昭文接了小饼过来,放到唇边,小小的咬了一口,此味更不同那白米之清香,却是甜香软酥,她轻轻嚼在嘴里,真个像吃到月亮一般开心。
他们正吃酒赏月,天倪却悄然下山而来,他站在心斋门前轻叩大门。
他们听到门响都是一凛,他们虽身处宅院,可这里却是方圆百里无人烟之处,他们所见的生灵皆是那飞禽走兽,哪有人会半夜敲门。王骀站起来说:“我去开门。”
子沐看看大家说:“还是我去吧。”他说着起身走至大门处,申徒加则站在王骀身旁紧握着手中的一把小刀。
大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子沐抬眼一看,却是天倪翩然的站在门外月光之下。大家一见是他,都大松一口气说:“原来是仙师驾到!”
“啊!是仙父?你直接从天上飞下来好了,干嘛还要在外面敲门?”昭文说道。
“这不是怕吓到你们嘛。”天倪笑呵呵说道,他走进门来见他们围坐圆桌旁吃酒赏月,不禁说,“哈,你们这小日子过的还挺滋润。”
“你还说,你敲门才可怕呢,这院子可从来未有过人敲门呢,更何况是这大半夜的!”昭文说,“仙父故意吓唬人!”
天倪笑着看看昭文说:“这两天吃的好吗?”
昭文点点头说:“好!只是想吃的太多了,恨不得将这片森林都吃进肚子才好。”
“你这丫头。”天倪用扇子敲敲她的头。他看看她说,“今晚正是良辰,嫦娥仙子又在宫内广开盛宴,她邀请了我们。为师想若不告诉你时,怕你生气,但若是告诉你了,你也未必有空与我同去。”
昭文刚想说不同天倪一起了,她想多陪陪子沐,但转念又想起嫦娥仙子那婀娜之态来,虽因“青丝易”一事,嫦娥仙子对天倪印象分大减,但这天庭之中再难有一个风流倜傥能与天倪匹敌者,她肯定还是对天倪有好感的。
昭文想着,不禁上下打量了天倪一番,见他仍是平日样子,不多修饰一分,也不少一分。她故意吁了一口气说:“既然仙父如此说,那昭文就不去好了,难得遇此良辰,不要因了昭文而坏了仙父与嫦娥仙子的美事。”
天倪笑笑说:“既然你如此说,那就算了。嫦娥仙子那里备了琼浆果品,还有王母那送来的千年蟠桃,新鲜又营养,你若不去,为师正她大快朵颐,甚好甚好!”
天倪说着,转身就走。昭文却横眉瞪眼的挡在他面前,嘟着嘴问道:“嫦娥仙子那里可有酒么?”
“那当然,七十七般天宫果酒,每一品都香的醉人。”天倪道。
“那我跟你去!”昭文笑着说,她将身一摇,换了一身雪白长纱裙,裙子上缀着诸多晶莹如雪花的宝石,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见昭文夺目的美艳,子沐也瞪大了眼,整个院子都被她的光芒照亮了。天倪略略一笑说:“就是个小聚会而已,珠儿何必这么隆重?”
“还不是嫦娥仙子嘛,她每次都打扮的漂亮的不得了,好像全天下的男人都要盯着她看才是!我就看不服她那个样子!”昭文忿忿的说。
“那全天下男人都看你就对了?今日的聚会可是有不少俊美小仙,你这么美,不怕你夫君不高兴吗?”天倪说。
子沐见天倪时时在针对他,便浑身不自在,他作揖道:“子沐当然不会不高兴,昭文既是在下之妻,在下自是相信她,不管她怎生打扮,她亦不会为任何人所动,始终是子沐之妻。”
“方生说的对!”昭文乐滋滋的牵过天倪的手。
天倪只轻蔑的浅笑一声,更不看子沐一眼,只对着昭文说:“我们走吧。”便携昭文一起飞向天迹,直奔那明月广寒而去。
广寒宫中虽是热闹却仍然透着一股清冷之气,那里玉宇清辉冷,金门绕雾寒。这月圆之夜,月宫之中处处是金光闪烁,较之往日明亮了数倍。淡蓝色的云烟之中,阵列着黄金条案,那案上是诸般果品与仙酒。客人们已来了大半,都三三两两闲坐聊天。庭中玉树花开,蕊落铺阶,歌女们挥舞着水袖在烟水之中款歌慢舞,丝竹之乐揉在空中,嫦娥仙子便在那云烟最深之处飘然而至。
那嫦娥仙子头上是高高的飞天髻,戴着金灿灿的玉钗步摇,一身锦衣亦是鎏着金边,她玉肤若凝,红唇似火,如丝媚眼,顾盼生辉,她前衣领开得极低,裸露着前胸一片雪白的肌肤,怀中是那玉兔,那兔子亦白的如雪般,无一丝杂色,唯有两只红豆一样的眼珠,四下里滴溜溜转着,审视着这些不速之客。
嫦娥仙子步下云来,婷婷的站至玉阶之上,她对众客人微微一礼道:“今日本宫本不欲宴饮待客,只不过这中秋之夜,必是我广寒之盛会,只好略开一宴,众位只管自乐就好。本宫是清静惯了的,有招待不周之处诸位多多见谅。”她轻开玉口,吐气如兰,那众男客都看直了眼。
昭文不禁看看旁边的天倪,他也一本正经的盯着嫦娥仙子看。昭文一怒,抬起脚来踩天倪。天倪却机敏的躲开了,他看着昭文说:“你平白无故踩我干什么?”
昭文见他还未沦陷,便清清嗓子说:“看你眼睛都直了,想提醒你下。”
“为师还用你提醒么?”天倪瞪了昭文一眼。
昭文还想说什么,却见嫦娥仙子笑盈盈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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