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还会有有孩子的,马上就是新的一年,过去的该忘就忘掉吧。”太后一手拿着佛经,手肘撑在炕几上,温言宽慰两人。
“是,祖母,今日将新儿带来,也是为了安您的心。”
“嗯,好呀。”太后笑颔首,“你们去皇后那吧,刚好你们阿玛也在。”
“是,皇祖母。”两人起身,行礼后退出永寿宫。
见福晋和王爷出来,习筝和羽诤纷纷跟上去。新儿出来时便看到羽诤脸色不是很好,回头一看后面的她,羽诤下意识垂下眼去,不敢直视福晋。
一行四人来到长春宫外。
“皇上,听说福晋和璜儿已经进宫,应该马上就会来长春宫了。”皇后看皇上喝着自己炖的人参汤,笑意温柔。
“嗯。”
话音刚落,就听由司进来说王爷和福晋来了。
“你看,多巧。”皇后笑道,“快让他们进来。”
“是,娘娘。”
两人双双进殿请安。
皇后笑眯眯看着两人请安又坐下。
“早就把你俩的椅子备好了。”皇后笑着对两人说。
永璜笑道:“皇阿玛与皇额娘体贴。”
皇后见永璜气色很好,就知道两人已放下心结,也替他们高兴。
“看看,璜儿有了福晋,说话都越来越甜了。”皇后笑吟吟对皇上说,皇上把玩着腰间玉佩看着夫妻二人。
“皇额娘过奖。”
两人在长春宫陪皇后皇上聊了半天,皇后留吃了午膳,两人才得离开。
“新儿,慧嫔娘娘也邀了我们,现在便可去。羽诤可给你讲过慧嫔?”
“嗯,”她点点头,“讲过了。”
妙贵人和如墨等在昭纯宫外,一看到王爷和福晋来了,就将两人迎进殿里。慧嫔因刚生产不好走动,可王爷和福晋会来,还是让常儿给自己穿好衣服,被扶着坐到炕上。
“慧姨娘。”永璜和新儿走进来。
“坐吧。”
两人落座。
“福晋该是不记得我了。”慧嫔笑道,对新儿说。
“是,娘娘。”李新答道,这样实诚简白,跟往日圆滑的她大相径庭,惹得慧嫔掩嘴一笑。
慧嫔止住笑,放下手,“好吧,这次叫你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好不好。”
永璜一听,假意吃醋道:“敢情慧姨娘只在意新儿。”
慧嫔又笑了,“王爷这说得什么话,姨娘自然也疼惜你。你看看你多日不曾进宫,我也只寥寥听得明柯说那么几句,说你颓丧悲伤,整日以酒醒世,今天见着你和福晋,倒放下一颗心来。”
“姨娘刚刚生育,该让常儿过来瞧瞧便是,免得我们扰了你。”
“这哪能?启悠经常在我这,难不成启悠也日日吵着我了?”慧嫔一笑,看向坐在旁边的妙贵人。
“是啊,我几乎是日日往慧嫔娘娘这处来。”
宫里的女人,说话时往往带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平和,吐字圆润。
如墨端来暖茶,承到王爷福晋面前。李新端过茶盏,一不小心,就将茶盏打翻,连叶带水的就洒了一裙子。
“呀,”两个妃嫔一同轻轻叫一声,慧嫔对常儿招手道,“常儿,快带福晋去后面换一身衣服。”
“是,娘娘。”
启悠对慧嫔说:“娘娘,我也去帮忙。”
“好。”
两人同福晋一起去别处更衣。
绕过屏风,新儿一把抓住启悠的手腕,力度之大,惊了启悠一跳。
“福晋……”启悠见福晋面目坚定,一时震愣。
福晋穿一袭与朝服有几分相似的旗袍,古典的赤赫色称着她白皙的皮肤,愈发温婉高贵,也如寒冬凌雪红梅,冷俏又娇艳。永璜只有些呆呆地看着她,明明已经看过千遍万遍,可不一样的穿着,让她本该年轻的年纪多上几分沉着大气。
“怎么去了那么久呀,把王爷都等急了,一直往那处看。”慧嫔笑侃道。
常儿抱歉道,“都怪奴婢拿错尺寸,福晋穿着不合身,方才耽搁了,还望王爷恕罪。”
“无妨。”永璜这才被常儿的话说得回神,见新儿朝他走来,不自觉就伸出手去牵过她落座。
“两夫妻还当真恩爱。”慧嫔隐隐透露出羡慕之情。
“皇子已降世,姨娘离封妃之位,不远了。”永璜略羞涩一笑,对慧嫔如是说。
“封妃这事儿,还真是仰仗皇儿的福气。”有了妃位,有些事做起来也方便些。
“听说小弟的名还未取,姨娘可有好名了?”
“皇上的孩子都以 永 字开头,第二字都带着个 玉 ,自是高贵无比。我希望我儿此生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就好,如果皇上应允,我希望这名由我取,叫 凡生 。”
“凡生,好名,平平凡凡却又舒适自由的人生,身为凡人,自由自在。”
“王爷这解字,深得我心。”
“希望凡生日后前程,定像姨娘所说。”
“嗯。”她点点头,眼角眉梢都是为人母的温情。
“姨娘,您先休息,我们先去别处。”
“好。”
两人起身离去,刚一出去,就见皇后宫里的由司守在外面。
“王爷,福晋,”由司打千复起身道,“皇后娘娘早先忘了说,您二位可住圆明园。”
圆明园,这个皇上放松的地方,富丽堂皇,穷极奢华。
“替我谢过皇额娘。”
“是,王爷。”由司弯身退下。
两人一路离开昭纯宫。
“我们现在去哪?”
“圆明园啊,明日有家宴,要折腾好久,咱们还是早些去歇息吧。一开始我还以为我得住阿哥所,方才本也是说带你去御花园逛逛就成,没想到皇额娘让我们去圆明园,既放着那么大个水秀园林,又哪有不去的道理?”
两人仍旧往前走。眼见着日头偏西,这个富丽堂皇的皇宫终于呈现出一片午休的宁静。
两人信步走过高墙后宫。
“可圆明园也挺远,来来去去多麻烦?”
“也对,明日进宫再找皇额娘说去,反正家宴也是黄昏时才开始。”
“嗯。”她点点头。
圆明园奢华一方,风头时常盖过皇朝后宫。
圆明园也种梅花,红簇簇的,挂满一枝又一枝,在黄昏的寒风里,烧成一团红霞,为整个冬日燃一把梅香幽远。
两人信步走在梅林里,夕阳天边无限美,映两人身影双双。
“新儿,还记得我初见你时,是在禄为府上,那时只觉你是个貌美的女子而已,未曾多看几眼,可自当你解我燃眉之急、又与我相处那么久后,开始对你产生爱与依恋。”他难得说出这么抒情的话,趁这夕阳红梅相对,不如趁早。
他继续道:“说来也怪,第一眼我看到你并没有多少起伏,反倒像旧识的朋友一般,后来不知何时,也许是目光偶的落进你深水澈眸里,我便开始沉沦,越陷越深,从此难以自拔……”他余音悠长,深深凝望天边一抹残红,深情难通诉。
新儿胸中起起伏伏,脸颊上的粉红不知是梅、是霞,还是她的羞。
“新儿是不能听到你这话了,但我可以替她先听着,日后见着她,再讲给她听。”她自顾自说着,嘴角浅笑春满。
永璜一把拉起她的手,朝前跑去,跑到梅林尽头,对着一湖静水大喊:“新儿!新儿!回来!”整个园子都是他的长呐。也许是半年的委屈染红湿润他的双眼,他也讲不明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脑袋突然放空,仿佛周遭一切都变得若即若离,他放空双手,闭目听穿林而过的风,任梅香萦绕又飘散。
第二日一早,两人坐上备好的马车朝宫里赶去。
“我们先去哪?”车上,她问永璜。
他答:“先去慧姨娘那,夜宴要傍晚时分才进殿,我们到之后还要再等会儿。”
“好。”
两人来到慧嫔宫里。尽管慧嫔身子还比较虚弱,但为不扫太后之兴,便还是让人给自己梳洗打扮。此次夜宴太后很重视,称只有家族人,没有外人,所以能去的最好都去。
“姨娘。”
“娘娘。”
两夫妻一同进殿,跟慧嫔打招呼。
“王爷和福晋来啦,快坐。”
常儿早已命两个丫头搬来椅子。
两人刚坐下,妙贵人就从外边进来,笑吟吟的,朝王爷和福晋福礼之后走到福晋身边,拉起她,道:“福晋,昨日给您换衣服时说了糖丝水晶糕一事,恰巧慧嫔娘娘宫里有一位厨师在做,可否跟我去瞧瞧?”
新儿转头看看旁边的永璜,在询问他的态度,只见永璜点点头,新儿这才起身跟妙贵人出殿。
一个穿着宫女服侍的貌美女子双手提着一个食盒穿过大小宫苑,来到景仁宫大门外,门两侧守着两个太监,太监见是宫女送饭,便直接打开门。
景仁宫曾是宠主熹妃、今太后的寝宫,曾富皇一时,可如今宫女走进这景仁宫,只觉凄凉万分。走进大殿,宫里摆设依然,毕竟贵妃没被禁足前就很节俭,被禁足后,其他人也没什么可拿的,且他们也不愿沾这晦气。
右转进寝殿,只见贵妃瘫坐在床头,一手扶着床弦,脑袋就靠在手臂上,另一手无力垂地,神情落寞绝望,甚是凄然。
“娘娘,吃饭了。”小婢女走到贵妃跟前,蹲下,将食盒打开,热气飘飘而上,那么柔软,却又带着新鲜饭菜香从容钻开殿里寒冷的空气。
贵妃眉毛一抬,视线落在食盒里,以极无力的声音说道:“怎么?今日那群人不折磨我,给的饭菜也不馊了?”大冬天的饭菜要馊起来也不容易,看来这贵妃平日过得连地位最卑微的婢女都不如。
“娘娘,我扶您起来。”说着,小婢女去扶贵妃,贵妃一把打开她的手,力气虽弱,但怒气不小。没想到她堂堂一个贵妃,一遭落马,连身旁这个婢女也心疼她。可笑,真是可笑。可是,她哪是什么贵妃?明明就是皇权手上一颗最微不足道的棋子,一点不值钱,跟路边人人都踢的石子无异。
想到这,贵妃眼泛泪光,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不受宠爱她也未曾抱怨半句,她一直坚持逆来顺受、得过且过,没想过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更没想到与后宫众人夺权。可她不争不抢,不代表别人不会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的她终于想明白这些,可她能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如今身在锁笼,有心无力,如何挽回自己被蹂躏待亡的自尊心?如何挽回?
父亲一辈子老老实实,虽有意包庇一些人,可他本意不坏呀!他一辈子劳心劳力、勤勤恳恳,到最后根本不得皇上重视与信任,连她也不得宠信半分!
她泪下如注,不知何时便已走到殿外。小婢女看得出神,不知道贵妃要干嘛。眼见着她就要走出殿外,小婢女回神赶紧起身将她拉回来。
“娘娘,吃饭吧。”
“吃饭,吃什么饭?人都要死了吃饭有什么用?”贵妃一任被婢女拉回寝殿,没有多余反抗,身体软弱无力,眼泪却如初夏骤雨。
“娘娘,没命活才是没有想头,要活下一口气,才能让得罪过自己的人咽不过最后一口气啊!”
第一次听见来送饭的婢女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贵妃不禁正眼看她,缓缓问出一句:“你叫什么?”
“奴婢卿娈。”
“卿娈?可是伊人如花似玉之意?”
“是的,娘娘。”
贵妃歪嘴一笑,她已没有多余力气牵扯她整个嘴角的笑意,“你的样貌,担得起这个名字,可奈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一切不过过眼云烟。要是你这美貌被当今皇上看中,不知是怎样红颜祸水呢。”
“娘娘抬举奴婢了,您先吃饭吧。”
见贵妃半晌不动,小婢女又劝道:“娘娘,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皇上只禁足就说明你还有翻身的机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
“翻身?怎么翻身?皇上现如今连半点关于我的消息都不想听到,我又该如何翻身?”
“娘娘应该想想这件事的前后起因。”
“想想又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困在这景仁宫?”
“如果娘娘信得过奴婢,倒可与奴婢说说。”
贵妃一听这话,略带戒心与玩味地瞄她一眼,“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何送新鲜饭菜?为何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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