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雷亚斯·福格离开伦敦时,可能不会想到他的这次旅行将引起巨大的反响。打赌的消息先是在革新俱乐部里传开,在这些尊贵的会员圈子里引起了切切实实的轰动。接着,这个消息又被记者从俱乐部带到报纸上,通过报纸又传遍伦敦和整个英国。
人们热烈地评说、争论、研究这个“环游地球的问题”,那种热情和激动,这似乎成了一个新的“亚拉巴马事件”。(1864年6月19日,英美两国因海轮“亚拉巴马号”沉没打起官司,直到1872年9月14日,也就是福格出发前几星期,这场旷日持久的国际官司才结束。)一部分人支持福格先生的举动,另一部分人——这部分人占很大一部分——表示不同意。他们认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环游地球,仅仅是纸上谈兵,真的要用现有的交通工具去实现,这不但是不可能的,简直是疯掉了!
声誉显著的《泰晤士报》、《标准报》、《晚星报》、《每日晨报》等二十多家报纸都发表声明,反对福格先生。只有《每日电讯报》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他。费雷亚斯·福格先生被大家认为是一个怪人、一个疯子,同他打赌的那些革新俱乐部的会员也受到谴责,说这些打赌的人智力都有问题。
有关这个问题报纸上刊登了许多措辞激烈但逻辑严谨的文章。我们知道,英国人对所有涉及地理的问题都很有兴趣。因此,无论是哪个阶层的读者都疯狂地读报纸上一切与福格先生的旅行相关的文章。
最初几天,一些有胆识的人——基本上是女人——支持他,尤其是在《伦敦新闻画报》登出福格先生的画像后,这画像是依照革新俱乐部档案室里的照片复制的。一些绅士,尤其是那些《每日电讯报》的读者大胆直言:“嘿!为什么不相信他呢?毕竟我们连更离奇的事情都见过!”可是没过多久,这家报纸的调子马上就低下去了。
那是因为,《皇家地理协会会刊》在10月7日刊发了一篇非常长的文章,文章从各个角度分析了这个问题,明确指出这一旅行计划完全是一种疯狂之举。根据文章的观点,一切因素都对旅行者不利,无论是人为因素还是自然因素。要想成功地实现这个旅行计划,就要把出发和到达的时间衔接得天衣无缝,但是这种衔接并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准确地说,在欧洲这种不算很长的交通线上,还能够期望火车准点到达;但是,在火车三天穿越印度、七天横跨美国期间,我们还能准确地把握衔接的时间吗?另外,还有机器故障、火车出轨、火车相撞、恶劣气候、大雪阻路等,这一切不都会对他造成不利吗?冬天乘坐邮轮难道不会遇上大风和大雾吗?即使是最好的越洋轮渡是不是偶尔也会出现两到三天的延误呢?然而,只要是一次延误,仅仅是一次,就足以打乱整个行程。假如费雷亚斯·福格先生误了一班船,就算只误了几小时,就只好等下一班,但这小小的失误就会让他的旅行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这篇文章引起强烈的反响,几乎所有的报纸都转载了,费雷亚斯·福格这只股票跌到了谷底。
原来,就在福格先生出发后不久,就有人开始大搞投机活动。大家都了解英国的赌家是哪些人,他们比那些赌客更有智慧,更加高雅。英国人天生爱打赌,因此不但革新俱乐部的会员会在支持和反对福格的旅行一事上大下赌注,就连广大民众也都加入这项大赌博中。费雷亚斯·福格这个名字如同一匹赛马在赛马手册里登记入册。有人用此炒成了一只股票,并且立即在伦敦股票市场上有了行情。人们按定价或溢价买进卖出“福格”股票,成交数额巨大。可是在他出发五天后,也就是皇家地理协会的文章发表之后,人们开始大幅度抛售这只股票,股价下跌。有人整捆整捆地抛售,最开始还按五分之一的价格卖出,接下来很快变成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五十分之一,甚至到了百分之一!
最后只剩一个人仍在坚定地支持他,那就是瘫痪的阿尔贝马尔勋爵。这位尊敬的绅士长年瘫坐在椅子里。只要能够做一次环球旅行,哪怕是花费全部的财产,哪怕用十年的时间他也愿意。他下了五千英镑的赌注赌费雷亚斯·福格先生成功。在人们告诉他这个计划不但愚蠢到极点,并且绝对徒劳无功时,他回答说:“假如这件事能够做得到,那么由一个英国人来第一个完成岂不是好事情!”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费雷亚斯·福格的支持者越来越少,所有的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这样的态度并非一点道理也没有。“福格”股票已经跌到一百五十比一,二百比一了。而就在他走以后的第七天,发生了一件出乎预料的事,就使得“福格”股票根本无人问津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这天晚上9点,首都警察局局长收到一份电报,电文如下:
苏伊士致电伦敦
苏格兰广场警察总局罗文局长阁下:
我正在跟踪银行窃贼费雷亚斯·福格先生。请速寄逮捕证到孟买(英属印度)。
侦探菲克斯
电报所产生的效果立竿见影,尊敬的绅士马上被小偷的形象所取代。他放在俱乐部的照片和其他会员的照片一起被仔细地审查,照片上的他与调查提供的罪犯外貌特征完全一样。于是,人们联想起费雷亚斯·福格生活的神秘,他的离群索居,还有他的突然离开。很明显这个人是以环游地球和这个荒唐的赌局为借口,其目的就是摆脱英国警察的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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