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总有事情避着我谈。”永璜不满道。
“是禄儿的家事,怎么,阿哥管得这样宽?”书祥道。
“好罢,既是这样,难不成你们等会儿就要走?”
书祥不用看也知道禄为早已想落荒而逃了,来庄王府,不过是想看看新儿的情况,如今看到了,就知足了。
“是呀,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情况,府里事还多着呢,我们得先走了。”说着书祥就起身,禄为也忙跟着起来。
“晚膳再走吧。”李新永璜齐齐站起。
“下次再来。”书祥回答李新后,就带着禄儿走了。
两人在身后目送他们。
夕阳西沉,将万物之影拖长,先前如何热闹,此刻都是孤寂。
“禄儿,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所幸你今天没有表现太明显,没让他们看出来,否则以你隐忍不发的性子,再加上永璜的火爆,不知道要闹出些什么事。”
“书祥哥,我知道错了……”
虽嘴上这么说,书祥知道禄为心中还是不甘。禄儿虽表面看起来温和无争,实则好强好胜,占有欲极强,但不可否认他很讲义气,很重视友情,否则按目前这种状况,永璜早已莫名其妙就失去了新儿。
“有些东西可望不可即,就如陶渊明笔下的莲,可远观不可亵玩。莲活在水里,活在池塘里,而永璜就是那水那池塘;你是岸边的百合,芳香动人,万人迷恋。你可以远观水上莲,但是不要试图踏足那片水域,否则两败俱伤。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也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为什么我不是那水那池塘?”书祥就知道,禄儿心中还是不甘的。
“所谓物各有其用,你又何必要变得跟别人一样呢?你就是你啊,禄儿。”
“我情愿葬身水中。”
“可是整片水都会狂怒,最后会无辜波及池中莲,难道禄儿希望是这样的结局?”
“我不希望!”禄为有些激动,僵硬地扣着坐下木弦。
“百合芳香,水莲清香,二者一个岸边,一个水中,相辅相成,齐成好景;百合有降肝火的功效,与莲叶相似,他俩有共通之处,无声之中,已是美好,何必再强求在一起?”
“我懂,可是我现在就是想不通,也许明天就好了。”
“好罢,”说着,书祥拉开前方车帘,对杨叔说,“杨叔,去郊外。”
“好嘞。”
马车一路颠簸。
到了郊外时,四面环山,都是些小山坡,最高的也就二三十来丈。
此时日头更加西垂,天边霞云灼烧滚烫,看得禄为无限怅惘。
书祥走到一溪边,见竟还有几只弱小蝴蝶在飞,就叫杨叔拿了一个布袋来,将蝴蝶罩住捉了。
“都这时节了,竟然还有蝴蝶。”禄为叹道。
书祥小心翼翼从布袋里拿出蝴蝶,道:“是啊,有些美丽的东西不止美丽,还很顽强,可是再顽强,有些东西她也禁不住。”
说罢,靠近水边蹲下,欲将蝴蝶浸入水中,禄为一见,立马上前阻止,道:“书祥哥!你干嘛,万万不可!”
“你开先不想见莲花渴死,此刻又不想见蝴蝶溺死,可是如果有人牵强为之,她们必死。”
见禄为只怔怔看着他。
蝴蝶从书祥手中飞了,书祥又道:“人人都想得到让他感觉到美好的事物,可不是人人都适合拥有。”
“可我若是不破坏,我就配拥有。”
“你不破坏,不代表别人不破坏。”
“我为尽力保护。”
“你都说了是尽力,人人都有力不从心时,难道到时候你真要眼见心爱之物完完全全离开你的人生你才甘心吗?”
“我不会,不会。”
书祥摇摇头,说:“禄儿,成大事者首件事就是控制他内心的真实感想,我知道你只是现在想不通,没准今晚回去睡一觉,明早起来就通了。”
禄为不说话,书祥看见头顶的山,指着那个最高的山坡说:“走,咱们上那个山坡。”
“书祥哥,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
“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天黑,走吧。”说着就拉他前进。
“你看,阳光虽然没了正午那样强烈,可山坡上依然能感受到;高处,整个天地都还是亮着的,且透过烧红了的云层的夕阳之光,更加富有诗意,别有风情。”
禄为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书祥哥到底想说些什么,到底想劝解些他什么。
山路似乎有人故意造就,走起来不费力,禄为只听书祥叨叨,一路无话。
到了坡顶,万千风光收入眼底,橘红色霞光给天地换了色彩,温暖。
但终究逃不过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书祥只看禄儿那忧伤表情,就知他在想什么,话题已经从女人转到了人生。
“黑夜过后,就是白昼,明天还会再来;暴雨过后,就是晴天,彩虹永远都在。不要拘泥于痛苦的现状,人生没有走着过不去的坎,要不就躺着过去。”书祥逗趣地笑笑,最后一句意想不到的话,也惹得禄为一笑。
“书祥哥何时说话这么有趣了?”
见禄儿终于笑了,便道:“人生应忘掉黑色,记得幽默。”
禄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书祥哥,你说人为什么会有欲望这种东西?”禄为撑着脸,眺望远方霞云,霞光映透他的脸,无尽遐思。
“因为他们想得到心中想要的东西,得到越多,反倒奢求越多。就如一杯糖水,起初只放一小勺糖,人们喝着就甜甜的,后来习惯了,想要更甜,于是就再加了一勺。每每想要更甜时,就想法设法去加糖。到后来,别人已经不敢尝试那太甜的水,而他们还在追求更甜,欲望便永远填不满。”
“是这样的,”禄为点点头,道,“欲望由心生,为何不能在心上掐掉这种欲望的萌芽?”
“既在别人心中,自然只能他们自己拔掉。欲望各种各样,危害到大多数人利益、触犯了人们心中道德观念的就是坏的;反之就是对的。
有些人贪念山水,永远赏不够风景,他是贪;有些人爱在水伊人,永远对她持有无尽占有欲,他是贪;有些人沉迷权富,永远满足不了现有的荣华,他也是贪。所以贪欲各种各样,只是我们批判的是直接或间接危害到我们利益的那群人。”
“人们总觉得贪财才是贪,听书祥哥一席话,原来只要想得到的不能够满足的,都是贪。”
“不过是我个人观点。”
“书祥哥见解奇特,我算是大开‘耳界’了!”禄为笑道。
两人又谈天说地了好大一番,直至夜满星空才罢休。
“今天多谢书祥哥了,和你相谈甚是欢乐。”
“快去休息吧。”书祥把禄为送到客房门前
“书祥哥也早些歇息。”
“好。”
两人各自回房。
庄亲王府。
“这几天为什么这么平静,搞得我全身不舒服。”
新儿坐在桌前抱怨道。
永璜在一旁用剪子修剪白天侍女送过来的花,说道:“平静才好,难不成新儿还想天天活在惊恐动荡里不成?”
“只是太平静了,反倒感觉即将有大事发生。”
“能有什么大事我们还不能听到点风声的?”
“听说准噶尔要来拜访。”
“应该说‘又’,他们总是来,每次朝廷都要摆宴,真是劳师动众。”
“阿哥似乎多有抱怨之意。”
阿哥顿了一下,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来就来吧,皇阿玛还要破费。”
“可是国家之间的关系,就是靠着一点一滴维持。”
“不过是利益相通罢了。”
李新听到阿哥难得有此言,笑道:“阿哥居然还知道利益相通。”
“宫里教习先生也没讲,但这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阿哥能看出来就说明还能看出些其他利害。”
“不过是我朝现在国力强大,他们不敢躁动,况且他们一直在寻求局部互市,既然有求于我们,皇阿玛何必次次善待。”
“阿哥此言偏激了。国家事讲究和谐,并不是谁国力强盛就可以过于心高气傲的,凡事要留些颜面后路。”
“哎,算了,每次说到这些头都大了,新儿,”他转过身去,奸笑道,“咱们还是早些睡吧。”
李新无奈。
十二月,天寒。
“快快快,娘娘用力啊,娘娘!”几个接生婆满面大汗。
床上躺着一个生产的女人,疼得快要昏睡过去,惨叫入耳。
“皇上皇上,里面传话说,娘娘快要不行了。”吴书来赶紧过去将刚刚出来人说的话说给了皇上。
皇上坐在那,听到这话也是焦虑,道:“什么快要不行了!你快去告诉他们,生产完毕,立马晋他们主子为纯妃!”
“嗻。”吴书来打千后进去传话。
“奉皇上口喻,纯嫔诞生皇子有功,生产后晋妃位!”
床上半生不死的纯嫔依稀听到这话,无形中添了些力,在接生姑子的引导下,顺利诞出皇子。
“皇上!皇上!生啦!是为皇子!”
看得吴书来满脸喜气,皇帝也笑了,道:“皇子,好,皇子好!”
满脸笑意,藏不住。
“老六就叫永瑢,另皇子满月时册封纯嫔。”
“嗻。”吴书来打千领命。
“皇上先回宫里歇息罢,此刻进去探望怕也不方便。”
“好。”皇上满脸带笑的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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