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瞒您说,奴婢是不详之人,认识我的人都知道这事,所以奴婢日日活在别人的冷眼与拳脚下,奴婢咽不下这口气,奴婢也想翻身,奴婢不愿一辈子被一群可恶的人踩在脚下,奴婢不愿接受这样的命运!”
贵妃眼神一愣,随后闪现一道又坚硬又温柔的光,她稍放下戒心,问她,“那你是怎么来到我宫里的?”
“奴婢虽说下贱,但也攒下一些银子,所以就做了些手脚,才得与娘娘相见。”
贵妃眼角一抹万万没想到的笑意闪现,“没想到你一个看似弱小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心机的,可靠你这幅姿容,再加上你的头脑,何苦不能找一个更好的枝儿?我现只是一根落地腐烂的树枝,再也不是当年看似冠大叶密的大树。”
“因为奴婢和娘娘同病相怜啊,奴婢帮娘娘,也是在帮奴婢自己。且说一句不怕得罪娘娘的,现在以我的实力,其他高枝儿,奴婢是捡不起的。”
高贵妃嘴角又是一翘,没想到还是个实诚耿直的姑娘。不过转念一想,她现在的境况,还有什么资格让人阿谀奉承?
“好吧,”贵妃一擦面颊的泪,问,“你想知道什么?”
慧嫔已收拾好,永璜正要去小厨房找新儿,却见新儿和启悠手搭手笑吟吟施施而来。
妙贵人将福晋的手递到王爷的手里,笑道:“才走不多时,看把王爷挂记得。”
永璜一笑,拉着新儿就跟慧嫔往设宴殿走去。
虽说是家宴,可皇族的豪华依然让普通人家望尘莫及。
太后居左,皇后居右,皇上居中,其余妃嫔按位分左右依次坐开。案桌上反季瓜果丰盛诱人,精美糕点井然陈列。此时还是家族成员谈笑吃点心的时候,各位嫔妃极尽妍态,笑语嫣然。整个大殿胭脂香粉味浓,又有歌舞笙箫,惹人迷醉。女人们的斗艳,从来不拘束于时间地点。
永璜坐着,往她身旁一靠,新儿看一眼,也没在意。
坐上太后禅佛沉静,对底下絮絮叨叨的一众人说:“今日是家宴,大家别拘泥,敞开些。”太后的声音一从上方传来,底下就合嘴无声,齐刷刷往太后行注目礼。
太后音落,底下一片谢恩,宴会这才正式开始。
水果、点心与茶盏纷纷撤走,而后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上,精绝的雕工,遍作牡丹花开、龙凤呈祥、锦鲤呈瑞……
尽管都是皇族中人,要见到这样精美绝伦的雕工,也是难得,一时间人人交头接耳颔首称赞。
永璜又往她身边一靠。
“怎么了?王爷。”她偏头问。
“脂粉味儿太重,还是你身上淡淡的梅香好闻。”永璜一脸无辜实诚,逗得人一笑。
“胭脂水粉不俗,看什么人用、怎样用而已。”
永璜听此言论,一愣,只呆然看着新儿。四目相对。
“怎么了王爷?”她笑容浅藏,轻问。
“没什么。”他摇摇头。文人骚客或性格迥异的达官贵人都觉胭脂水粉俗气。世人将“胭脂水粉”分为两派,一派是美,一派是俗,而像新儿这样说的,极其少见。往日的新儿发表言论虽时常模棱两可,可仔细一想,新儿的言论才最正确。有时她的话很是新颖。她的性格,往往就和她出口之话联系,因此,当她说出方才那句话时,他有一种错觉,新儿没有失忆,新儿就是以前那个新儿。
舞退歌吟,伴着悠悠宫廷乐声,家宴正式开始。
永璜和新儿坐在慧嫔左侧,慧嫔右侧坐着纯妃。
纯妃逗逗永瑢后,把他交给身后的乳娘,随之端起一杯茶,来到王爷福晋身边。
“王爷、福晋。”纯妃笑吟吟喊了两人一声,举着茶杯。
两人闻声齐刷刷看向她,纯妃又说:“妾身多日不曾见到福晋,今日都是沾太后的光,妾身以茶代酒敬福晋一杯可好?”
福晋起先一脸茫然,而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忙不迭端起茶杯恭恭敬敬举起,嘀咕一声“哦。”
纯妃瞧见她这模样,心里暗暗发笑,没想到昔日精明的福晋一失忆竟变得这样呆。
两人碰杯饮下杯中茶方才罢休,纯妃满意而去,转身之际假装不经意地瞟一眼福晋身后的羽诤。羽诤眼神一闪,垂下眼去。
永璜和慧嫔都朝她投去一记担忧的目光,新儿一笑,摇摇头。
永璜想着,新儿失忆后,有些事应付起来也不再那样自如,看来他得时时刻刻跟着她,免得发生不测。
新儿瞟一眼对面,发现皇后坐下头位是一位貌美妇人。妇人风韵独道,惹人垂涎。
皇宫家宴其乐融融,要到戌时才会接近尾声,此次家宴约摸要持续一个半时辰,也足够久了。
最上方太后、皇上、皇后离去,其余人还未尽兴,没了上头人的约束,他们愈发自在起来。
皇后身边的由司过来递一句话,让定亲王和福晋在南三所歇着,里面已收拾好,就是当初王爷还是阿哥时住过的那间。说完,她便跟着皇上皇后离开大殿。
“王爷,妾身出去透透气。”新儿头稍一倾,对旁边还在喝茶的王爷说。
“好,带一个人跟着。”
“嗯。”新儿轻拉一下羽诤,羽诤便将她扶起离去。
“里面实在是闷得慌,先陪我到处走走。”新儿搭着羽诤的手对她说。
“是,福晋。”羽诤谦恭答道。
两人一路走,来到一处偏僻的宫门外,抬头一看……绛雪轩。
“福晋……”羽诤看到头顶那三个字,不禁怯步。
“这是什么地方,咱们去看看?”新儿跃跃欲试。
“福晋别去……”羽诤一脸害怕与不情愿。
“为何?走吧。”说着她已悄悄往前走。
羽诤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余光瞟到身后有一人影快速闪过,她没说任何话,只管跟上。这样的事就像在重演一般。
果然,没小心走多远,就听到屋里传来阵阵女人忽高忽低的娇喘。
下一步,福晋就该戳破窗户纸一个洞去看究竟。
福晋看见里面一幕,吓得捂住嘴,慌慌乱乱就往外夺命而逃。
两人跑过钟粹宫,又一路不停地跑,在慌神之际,新儿撞到一个坚实挺阔的胸膛,抬眼一看,才知是永璜,其后站着习筝。
“怎么了新儿?跑得这样紧张。”他把住她的肩,问。
“哦,”她眼神几闪,编一个借口道,“方才羽诤吓我呢,然后我就跑了。”
“嗯?”永璜朝后面的羽诤投去疑问的眼光,一般吓人的人应该会有得逞的骄傲才对,怎么羽诤的脸色好不到哪去?还好新儿没事,那也不用多想。“走吧,咱们去歇息。”永璜绕过她肩,轻轻搂着她往前走。
夜路很黑,这一条宫道上几乎都是高墙,没什么灯,永璜搂着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害怕她摔着。
四人前前后后来到南三所。
“习筝、羽诤,”永璜转头对两个丫鬟说,却见只有习筝在,便问习筝,羽诤呢?
“羽诤方才在路上说掉了一个东西,要回去找找。”
“好吧,你俩这几天住在耳房,那里面也已打扫好。”
阿哥所现在没几个阿哥在住,且有一两个十分年幼,因额娘求过恩准,便和他们额娘住一起。住在阿哥所的,也都是年小的阿哥,其中就有他十岁的弟弟,永璋。
永璋与永璜关系良好,无关其母处事为人。
“大哥!”永璋早听说大哥会暂住南三所,今日在宴会上也见着大哥和他福晋了,本想去找,无奈被母亲纯妃暗地里拦着。
永璜一听,转头一看,永璋正从左边小跑而来,满脸天真笑容。
“璋儿,”永璜笑道,“又长高了,比之前更健壮了。”
永璋一把抓过他的手,嬉皮笑脸道,“哪有大哥实在,有这么个貌美的嫂子。”
“瞧你这个滑头,”永璜一指示意性地戳向他脑门,“等你日后长大,也会有个貌美福晋。”
“那可能没大哥这个精致呀,听说嫂子聪慧温雅、歌声赛仙,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你嫂子还能文能武呢,小心等会儿把你打趴下。”
“这怎么可能?!”永璜头一偏,将视线从永璜那移开,落在福晋身上,笑嘻嘻道,“嫂子如此娇弱,哪能是会动拳头之人?”
“小阿哥过奖了。”新儿刚说出这一句话,永璋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嫂子的声音,可真真是清晨的黄鹂啊!”
新儿捂嘴一笑,永璜立马把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拍开,假意怒道,“这是你嫂子,可别打歪主意啊!”
永璋眉毛一挑,不满道:“大哥这也太小气了,单抛开嫂子一事不说,老弟我也只是真真诚诚夸两句而已,大哥就打翻醋坛子,想必以大嫂这模样和慧心,大哥得天天吃醋才成,您呐,还是把打嫂用根金链子锁着得了,千万别带出来,别让人惦记;再者,新儿是你福晋,是你妻子,本阿哥再不济,也懂得朋友妻不可欺!”
“哟……你这小子,真是人小鬼大啊!”永璜居然听完了这小子的一通胡扯,伸手就要敲他一记爆栗,无奈小伙子跑太快,一晃就没影,只留下一句话:大哥,我明儿再来找你玩儿啊!
“臭小子!别找!小心我打烂你屁股!”
新儿只笑着,两人到这般情况还能保持这样的兄弟情,真是难得。
“娘娘。”羽诤跪倒在地。梳妆台的女人正一个个摘掉护甲,一步步卸下繁复的妆容。
“起来吧。今晚你们为何去了绛雪轩?”那绛雪轩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便是纯妃派去的人。
“纯妃娘娘,奴婢就是找机会来给您汇报这件事的。”
“说吧。”
“这事……”
听着语气,羽诤难以启齿,纯妃偏过头去问,“如何?”
“此次这事关系到皇上……”
“哦?”纯妃嘴角一翘,“倒是说来听听。”
“奴婢怕这事传出去奴婢将死无葬身之地!”羽诤深深埋头,眉毛拧成一团。
纯妃一看她这模样,只道,“怎么?你是怕本宫多嘴会把消息透露出去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娘娘,奴婢不敢啊!”羽诤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肩头轻微的颤动在诉说她心头的恐惧,“这事太过重大,奴婢害怕,还望娘娘理解!”
“你起来,好好说吧,既然这事关系重大,本宫就绝不会走漏,否则遭殃的又不止是你,还有本宫。”
“是,娘娘……”羽诤缓缓从地上起来,说道,“今日福晋说想出去透透气,不知不觉奴婢和福晋就去到绛雪轩,福晋本想休息,刚进去不久就听到里面有动静,不曾想竟是……”说到此处,羽诤咬咬下唇,将话往回憋。
“说呀,到底怎么了?”纯妃有些心急,不知道有什么事竟是这样难以启齿。
“奴婢看到……看到里面皇上和傅夫人在做苟且之事……”纯妃一听,警惕地瞄了一眼四周,索性服侍她的只有心腹双月。
羽诤抬眼打量她,发现纯妃对此事并没有多少意外,似乎只是害怕被旁人听去而已,难道她早已猜测出此事?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纯妃继续取头上的发饰,“这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急忙来我这。”
“这事本来就跟娘娘没什么关系,但此事被福晋发现,奴婢是怕她日后寻得记忆,就会拿这事作想。”
纯妃手中动作停顿一刹,又继续,问,“如何作想?”
“皇上那边福晋自然是没辙,万一把皇上惹恼,福晋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那傅夫人不一样啊,她只是一介妇人,虽有皇上傍边,但要用此事威胁她,还是极为有效的。”
纯妃的一半头发散下来,一旁的双月拿起犀牛角梳子为她梳发。
“如何威胁?”她问。
“奴婢猜测,福晋可能会威胁傅夫人,如果她不配合自己的行动,就要告诉傅恒她与皇上的苟且之事,傅恒对皇上没辙,但要处置自己的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呵,”纯妃一笑,“说得轻巧,万一傅夫人告诉皇上了呢?”
“皇上的脾性娘娘最清楚,咱们皇上可会为了一个女人没缘由谋害一位忠心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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