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路路通极力维护主人的利益及随后发生的故事

2017-12-29 作者: (法)儒勒·凡尔纳
第20章 路路通极力维护主人的利益及随后发生的故事

香港只是个小岛,1842年战争结束以后,《南京条约》把它割让给了英国。几年时间里,大不列颠的殖民者在这里建成一座重要城市,开辟了维多利亚港口。这个岛位于广东省的珠江入海口,离对岸的葡属澳门仅有六十海里。香港在商战中一定会把澳门打败,因为目前中国大多数对外贸易都途经香港。这里有船坞、医院、码头、仓库、一座哥特式教堂、一幢“总督府”和一条条繁荣的街道,一切都使人觉得,英国的肯特郡或者索莱郡的一座商业城市,穿过扁平的地球,出现在地球另一端这个中国的小岛上。

路路通把双手插在口袋里,朝着维多利亚港走去。他边走边看着路上的轿子、插着旗子的独轮车,还有熙熙攘攘的中国人、日本人和欧洲人。除了少数东西以外,小伙子一路所见和孟买、加尔各答、新加坡都差不多,都仅仅是大英帝国环绕世界的殖民地链条中的一环而已。

路路通来到维多利亚港。这里是珠江口,聚集着各国的船只,有英国的、法国的、美国的、荷兰的,有军舰、商船,有中国和日本的小艇,有帆船、板船、油船甚至还有花船,形成了一个漂浮在水面上的花园。在游历过程中,路路通发觉不少本地老人都身着黄色的衣服。因为他走进了一家中国人开的理发店,要刮一个“中国式”的胡子,那个当地的理发师用一口十分流利的英语告诉他,那些老人最起码都在八十岁以上,过了这个年龄才有穿黄衣服的特权,因为黄色是帝王的象征。路路通听得并非十分明白,可是他感觉非常滑稽。

理好胡子后,路路通来到“卡尔纳蒂克号”停靠的码头,他见到菲克斯正在那儿来回踱步,对于这个他没有一丁点儿惊讶,不过,侦探脸上流露出极度的失望。

“哈!”路路通暗自开心,“革新俱乐部的那些绅士要不开心了!”

他笑容满面地走近菲克斯,好像没看出他这位同伴的一脸愁容。

对于自己的霉运,菲克斯的确有理由生气。他竟然还没有收到逮捕证!很显然,逮捕证就快到了,只要他在这座城市再待上几天,准能收到!但香港是最后一个受英国管辖的区域,假如在这里他还没有办法抓住福格,那他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嘿,菲克斯先生!您是不是打算同我们一道去美国啊?”路路通问道。

“是的。”菲克斯咬牙切齿地回答。

“好啊!”路路通无法控制地大笑,“我就知道,您是不会和我们分开的。来订个位子吧,来啊!”

两人来到港口售票处买了四张票。售票员对他们说“卡尔纳蒂克号”已经检修好了,当天晚上8点就可以开船,而不是之前通知的第二天早上。

“太好了!”路路通说,“这样一来,对主人的安排就更好了,我得立刻告诉他。”

就在这一刻,菲克斯打算孤注一掷。他决定把所有真相都对路路通讲出来。这也许是唯一能够把费雷亚斯·福格留在香港的办法了。

从售票处出来时,菲克斯邀请路路通去小酒馆喝一杯。路路通觉得时间还早,便同意了邀请。

码头上就有一家酒馆,外表看起来很吸引人,因此两人走了进去。这是一个装潢得很好的大厅,里面是床铺,上面放着垫子,铺上紧挨着躺了好几个人。

大厅里,有三十几个人散坐在藤条编成的桌子边,有几个人喝着英国啤酒,有淡的,有黑的,另一些在喝白酒、杜松子酒和白兰地。除此之外,大多数人都在抽一种陶制的长烟枪,里头烧着玫瑰精液和鸦片的混合物。时不时地会有烟鬼滑到桌子下面,这时店里的伙计就会走上前,有的搬脑袋,有的搬脚,把他放到那张长铺上,放在其他烟鬼旁边。有二十几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烟鬼被这样一个挨着一个地放在了床上。

菲克斯和路路通忽然明白了,这是一家大烟馆,里头尽是些呆滞麻木、面黄肌瘦、愚蠢麻木的大烟鬼。唯利是图的英国商人每年向这样的烟馆售出高达两亿六千万法郎的这种叫作鸦片的毒品!从人性最致命的恶习中赚来的数以万计的钱财是多么可耻啊。

中国政府曾经颁布了严格的法令企图防止鸦片广泛流传,可是收效微乎其微。鸦片最初是富人享用的东西,后来流传到底层人民,从此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在这个国家里,时时处处都有人在吸食鸦片。不管男女,全都沉迷其中,只要上瘾,便再也没有办法摆脱,就连最轻的反应——恐怖的胃痉挛他们都无法抵御。吸得最凶的一天要抽八筒烟,不过,这样的人活不过五年。

菲克斯和路路通想要进去喝酒的这家仅仅是不计其数的烟馆中的一家,这样的烟馆在香港到处都是。路路通没带钱,只好接纳同伴的“美意”,说好有机会再回请他。

他们点了两瓶波尔图酒,路路通开怀畅饮,但是菲克斯却比较谨慎,他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同伴。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还专门讲到了菲克斯也要坐“卡尔纳蒂克号”这件事。当说到这条船起程的时间提前了几小时的时候,路路通把手中的酒全都喝光,站了起来,打算马上回去告诉主人。

菲克斯把他拦住了。

“等一下。”他说。

“您想干什么,菲克斯先生?”

“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聊聊。”

“重要的事情?”路路通把瓶底的最后几滴酒倒进了嘴里,说,“那行,明天再说吧。今天没时间了。”

“等等,”菲克斯回答,“这件事与您的主人有关。”

听见这话,路路通认真地打量着菲克斯。

他觉得菲克斯的表情有些奇怪,就重新坐了下来。

“您究竟想说什么?”他问。

菲克斯伸出手把路路通的胳膊按住压低嗓门问:

“您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当然!”路路通笑着说。

“那我就把一切都告诉您……”

“老兄,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啊,这也没有什么!好吧,您还是说吧!可是说之前,我得先告诉您,那些绅士是白花钱!”

“白花钱!”菲克斯说,“您说得轻巧!您可不清楚那笔钱的数目有多大!”

“不,我知道,”路路通回答,“两万英镑!”

“是五万五千英镑!”菲克斯紧紧抓着路路通的手说。

“什么!”路路通大叫,“福格先生真是胆大!……五万五千英镑!……那好,那就一分钟都不能耽搁了!”说完他站起来又要走。

“五万五千英镑!”菲克斯强迫路路通再次坐下,又点了一瓶白兰地,“假如我成功了,我就会得到两千英镑的奖金。您想不想得到五百英镑,假如您帮助我的话?”

“帮您?”路路通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是的,帮我把福格先生在香港多拖住几天。”

“哦!”路路通感觉奇怪,“您在说什么呢?怎么!这帮绅士不但想追踪我的主人,质疑他的诚信,居然还要给他制造障碍!我真为他们的行为感到耻辱!”

“什么!您在说什么?”菲克斯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他们太无耻了。这就是抢劫嘛,是从福格先生兜里掏钱!”

“对!我们就想这么做!”

“这实在是个陷阱!”路路通激动地叫嚷,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菲克斯给他倒的白兰地喝了下去,此刻酒劲上来了,“实在是个大陷阱!这些所谓的绅士、同僚!”

菲克斯觉得有点糊涂。

“这些绅士!”路路通继续喊道,“革新俱乐部的那些绅士!您了解的,我的主人可是个正直的人,当他打赌的时候,他就打算光明正大地赢!”

“那您究竟认为我是谁啊?”菲克斯盯着路路通问。

“当然,您不就是革新俱乐部那些会员派来监视我主人行踪的密探吗?这实在是太卑鄙了!此外,尽管我早就猜到您的身份,我并没有对福格先生讲!”

“他还什么都不清楚?”菲克斯激动地问。

“什么都不清楚。”路路通又喝了一杯说。

侦探用手摸了摸额头,他有点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他该怎么办呢?路路通看起来是完全弄错了,不过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就更难实施了。显然,这个小伙子说的全是实话,他肯定不是福格的同谋,这个曾经是菲克斯所担心的。

“好吧,”他自言自语,“既然他不是同谋,就肯定会助我一臂之力。”

侦探再次下定了决心。况且,他已经没时间了。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福格拖在香港。

“听着,”菲克斯简单直接地对路路通说,“听好了。我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不是革新俱乐部会员派来的侦探……”

“嗬!”路路通面带嘲讽地看着菲克斯。

“我是一名侦探,受首都警察总署差遣前来执行任务……”

“您……侦探!……”

“是的。我可以证明。”菲克斯说,“这是我的任命书。”

说着,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纸递给路路通,这是一纸由首都警察总署署长签署的任命书。路路通蒙了,愣愣地看着菲克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福格先生的赌局,”菲克斯继续说道,“实际上仅仅是个借口,您和革新俱乐部的绅士们全被骗了。因为,他希望你们在无意之中成为他的同谋。”

“可这是为什么呢?”路路通大声问道。

“听着,9月28日,英国银行发生了一起五万五千英镑失窃案,现在那个盗窃犯的外貌特征已经被警方掌握。然而,这个人的特点和福格先生完全一样。”

“算了吧!”路路通叫了起来,用拳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主人可是世界上最正直的人!”

“您怎么知道呢?”菲克斯反问,“您甚至都不了解他!您是在出发那天才被雇用的。他在一个很荒唐的借口下匆忙离开,连箱子都不带,只带了一大包钞票!您还敢说他是个正直的人?”

“我敢!我敢!”可怜的小伙子机械地重复着。

“这么说您也愿意被当成他的同伙抓起来?”

路路通把头深深埋进双手中。脸色大变。他不敢正视侦探。费雷亚斯·福格竟然是一个贼?那个救了艾欧妲夫人、慷慨而勇敢的人竟然是个贼!但是所有推测都指向他!路路通试图赶走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猜测。他不愿意相信他的主人有罪。

“那么,您究竟想让我怎么办?”他鼓足勇气问侦探。

“您看,”菲克斯回答,“我一路追踪福格先生到这里,并且已经向伦敦警署申请了逮捕证,只不过现在还没收到。所以,您必须帮助我把他留在香港……”

“我!我……”

“我会把英国国家银行承诺的两千英镑奖金分给你一半!”

“绝不!”路路通想站起来,但是大脑一片混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因此又跌坐了下来。

“菲克斯先生,”他断断续续地说,“就算您跟我说的都是真的……就算我的主人的确是您要找的那个贼……不过我不相信……我以前……现在都是他的仆人……我认为他是个善良慷慨的人……让我背叛他……绝不……您把全世界的金子都给我也不可以……我可是不吃这套的人……”

“您拒绝帮我?”

“我拒绝。”

“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菲克斯说,“我们喝酒。”

“好,喝酒!”

路路通越来越醉。菲克斯明白要把他们主仆二人分开,就要先解决路路通。他在桌上找到了几支装好大烟泡的烟枪,便抓起一支塞到路路通手里,路路通接过来,点燃烟枪,放在嘴里抽了几口,没多久就在毒品的麻醉下昏睡在了地上。

“终于搞定了,”菲克斯看着神志不清的路路通说道,“福格先生不能被及时告知‘卡尔纳蒂克号’邮船出发的时间了。就算他可以走成,最起码也没有办法带着这个可恶的法国人!”

接着他结了账,离开了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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