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把推开他,反身用尽最后力气投入大河里。
“新儿!”绝望的嘶吼惊散丛林飞鸟,急红的双眼滚出滚烫泪水。
永璜举剑,转身向黑衣人狂砍而去。
“啊!我杀了你们!”永璜发疯如兽,黑衣人微惧,向后缓退。
为首的人喊一句“上”,其他人还是向永璜合拢而去。
几个带弓箭的黑衣人向李新的方向射箭,永璜一看,愈加疯魔,扑过去就是一通乱砍,把剑当刀使。
远处嗖嗖几道箭射过来,黑衣人个个中矢倒下,其余几个见势不对,跳丛逃去。
永璜疯叫着乱砍,砍断已经死去之人的手臂、头颅,砍得他们眼球脑汁四溅。
“王爷!”大勇赶上来,禄为和书祥也来了。
大勇抱住还在乱砍的永璜,只见他满身是血,模样令人恐惧胆颤,瞪大的双目都是愤怒与伤痛。
书祥和禄为跑到河边去看,只见得春江湍急,河面上的血晕散大片。
“新儿!”禄为放声大喊,回应他的,只有涛涛浪声。
身后的十来个人“扑通”一声跃进水里,闻着血腥味,朝血液最浓的地方游去,寻找福晋。
永璜握着剑的双手颤颤发抖,牙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吃掉地上令人作呕的尸体。
一个武士率先游到河边,冒出个头,“帮主,没找着福晋的尸体。这个时节大河化冰,水流很急呀。”
“找船来!”书祥大吼一声,红了双眼。
那武士一愣,从未看见过帮主这样,便立马爬上河边,带了几个人去找船。
一个男人被大勇死死抱着,已经不知他是正常还是疯魔,两个男人背影临河,拳头紧握。三个男人急红了双眼。
永璜被带回了王府,大勇和几个壮汉都按捺不住疯魔的他,最后还是书祥把他敲晕了。
习筝听说福晋已跳河身亡,一路上强忍着泪水,到屋里时,才“哇”的一声哭出来,跪倒在地。
禄为见了,要去拉,她却哭得面容挼团。
“帮主,是奴婢考虑不周啊!”
书祥眼睛一闭,牙关紧咬,一睁眼就是一对带着浓重雾气的充血眸子。“到底怎么回事!”屋里几人都知道,书祥这是压抑了强烈的怒火。
“那日福晋从宫里回来,就被人暗算了。她猜是府里有卧底,但是不愿让你们担忧,也不愿打草惊蛇,因为敌暗我明,对我们不利,恰好昨日我回府,福晋就简单跟我说了一下,奴婢当时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福晋。都是奴婢考虑不周啊!”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落成一片斑驳。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我!为什么!”书祥指着她,气得每根汗毛都在颤抖。
“都是奴婢的错!”福晋当时说没事,只要她看着哪些人出了府就好,因为那些人不可能明目张胆动手,可是她们都没想到,那群人就动手了!福晋命已交付,她再不愿将错推到她身上。再加之这件事本就是她少些思量,都怪她整日沉迷于男女之事。喜极而悲。
书祥按捺住自己激动的情绪,“那奸细可有人选了?”
这才是她真正悔痛之处,福晋牺牲了,可奸细并没有找到,连可疑人选都没有。
习筝哽咽一下,“没有……”
“那你怎么就知道新儿他们有难了?”
禄为和大勇都想知道,齐齐看向她,“良诤给我说,我走不久就听到有猫叫声,府上本来就没有猫,福晋有孕在身,大家更是注意着,所以我就察觉到福晋恐怕有难了。”
“你今早跟谁出去的?”
“大娘和李大夫,两人去重春堂买药,大娘带上了我。”
“新儿不是让你看着府内人员出入么!”
“是,可是那时我看到有一个可疑的人一直在府外观望,我走哪他就走哪,所以我想把他引开。”
“他为什么看着你?”
“奴婢不知。”
书祥一锤桌子,闭目冥思。
今天出府的人都有嫌疑,如果对方猜测到这一点,就不会发出猫叫信号,所以从这一方面看来,反倒是留在府上的人才更加可疑。但也许那猫叫只是让人在某处汇合,以此交代指示,这么说,嫌疑又转至出府人员身上。
新儿啊新儿,书祥不由暗叹一句,你说你这是在干什么?!自己葬身湍流,却没找到奸细。
那监视王府之人没有跟着新儿和永璜,怎么跟起习筝来了?
书祥扶着额头,皱着眉,呼出一口长长浊气。
一个护卫走进来,拱手,“帮主,没找着。河流上下都找了个遍,下游百丈内也找过了,只找到这个。”护卫从怀里拿出一条手链,禄为上前接过,眼睛一红,新儿。
禄为将手链放到桌上,就在书祥手边,书祥没睁眼,依旧撑着桌子,扶着额头冥思。
禄为一挥手,护卫便退出去。
屋内三人都陷入苦思。
大勇给王爷掖掖被子,就退出房间,只留了禄为和书祥二人。
明柯来时,整个过程悄悄的,看了王爷,开了副方子,交给禄为又看了一眼帮主后就退出去。
禄为拿着药方,看看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书祥,抓了手链,转身离开屋子。
长亭外,柳条拂风,短叶鹅黄。
禄为坐在坐凳之上背靠檐柱,拿着手链,细思过往。角梁上滑下宿夜的雨水,“啪嗒啪嗒”,一滴一滴打在地上。空气中是雨水润湿森林的味道。
记得初见新儿时,是在路边,她晕倒了,他将她带回府上。早该知道新儿非池中之鱼,他已放手,却没想过她会突然离开自己的视线,离开这个世界。
河水那样湍急,那样深,水底还有不少吃人的东西。
新儿,以前我总想得到你,但是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想让你们看出来,如今你却葬身河底,尸骨难觅。落花化泥,流水干涸,此生便为你空下这颗心来。人生第一次悸动,随着你入江而亡。
我哭不出,怕你笑我无能懦弱,你说过你最讨厌那样的男人。你怀了王爷的孩子,我早为他备下了满月礼;你说过我们是一个整体,所以我压抑了自己的蠢动;你还说过……你对我说的话那样少,那样少……我竟已模糊了见你的第一次光景,却依然要回忆起来。
“啊!”
“姑娘,快起来,我可吓着你了?”
“你谁呀?”
“我叫禄为,今早在城门外见你晕倒,就冒昧将姑娘带了回来。”
“今早?现在什么年份?”
“乾隆八年。”
“你姓禄?”
“不,我姓李。”
“嘿?巧了,我也姓李,叫李新,新旧的新。”
……
李新动静之态还历历在目,嬉笑怒骂还呼之欲出。
转眼间,便不见。
“新儿……”
禄为埋头痛哭,双手环抱手臂,骨节泛白,青筋毕露,身体发抖。
永璜梦中流泪,泪湿枕头,眉头拧成一团,拳头紧握。
大勇端着药在床边看得焦心,又看看坐在一旁的书祥,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打住。王爷睡觉时都这样辛苦,他却不能为他分忧。
王爷,大勇无能啊!大勇猛一跺脚,咬牙切齿。
书祥终于抬起头来,放下手,问,“习筝在哪?”
大勇偏头过去回答,却只见书祥仿佛一瞬间苍老百岁,神情疲惫不堪,眼睛里弥漫着雾气,红彤彤。
“花园里。”
书祥起身,一个没站稳,趔趄一下,下意识拉住桌子一角,方才定住自己。大勇忙放下手中托盘,要去扶书祥,却只见他已经走出门去。
远远就看见习筝的背影。习筝坐在石桌旁,垂首抽搭。
书祥走过去,站在她一侧,习筝只感觉头顶一暗,从泪光中抬起脸来看,站起身,“帮主……”
“再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书祥坐到石凳上。
“是。今早福晋和王爷出门后,我就在留意府里人员出入,然后只见一个人鬼祟关注王府,这时大娘过来说她和李思要去医馆,叫我一同去,我想着不如把那人引开,就答应了,走前让管家帮我留意进出府的人。
李思在医馆一直向明柯讨教医理,大娘在一旁等着,我想着先甩掉那尾随的人,就借帮福晋买桂花油的借口先离去。甩掉那人后我就回了王府,一进去就听良诤说今早我出府不久,就听到有猫叫声。”
“猫叫有问题,所以应该把所有在你们之前离开王府的人除开。可问了那猫叫大概是在什么地方?”
“耳房。”
“管家那可详细记录了出入之人?”
“有,一回来我就去看了,可就奇怪就在,今早除了李思、大娘和我,没人出去。之后还有几个人被管家安排出去买东西,也是在王爷被带回来的前不久。”
习筝细细想着,眼睛慢慢瞪圆起来,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哦,帮主,还有……”
书祥心中一震,丢了习筝就去了别处。
客房的第一间安安静静,书祥悄悄潜进去,在找着什么。
书祥正要出门,门外却突然有了动静,书祥推开身后的小窗,一跃而出,关上后,就伏在窗下听里面的声音。
只听得一个老妇啜啜低泣,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大娘。”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大娘赶忙擦一把泪,起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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