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只有在联合铁路上才会碰到的怪事

2017-12-29 作者: (法)儒勒·凡尔纳
第30章 只有在联合铁路上才会碰到的怪事

当天晚上,火车继续前行,很顺利就过了桑德斯堡,经过了夏延关,接着抵达了埃文斯关。铁路在这个地方达到了全线的最高点:海拔八千零九十一英尺。接下来,是大自然造就的一望无际的平原,一直延伸到大西洋海岸。

在这条主干线上,有一条支线通往科罗拉多州的主要城市坩佛。这片土地有丰富的金矿和银矿,有超过五万人在那里定居。

从旧金山出发到目前为止,火车已经走了三天三夜,行驶了一千三百八十二英里。按照计划,还有四天四夜就可以到达纽约了。费雷亚斯·福格仍然在规定的期限内前进。

这天夜里,火车从瓦尔巴营地的右边驶过。洛奇博尔河与铁路并行,顺着怀俄明州和科罗拉多州那笔直的边界线流淌。晚上十一点,火车进入内布拉斯加州,经过塞奇威克,来到了坐落在普拉特河南部支流上的朱尔斯堡。

1867年10月23日,太平洋联合铁路的通车典礼就是在这儿举行的,总工程师是J.M.道奇将军。典礼盛况空前,两个牵引力极大的火车头停在那儿,拖来的九节车厢里坐满了宾客,其中就有副总统托马斯·C.杜兰特先生。就是在那儿,人群欢呼雀跃;就是在那儿,苏族人部落和波尼族人上演了一幕小型的印第安人的战争场景;就是在那儿,绽放了焰火;《铁路先锋报》的创刊号,也是在那里用手提式印刷机印刷出版的。人们就是这样庆祝这条伟大的铁路落成通车的。它象征着文明和进步,它越过沙漠,把各地的城市联系在了一起,许多站点那时还不是城市。火车的汽笛声甚至比安菲翁的竖琴声更有威力,很快大大小小的城市就在美国大地上拔地而起。

早上八点,火车经过了马克佛森堡。这儿距离奥马哈还有三百五十七英里。铁路顺着普拉特河南支流蜿蜒曲折的左岸延伸着。九点,火车来到了重要城市北普拉特,这座城市位于普拉特河两大支流中间,绕过城市之后,它们在城市四周又汇聚成了一条主干河流,然后与奥马哈河上游的密苏里河融汇在一起。

火车穿越了一百零一度经线。

福格先生和他的牌友们又开始打牌了,没有一个人抱怨旅途漫长,自然那个空位子更不会抱怨了。一开始,菲克斯赢了几个基尼,而现在正在输,但他玩的兴致丝毫不亚于福格先生。那天上午,福格先生的运气特别好,王牌和大牌全都落入他手中。这一副牌,他打算大胆一搏,就在他正要打黑桃的时候,椅背后面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如果是我,就会打方块……”

福格先生、艾欧妲和菲克斯都把头抬起来。在他们身边说话的,正是普罗克特上校。

斯坦普·W.普罗克特上校和费雷亚斯·福格马上认出了对方。

“呀,是您呀!英国人先生,”上校大喊道,“看来是您想打黑桃!”

“到底是谁在打牌!”费雷亚斯·福格冷冰冰地说,一边出了张黑桃十。

“好吧,我还是更乐意打方块。”普罗克特上校生气地反驳道。

他做了个抓住那张牌的动作,又说了一句:

“您完全不会打牌。”

“也许,玩别的我会更在行。”福格先生边说边站了起来。

“那您就试试,你这个小约翰牛!”那个粗暴的家伙回嘴。

艾欧妲的脸色变得惨白,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心脏。她抓住费雷亚斯·福格的胳膊,但是被轻轻地推开了。路路通正随时准备扑向那个美国人,他蔑视地看着他的对手。但是菲克斯站了起来,走到普罗克特上校跟前,对他说:

“先生,您忘记了,是我要找您算账。您不但辱骂了我,还打了我!”

“菲克斯先生,”福格先生说,“非常抱歉,但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上校说我打错了黑桃,他再次侮辱了我,他得给我个说法。”

“随时随地奉陪,”这个美国人回答说,“武器也由您挑。”

艾欧妲想把福格先生拉住,但是白费力气。侦探希望把这件事情揽上身,也没成功。路路通想把上校从车厢里扔出去,但被主人做手势拦住了。费雷亚斯·福格离开了车厢,那个美国人也跟着来到过道上。

“先生,”福格先生对他的对手说,“我急着回欧洲,任何延误都会给我造成巨大的损失。”

“好啊!但这和我有关系吗?”普罗克特上校回答。

“先生,”福格先生彬彬有礼地答道,“自从我们在旧金山遇上后,我就做了一个计划,等我回欧洲办完事后,立刻回美国来找您。”

“是吗?”

“您是否愿意咱们六个月之后见呢?”

“你为什么不说六年?”

“我说六个月,”福格先生回答说,“我会准时赴约的。”

“这都是借口!”斯坦普·W.普罗克特上校叫道,“干就干,不干就不干。”

“好吧。”福格先生回答,“您是去纽约?”

“不是。”

“去芝加哥?”

“不是。”

“奥马哈?”

“这跟您有什么关系。您知道普拉姆河吗?”

“不知道。”福格先生回答。

“就是下一站。再过一小时就到了。火车在那停留十分钟。十分钟就完全可以让我们互相开上几枪了。”

“就照您说的办。”福格先生回答道,“我会在普拉姆河站下车。”

“我想您会一直留在那儿的!”这个美国人以不可一世的神态补充了一句。

“谁知道呢,先生?”福格说完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回车厢去了。

回到车厢,福格先生安慰艾欧妲,他说那个吹牛的家伙一点都不可怕。然后,他请菲克斯在马上要进行的决斗中当见证人。菲克斯没有办法拒绝。接着,费雷亚斯·福格平静地继续那被打断的牌局,从从容容地出了张黑桃。

十一点,火车的汽笛声表明马上要到达普拉姆河站了。福格先生站起身来到过道,菲克斯跟在后面。路路通带着两把手枪,陪着他们一起走了出来。艾欧妲留在了车厢里,面如死灰。

这时,另一节车厢的门打开了,普罗克特上校也在过道里出现了,身后也跟着一个见证人,同他一样,也是个美国佬。正当这两个对手要下车的时候,列车长跑过来喊道:

“先生们,不可以下车。”

“为什么?”上校问道。

“我们晚点了二十分钟,因此火车在这一站不停了。”

“但是,我一定要和这位先生决斗。”

“很抱歉,”列车长说:“我们马上就要开车了。听,发车铃已经响了!”

铃的确响了,火车又开动了。

“非常抱歉,先生们,”列车长说,“如果是其他的情况,我肯定会乐意效劳的。但是,虽然你们没有时间在站台上决斗,谁又能阻止你们在车上决斗呢?”

“也许这位先生不乐意吧!”普罗克特上校用嘲讽的口气说。

“我十分乐意。”费雷亚斯·福格回答。

“瞧吧,这可真是在美国啊,”路路通心想,“这位列车长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绅士。”

他边想边跟在主人后头。

列车长带着两位决斗者同他们的见证人,穿越了一节节的车厢,来到了火车的最后面。最后一节车厢里仅仅有十几位旅客。列车长询问大家愿不愿意为两位绅士腾一会儿地方,让他们解决一件有关荣誉的事情。

乘客们都很高兴,能够荣幸地为两位绅士效劳,都纷纷退到了过道上。

这节车厢大概长五十英尺,用来决斗很合适。决斗双方可以在椅子上跳来跳去并可随便向对方开枪射击。没有比这更简单的决斗了。福格先生和普罗克特上校分别带着两把六发式左轮手枪进入了车厢。他们的见证人把门关上,守在外面,把这两个人留在了里头。听到第一声汽笛响,他们就可以开火……两分钟以后,就能够把活着的那位绅士从车厢里接出来。

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了。事实上就是由于太容易了,菲克斯和路路通才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就在大家都在等待一声汽笛的时候,突然传来野蛮的号叫,还伴随着几声枪响,不过这枪声不是从决斗的车厢里传出来的,而是来自外面。枪声传遍了整列火车,到处是恐怖的叫喊声。

普罗克特上校和福格先生握着手枪马上从车厢里冲了出来,快速往前跑向枪声和叫喊声最响的车厢。

他们知道,火车遭到了一伙苏族人的抢劫。

这群胆大妄为的印第安人早就不是第一次作案了,他们曾多次拦截火车。依照他们的伎俩,不等火车停下,上百人就飞跃踏板,从外面翻进车厢,仿佛是马戏团小丑飞身跨上奔马一般。

这些苏族人全带着步枪,乘客也几乎都配有枪,刚才的枪声就来自乘客的反击。一开始,这些印第安人一上车就跑进了火车头,用棍棒把机械师和司机打了个半死。苏族首领想把火车停下,但是不知道怎样操作控制手柄,本应关上气门,却反而把蒸汽阀门彻底打开了。火车立马以飞快的速度向前飞奔。

苏族人同时也袭击了各个车厢,像发狂的猴子一般在车顶上跑来跑去,他们撞破车厢的门,冲进车厢和乘客们展开肉搏战。行李车厢被砸烂而且洗劫一空,包裹和箱子全被扔到了外面的铁路上。叫喊声和枪声此起彼伏。

但是,乘客们都英勇地进行了反抗。有些车厢设下了障碍物用于抵抗,就像是一个个移动的堡垒,以每小时一百英里的速度前进。

攻击一开始,艾欧妲就表现得十分勇敢。她手拿着枪,英勇地抵抗着。一旦看见野蛮人朝她冲过来,她就通过破碎的玻璃窗射击。有二十多个苏族人被打死了,倒在铁轨上,那些从过道里滚落到轨道上的,已经被火车碾得血肉模糊。

好几个乘客被子弹击中或是被棍棒打成了重伤,在座位上躺着。

然而,必须尽快结束这场已经持续了十分钟的战斗。如果不能使火车停下来,这场战争将会以苏族人胜利结束。其实,这个时候,距离卡尔尼堡站仅剩两英里了。那儿是美国兵营的驻扎地,但要是过了兵营,在到达下一站以前,苏族人就能够在火车上为所欲为了。

列车长和福格先生一同并肩作战,这个时候一颗子弹打中了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他高声叫道:

“假如火车不能在五分钟以内停下来,我们就全完了!”

“它会停下来的!”费雷亚斯·福格说着,他想冲到车厢外面。

“您留下,先生,”路路通叫道,“这事让我去!”

费雷亚斯·福格还没来得及阻止这个英勇的小伙子,他就已经悄悄地打开车门,溜到了车厢底下。惨烈的战斗还在持续,就在枪弹满天飞的情况下,路路通拿出了马戏团小丑的矫健身手,在车厢底下前行着。他紧紧抓着铁链,凭借刹车杆和车底盘,灵活地从一节车厢往前爬到另一节车厢,最终爬到了火车头。他没有被发现,也不可能被发现。

路路通一只手悬在行李车和煤水车之间,另一只手去解保险锁链。可是,火车牵引力太大,如果不是火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把保险链震了出来,他这辈子也别想解开。车厢脱离了火车头,慢慢地停了下来,可是火车头却以更快的速度跑远了。

在惯性的影响下,火车继续朝前滑行了几分钟。但是车厢内部的刹车装置已经启动,火车最终在距离卡尔尼堡站不到一百码的地方停住了。

兵营里的士兵听见了枪声,马上就跑了过来。这伙苏族人还没等他们来到,在火车完全停下来之前,就早已纷纷逃得不见踪影了。

可是,当乘客们在站台上点人数的时候,却发现少了几个人,其中就包括那个献身拯救了大家的勇敢的法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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