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毋为权首殷渊源

2018-03-07 作者: 云舒落
第三十九章:毋为权首殷渊源

殷渊源被贬黜在家之际,闲来无事难免要思及一些年少往事来!

他想起,自己年少时于玄谈尤为擅长,被时者论为风流谈论者所宗!

他想起,他于年少之际,遇到有人问他“将要升官,为何会梦到棺材,将要获得财富,为何会梦到粪秽?”

他当年便甚是不以为意地答道“为官本是腐朽,所以升官自然会梦到棺材,钱财本是粪土,所以将要获得钱财,便会梦到粪秽!”

于是,他的那一句话便被时人作为了名言!

他想起,年少的时候他最为喜欢的便是将“《庄子里》的‘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说与劝他出世之人!

因着他年少之际便声名在外,于时征西将军庾亮曾想将他引为记事参军(诸公及开府位从公为持节都督,增参军为六人,长史、司马、从事中郎等员),累迁司徒左长史(司徒加置左右长史各一人,秩千石,月俸九十斛)。安西庾翼又复请他为司马,除侍中(掌傧赞威仪,大驾出则次直侍中护驾,正值侍中负玺陪乘,不带剑,馀皆骑从。御登殿,与散骑常侍对挟,侍中居左、常侍居右。备切问近对,拾遗补阙。)、安西军司,他都是称疾不起!

他当时为了躲避出仕,甚至躲到墓地居住了快十年,于时朝中之士便将他比作成“管仲”“诸葛孔明”一类的人!

他记得,由于他当年屡次征召都不出世,于时群贤难免相与叹道“渊源不起,当如苍生何?”那时,他在世人的心目中是有着何其重要的地位!

直到后来,他在卫将军褚裒的推荐下,便出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永嘉南渡之后,罢司隶校尉,以扬州刺史为名,司隶校尉官职为察三辅、三河、弘农七郡。)!

那个时候,他对于朝廷的征召仍旧是多次推辞,从三月到七月、经历四月馀,才受拜扬州刺史!

那时桓温刚刚灭蜀,自然是名声赫赫!他知道,晋室朝廷对那时的桓温少不了要十分忌惮一番!

彼时,会稽王昱辅政,便因为他声名在外,又为朝贤所推,自是想将那他引为心腹之人,以此来抗衡桓温!

虽然,他很清楚会稽王昱的这一计谋,也明白这一计谋的危害之大,但是,他终归还是选择归附于会稽王昱,而想要与那桓温形成鼎足之势!

他与桓温本是一州之人,又自小相识,早年关系虽不算融洽,但好歹相识一场!而那桓温年幼之际对他又是极度敬重,他虽不能欣赏桓温的所作所为,但到底没从心底讨厌起那样一个人!

直到他受命于朝廷,因此才真正与桓温产生了不少嫌隙!他很清楚,就凭那一点,换做任何这样关系的两个人,都是难免会发生隔阂,!

他想起,那时桓温既已灭蜀,北胡石季龙又刚好死去,桓温便意欲乘北胡大乱率众北伐,但是朝廷却迟迟不予桓温答复。因为那晋室朝廷早早便打算用他来牵制桓温,桓温对此不免甚是愤怒!

他是看着桓温长大的,很清楚那是一个野心勃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所以,早年他便从来不甚瞧得上那样野心勃勃的桓温!只是这般公然地站到桓温的对立面,难免让人很是难为情!但是,他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该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负责,毕竟,他也不想看到桓温野心勃勃地、终将晋室纳入囊中!

他知道,桓温能看到石季龙一死、北胡会大乱,晋室同样的也能看到这一点,自然想要借机荡平关河,混一六轨。那般千年难得一遇的时机,换做是任何一个独立的政权机构都会为之心动不已的,更何况是那个一直都虎视眈眈、不断犯境的北胡!如此良机,怎能轻易错过!

他很清楚,那时桓温既有灭蜀的威名在前,若是此次北伐胜利,那么桓温在兵权上的控制权,自然会让整个晋室王朝心忧,于是晋室自然想用他来主导北征!

于是朝廷便以他为中军(魏置中军,汉以骁骑将军、游击将军,并杂号将军。及晋,以中领军、护、左右卫、骁骑、游击将军为六军。)将军,假节、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

他当时即已受命于朝廷,于是便顺势上疏北征,朝廷自然乐于此事,顺水推舟地便快快批奏于他!

他想起,自己在北征之前,王逸少免不了对他很是忧心,劝过他不少。这点他自己自是了然,王逸少以“仅仅江左一带,各方势力便相互盘综复杂,更何况是北征,涉及的方面就更多了;再者近期朝廷的征战大多以败绩告终,现下再次出征,士气各方面要也很是堪忧;另外如此公然地站到威名赫赫的桓温的对立面,实在不是明智之选;再者,一旦北征失败,朝中自然无人为此分忧,后果自是不堪设想。”为由,劝谏过他不少!

他当时听闻王逸少这些言语的时候,自然也是赞同,可是却不好作何评判,毕竟王逸少是一番好心。但是他也很清楚于晋室朝廷而言,那怕是他的败征也会比桓温的胜利要好!就算他败征了,左不过贬责一个人而已,若是他能胜利、自然更好,如此,至少有一方可以跟桓温相抗衡的势力;倘若是桓温北伐,不管是胜利或是败绩,后果都是令人忧心的,若是败征,以现在身名威赫的桓温来说、斥责他的败征自是要不得,弄不好就会直接借以此机谋反,不斥责又难以让朝中之士心服。

权衡利弊,既有声誉又无甚兵势的自己自然是最好的北征人选!

他当时既已受命北征,便以他的妹夫安西将军谢尚、北中郎将询羡为督统,开江西千余顷的水稻做为军储粮。

他想起,自己一到寿阳(隶属并州乐平郡)的时候,便想着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将那氐族苻氏给剿灭了,自然是最好的结局。于是便想着,最好能遣使利诱苻健的大臣梁安、雷弱儿等人,他想只要许诺他们杀了苻健,便以胜任关右的要职为砝码。他想,从古至今,向来都是重金之下必出勇夫,这等利诱之下,自然没有多少人能真正拒绝!就像是他自己,最终还是没能躲过他年少喻为棺木的官职!

他想到那条战略方案的时候,于是便四下询问有没有跟那苻氏有相识的人,恰巧之前来投奔他的羌族姚襄自告奋勇地表示“臣恰好跟那苻氏之臣梁安、雷弱儿熟识。”

他当时一听还真有人跟苻氏那边的人有熟识的,自然是喜上心来,不由连连表示“甚好、甚好”又询问道“能否将那梁安、雷弱儿引荐过来?”

那姚襄慨然道“必定为军侯义不容辞!”

几日后,那姚襄果真便将那梁安、雷弱儿引荐到了他的面前,这两人一到,便齐齐地向那他施了一礼。

他便快速地走向他们,上前握上他们的手,连连表示道“二位前来,渊源不甚荣幸!”于是晓之以理地表明“晋祚承运天势,自当混一六轨、一统中原,我乃受命晋祚,自是要为此分忧!”

那梁安听及他话已至此,便直接挑明来意地开口道“军侯有什么需要,臣等自当身先士卒!”

他当时听闻此言,不由喜上眉梢,连连表示“只是这苻氏无道,有违天势,足下若能取下那苻氏的项上人头来,渊源定当禀明陛下,以关右之地尽封足下!”他说出最后的利诱砝码的时候,甚是信誓旦旦,因为他相信,没有人会拒绝受封!

那梁安听闻此言,不由面露难色“这等弑君谋逆之事,实在有违天道,军侯这是实在为难我等!”

他正准备继续循循善诱的时候,一旁的雷弱儿却愤愤然地表示“这苻氏无道,人尽皆知,对待我等更是如待刍狗,委实气人,我早已怀恨在心很久了!”未了又对一旁的梁安道“梁兄,你这前几日,不是还跟我道明你都恨不能取那苻氏项上人头么?”

他听闻这等言语,不由越发欣喜,不由随即转向一旁、然后看着那雷弱儿道“足下此话当真!”

那雷弱儿仍是满脸的怒气,愤愤不平地表明“自然当真,那苻氏前几日还斩杀了我的长兄,此等杀兄之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当时听闻雷弱儿等、话已至此,不由越发欣喜!便与那梁安、雷弱儿,一一商议着如何取那苻氏项上人头!

等送走了那梁安、雷弱儿之后,他自然少不得派人仔细去打探那雷弱儿所说之话的真伪。结果,那苻氏还真在不久前将那雷弱儿的长兄给斩杀了。听闻此言,他便对雷弱儿刺杀苻健一事信心十足,唯等苻健已死的捷报!

却说那雷弱儿回去没过几日后,他便听闻那苻健哥哥的儿子苻眉逃奔洛阳之事。他当时便心下了然地以为,梁安、雷弱儿等人的刺杀行动已然成功!他一想到那氐氏苻健已死,不由越发意气轩昂!

他紧接着便直接帅军进屯洛阳,只等一举歼灭苻氏盘桓在中原的所有踪迹,思索至此,他难免壮志满怀!似乎已然看到晋室的版图,因为他此次的北征而不断扩大,为此自然很是踌躇满志!如此,他北伐取得的胜利,自然要比桓温的西伐取得胜利的优势大得多,这样想来,也不算辜负了朝廷对他寄予的厚望!

他当时,神思转念至此的时候,少不得跃跃欲试一番,只恨不能马上帅军冲到那氐贼的军营中去,只管将那苻氏一一剿灭干净,还大晋一片清朗,想到这里,他不由很是精神振奋!

这次日,一开战的时候。

他便一眼看到了敌军最前头的可不正是他以为已经奔赴黄泉的苻健还是谁!而那苻健身旁威风凛凛的两位大将,可不正是前几日还义愤填膺地跟他表示非要取那苻氏项上人头的梁安跟雷弱儿是谁!

只见那雷弱儿见到他后,不由嘲讽地表示“殷将军,您能许以我们厚利让我等弑君谋逆,只可惜您的如意算盘实在是打得不太准,晋室既然打算将氐氏一举剿灭,岂能容忍我等苟且存活于晋室?”

他当时听闻那雷弱儿如此说来,不由感到胸口在血气上涌,就差口吐一口鲜血!他又看到敌军气势吞云的模样,发现事情全然不是他所料想的那般,不由有点慌神!

那苻健也是十足嘲讽地开口道“盛闻殷将军是当今名流之士,不曾想竟能做出这等教唆他人弑君谋逆的大逆不道之事来,依我看,你们晋室的名流之士左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之士罢!”

苻健的这一出夹枪带棒的嘲讽,不仅讽刺了他计谋失败,还将整个大晋给嘲讽透了,他不由气到气血逆流到有些两眼发黑!他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实在是欺人太甚!

结果,还没等他缓过劲来,那敌军,便已来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等他缓过劲来的时候,他的军队早已溃不成军!

他不得已,便带着随从夹道而逃,好不丧败!

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他之前便有他的妹夫安西将军谢尚战败的消息。他还满心踌躇地想着要借此良机一洗前耻来着,真真算得上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思索至此,他不由甚感人生是何其凄凉!

朝廷得知他败绩后,自然少不了要派人前来慰问,朝廷来人看似慰问、实则自然是有谴责之意,毕竟,他已连续吃了两次败仗!

他不得已,只得军次桑山、再次进军攻打苻健大军!

偏偏在他准备再次攻打苻健的这个时候,前驱姚襄反叛了!

他不由思索起,那雷弱儿等人便是姚襄引荐过来的,如今,他又乘他败绩、司机叛乱,这前因后果一连串起来,他不由气到口吐一口鲜血!想来,那姚襄早早便与那雷弱儿等人串通好了,只等他跳进去,来一记瓮中捉鳖!

这一出将计就计,很好,他思索至此,自然少不了要郁结许久!

他这一开局便吃了两次败仗,内心自然惶恐!最后还没开战,一看到苻健大众凶猛无比的样子,便弃械而逃、退守谯城。更为可气的是,他匆忙中丢弃的器械还有所有的储备军资,还悉数被姚襄给掠夺了!他看到那样的结果,不由更加郁结,与其便宜了姚襄,当初就应该一把火将那些辎重付之一炬,全部烧毁了都比落入姚襄之手要好!更加凄惨的便是,在他逃亡的路上,跟随他的士卒逃跑的逃跑、反叛的反叛,最后也所剩无几了!而被他派去攻打姚襄的将领,也被姚襄给杀害了!那一刻,他才真正发觉,人生真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他一时之间,从一个被倍受满朝之士推崇之人、变成了一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丧家之犬,境况甚是凄惨!

他不由思及那个苦口婆心劝他不要北征的王羲之来!

他从北征之战逃回之后,也唯有王羲之前来看望过他,在这之前,他的府邸是何等热闹的场合!尤其是在他将要北征之际那之前,用门庭若市来形容自己的府邸也是不足为过!

他又想起他自小便不甚能瞧得上的桓温,想起桓温经常笑问他“你跟我相比如何?”

他每每听及桓温这种问话难免不屑,便直接表明“你与我攀比那么久,我还是愿意做我自己!”态度轻蔑地表明自己从来都没有跟桓温他比较过!

他想起,那些年月里,他总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现如今,桓温一纸奏折便将他从高高在上的都督五州诸军事的将军、扬州刺史,直接废为庶人!

桓温废黜他的缘由很简单“受专征之重,却没有一洗雪耻的意志;竭尽五州的军资、军力,却频频败绩;没能安抚好降众姚襄等,所以导致他叛逆。”并表示“如此作为,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深以为戒。”

在桓温的竭力陈述下,他自是明白少不了附和之众,墙倒众人推,这种事,从来都不缺乏!

所以,他直接就被废黜成庶人了!

对此,他倒是无甚怨言,诚然,是他自己没有做好!

但是偶尔免不了还是会怨恨上会稽王昱一番,他觉得那会稽王昱多像那个端了一把云梯将他高高送到云端,之后,也不管他能不能够下来,便直接将那云梯给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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