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开着车,笑道,“快别哭了,你看看你刚刚演得多好。”
关新没有回答他,依然抽抽搭搭。
“嘿,我说,快别哭了。”他又说。
“跟我发那么大火,也没提前说一声。”她用纸巾擦着眼泪。
“那不是演的嘛,提前说怎么爆发真情?”
“我看你是忍我好久了,想假戏真做!”
“怎么可能?你看看你,说好是演戏,怎么入戏那么深?你现在的身份,是不允许你真正哭的,
就算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见到敌人,你就必须要擦干眼泪,恢复状态,笑。”
“就你厉害。”
“你以为闹着玩呢,我说真的,你的命在你手上捏着。”他严肃道,“再说,今天你说的那些话李士名自己不知道?他就想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胆。”
“可是总不能因为我那么一两句话王长天就叛变啊。”
“你还是太嫩点,王长天早有那么点意思,上司不信任自己,他那么个心高气傲的人能答应?我们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所以,”关新明白过来,“李士名今天只是想看看我能不能被他利用?”
“对,按照你今天表现出来的脾气,应该是很好掌控的。”
还有,我表现出的……
江煜没说后话,按照关新的能力,起码还要被李士名再试探个几次,说不定到时候他会放弃,但是有了自己这颗棋,关新则不可不要了。
“你的一言一行,关乎你的性命。”
这句话,关新认真听着,还很听话地点点头。
江煜心中已经生出一个计划,维斯人之所以扶持建立76号,不过是因为维斯在上京的行动已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早晨走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江煜被人叫住,他回头,“丁主任。”
“这么早就来上班啊?”
丁渠默亲切招呼。
江煜低头一看手表,趣道,“不早了,我还迟了几分钟,丁主任不会扣我工资吧?”
“哪里哪里。”丁渠默背着手再朝他走几步,笑意有些难以启齿的意思。
“丁主任是有什么事么,不妨来办公室喝茶吧。”
“好呀!”
两人来到江煜办公室,江煜为他倒来一杯茶。
丁渠默接过润润口,砸砸嘴,才说,“你知道李副主任这些天风头太盛,抓了军统上京站站长,还顺着他端了不少军统的窝,维斯人越来越青睐他。”
江煜十指交握,一直似有所思地点着头。
“我知道江处员的身份不凡,不单单是顾问师那么简单。”
“丁主任这是调查我了?”江煜一笑。
窗外阳光刚好打在桌上,手上的暖与脸上的寒形成鲜明对比。
江煜半张脸浸在阳光中,另半张沉在阴影里,两相突兀,虽笑得比阳光灿烂,却让人不寒而栗。
丁渠默也是一笑,忙为自己推脱,“哪有哪有,76号每一位官的底子我那都有,那天突发奇想翻了翻,才知道江处员身世这样不凡。”
“丁主任在档案上看到了什么?”
丁渠默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您是维斯大本营神户间谍学校里的人,是他们的教官。”
“丁主任好眼见。”
“不不不,这哪里是?不过是因为您本身尊贵。”
“那今天就跟丁主任交个底。”
“您请说。”
“你可知维斯人为什么这样重用我?”
“为何?”
“因为,我的父亲是维斯皇室军官。”
“啊?”丁渠默大吃一惊。
江煜呵呵一笑,丁渠默哪里知道自己真正的父亲是龙朔人,自己也完完全全是个龙朔人,不过,父亲早在几年前就已牺牲,死在维斯人枪口下,后来,母亲抑郁而亡。
从江煜出生,他就住进江煜的身体,
对江煜的母亲还算有感情。
可怜啊可怜,母亲为保自己,居然就承认他是那个维斯人的儿子,那维斯人也是蠢,真信了。
这一消息,更加坚定了丁渠默要拉拢江煜的心,江煜此刻,就是正副主任争先恐后想要得到的香饽饽。
“原来江处员是这么不凡的人。”
昔日的小弟今天拿着别人的武器来攻打大哥,江煜冷笑,骨子里还带着大清王爷的凛傲。
丁渠默哪里知道江煜在想什么,只觉今日谈话总有阴风阵阵。
“这事我只跟你说。”
“是是是,江处员。”
平常端着高架子的丁渠默此刻唯唯诺诺。
“说说吧,丁主任今日找我是为什么?”
“江处员是明白人,肯定知道我的意思。”
“嗯,”他点头,“我知道,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私心。”丁渠默埋头有些难为地笑了。
“我能得到什么?”
“我能帮处员解决76号的异心人。”
江煜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果维斯人对自己没有一点二心,自己也不会出现在76号。维斯人深深知道这两个主任的为人,这是要让他们演一出大戏。
“行呀。”
没想到江煜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丁渠默感到很意外,但至少算已经得到他的允许。
丁渠默刚要起身,就想起另一件事,便按下自己,问,“既然处员身份不俗,敢问您的未婚妻……”
“她是普通人。”
“哦哦,”丁渠默陪笑道,“那我先走了。”
江煜点头。
好样的,真如维斯人所料,窝里反。
这两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好似听到了丁渠默那的消息,纷纷有向他示好的意思,每天他都带着微醺回到关新家里。
“你又喝酒了?”关新搂过软软靠在门框上的他,略微责备道。
“什么叫又?我今天只喝了一点点。”
“一点点,你骗谁呢,喝一点点能成这样?”
“真的只喝了一点点。”
说着,江煜朝前趔趄两步,连带着关新也站立不稳。
“我酒量很差的我,你去去问问他们,我就喝了三杯白的,就三杯。”
江煜捻起拇指和食指给她比划酒杯大小。
“白的?还三杯?还不多!”
好不容易将他拖到床上,关新嘴里抱怨个不停,什么这几天老是喝醉回来,幸好你没吐,也不闹,否则要你好看。
今日,江煜倒不那么消停了,一个劲儿说话,生怕说少。
一个人的手舞足蹈,他乐在其中。
“我跟你说啊,在我还是王爷的时候我酒量更小,度数大的我一杯倒……”
关新不由自主插一句,“得了吧你,还王爷呢,那我还是福晋咯。”
“当时你玩儿游戏,把我灌醉,你还记不记得?嘿?我说那天,其实我早就醒了,早就醒了,就想逗逗你。”
“别嚷嚷了!快睡觉。”
“我还说呀,那次,就那次我们在天镇县赈灾,你跑丢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那边一完我就奔回去找你,结果看到你跟书祥抱在一起。
我那个急啊我!”他越说越激动,一拍大腿,还当真有此事似的。“结果呢,我现在才知道,我是自己在跟自己赌气。”
江煜又笑了,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表情之精彩夸张。
“睡觉行不行,你今天还来劲儿了是不是!”关新一把丢开刚为江煜脱下的鞋,抱怨道,“我天天什么大事也没做,都快变成你的家庭主妇了。”
她音刚落,房间就安静下来,江煜秒入梦乡。
关新插着腰望着他自言自语,“幸好我没有洁癖,要不然准把你丢垃圾桶去。”
江煜忽的抬起手来,也不睁眼,笔直指着虚空,嘟嘴大叫,“你再说一句!”
关新掉头就跑去洗手间。
第二日,江煜恢复往日的生人勿近之态,很难把这些天醉酒的他和此刻开着车的他联系起来。
关新盯着他,想说什么又犹豫的样子,眉头拧着。
“要说什么赶紧说。”江煜经不住她这样看着自己。
“你今天不会还要跟人去喝酒吧?”
“我这几天经常跟人去喝酒么?”
她十分不认可地摇摇头,“是这几天每天都喝,每次都醉,昨晚还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
“我说了什么?”
“什么你是王爷什么,我也记不太清了。”
“听了后你有什么感触?”
“我能有什么感触?你连醉酒都在胡思乱想,要不今天下班,咱们去医院看看,挂个神经科?”
“你积点口德吧!”
车刚到76号大门口,吴大宝就笑呵呵过来迎接,双手趴在窗口道,“江处员,我还怕您今天不够睡的,还说再等会儿您不来,我就替您请假去。”
江煜一笑,“你们这些天都请我吃饭,盛情难却。”
吴大宝看见江煜笑吟吟的目光,反倒不自在起来,忙转移话锋,对处员未婚妻说道,“嫂子你说你找了个多好的老公,都不喝酒的,两三杯就倒,把我们搞得不知所措。”
关新意外,“还真两三杯就倒了?”
“敢……敢情嫂子还不知道啊……”这样会不会扫处员面子?这下可摊大了。
关新笑着摇摇头,发现新大陆。
江煜抬头看了吴大宝一眼,他马上离开车窗,做一个请的动作。
江煜别过脸去,对她说,“回家吧,今天我要吃满汉全席,如果你做不出来,我就关你禁闭。”
说完,江煜就已下车,关新翻个白眼,就给你做个满汉全席,还怕你不敢吃呢。
“处员,你和嫂子可真恩爱。”
虽说他不太喜欢吴大宝这个人,可他一口一个“嫂子”还算让人听得过去。
“恩爱吗?”江煜眼里笑着,嘴角扬着。
吴大宝一见这马屁拍对了,接着噼里啪啦拍出一大堆,惹得江煜哈哈笑。
经过这么几天的钻研,几乎有心拉拢他的人,都知道了他软肋所在。
李士名来办公室找江煜,见他正在看着什么,走近快速一瞄,全是日文。
“江处员。”李士名亲切喊道。
江煜闻声抬头,“李主任,走路没声响啊。”
李士名自己拉开前面的椅子坐下,说,“王长天给我一份军统交通站人员名单,近几日就会执行抓捕,我想江处员给我个面子,代我去抓。”
“这是李主任给我面子,要把功劳送给我吧?”江煜摆摆手,“不用,李主任,这是76号建立一来第一件大事,别将功劳拱手让人。”
这虽是一个很大的功劳,可也是烫手的山芋,如果没有江煜挡着,他怕是要遭军统的人碎尸万段。
“不,江处员此言差矣,实话跟你说吧,我是受不起这么大功劳的。”
“主任是76号真正掌握权利的人,何来受不起一说?”
“处员真是抬举我了,如果不是你们扶持,哪有我今天的位置啊。”
“行啊,李主任,这功劳我就帮你代领了。”
“真是太谢谢江处员了。”李士名满脸感激。
这人再怎么雄心勃勃,至少还知道什么叫“知足”。
李士名转身离开办公室,身后江煜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午间,关新照样提着那个不锈钢保温桶来。
江煜打开门接过保温桶,垫垫重量,狐疑道,“我的满汉全席呢,怎么就这么点?”
“是啊,是满’汗’全席。”她刻意加重“汗”字。
江煜走到桌前打开一看,好家伙,满满一保温桶开水,还冒着滚滚热气儿!
“汗水,满是汗水。”她怕他不明白,还刻意解释道。
“你打算让我凉一桶开水喝?”这女人真这么狠心?
“对啊,精心调制的满汉全席。”
“不,我拒绝。”江煜换上一脸傲娇,将桶往边上一搁。
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插胸看着她。
“你别以为你这样面无表情看着我我就会怕你。”
“你这样说就证明你已经怕了。”
“你这叫自负。”
“你真的要饿死你的未婚夫吗?”
“嘿你?”
还没等关新说后话,江煜就指指电话,她立马想起来,面目凶狠语气却温和道,“不敢,我这就给你拿餐去。”
说罢,关新转身出门,将墙边另一个保温桶提进来。
江煜自得其乐地笑了一阵,其实监听器早在几天前就被李士名悄悄取走了。
王长天愤怒指证军统残留在上京的特工,一时间,人人惊惶,杯弓蛇影。
王长天穿着76号厅员服装走下台阶,一脸神色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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