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有时是她开车,有时是江煜。这日一如往常,他开车,两人一路无话。
李士名反常地早早恭候在76号大门外,磨磋手掌,笑咪咪朝他们招手。
江煜停车,开门下去走到李士名身边,打招呼道,“主任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那天突然说起处员未婚妻的事,你嫂子邀你们今晚去吃饭。”
江煜一副受宠若惊模样,“我从未见过嫂子,可要备份大礼。”
“哪里哪里,你俩带人来就是,省得麻烦。”
“就冲主任亲自告诉我这件事,我和小新都得好好备份礼。”
“好了,不说了,上班去。”说着,李士名搭过江煜的肩,朝关新挥挥手,关新含笑回之。
轰开油门,倒车离开,关新脸上无风无雨。
下午五点来接江煜时,副驾驶上已经多了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
江煜上车,提起礼物一看,问她,“这是什么?”
“围巾,还有两三月就入冬了。”
“还真体贴。”
“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呀。”
“行吧。”他放下礼物,偏头问她,“知不知道李士名家在哪?”
李新自信又有点自负地点头一笑,“当然知道。”
江煜抬眉点点头,“D组没白训练你。”
“废话。”
“骄傲使人退步。”
“别逮着机会就教训人行不行?”
说着,关新又将油门一轰,车快速前进。
“你个姑娘,开慢点行不行?”
“不行。”
江煜无奈地别过头去,撑手于窗弦,看着街边川流不息的人头。
忽的,公济医院里的那个护士急匆匆跑进一家药店的身影吸引了他片刻目光。
江煜别过头,眼神不明。
“那个护士有问题。”他忽毫无征兆地对关新说出这句话。
关新随口问,“哪个护士?”
“公济医院。”
“宋伶?”
“应该是吧。”
“她怎么了?”
“刚刚看她急匆匆走进一家药店。”
“她是医院护士,很正常啊。”
“公济医院什么药没有?”非得跑道外面药店去?
“这就觉得别人有问题?你瞧瞧你,是不是对别人有意思啊?这么多人,你就看见了别人。”
“瞎说什么,”江煜反驳道,“你看大街上谁不是从容不迫的?”唯独她神色匆忙。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蛔虫,我怎么知道?”
“瞎扯!”
关新一笑,“这可是我以前常对你说的,你现在知道我听你以前说不着边际的话是什么心情了吧?”
“别废话了,专心开车。”
“要你说!”
“嘿你?!”
江煜举起手就要敲她爆栗,关新笑呵呵一躲。
没多时,车停在李士名家别墅外,关新挽着江煜,江煜手提礼物走近大门,立刻就有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来开。
两人再往里走,就有一个阿姨出来带路,满脸慈善的笑容。
“二位跟我来吧。”
两人点点头。
上楼梯,左拐,就来到二楼一处奢华的大厅里,厅中间摆着一张长方桌,花岗岩面,再配上周围半古半欧的布置,很有韵味。
李士名看见两人过来,从一旁沙发上起身,招过两人到夫人面前。
两人齐声道,“李夫人好。”
路秀储忙招手让两人坐下,“哪这么客气?叫嫂子就好。”
关新将礼物双手递给她,路秀储接过,喜道,“这不是那个什么奥娜牌子的围巾么?好贵的。”
“嫂子不戴,它也就没价值。”
“哎哟,嘴真甜。”路秀储拉着关新的手细细看看模样,直赞道,“这女孩长得好啊。”
关新谦虚道,“模样好不抵用。”
“哪……老李就说你聪明,江煜能干,我就想见见你们。”
“是主任过奖了。”
两个女人笑得像花一样。
李士名见妻子和关新聊得愉快,他也高兴,对江煜说,“怎样,有没有兴趣让未婚妻变成自己的助手?”
“主任的意思是?”江煜装作半懂不懂,并打算要推辞。
“对,”李士名点头,“我觉得小新很适合,尤其你俩关系在那,合作起来会更加得心应手。”
江煜一笑,摆手摇头,推辞,“主任也知道我是朝不保夕的,我不愿让她涉险。”
李士名一想,道,“可以你现在的身份,就算不让她进76号,她也会很危险。”
江煜沉思片刻,又看一眼正和路秀储交谈甚欢的关新背影,回头,依然拒绝。
“为什么?”
“能让她晚一点遇到危险,就晚一点吧。”
李士名抚掌一笑,摇摇头,倒是觉得这才让人放心的样子。
“看来,小新这样好的帮手,我是得不到了。”
李士名嘴上虽这样说,江煜心中却是一笑,只因李士名的眼神里,是更加确信要将关新拉入76号。
单不说其他,只说她和他的关系,又说关新所表现出来的心性,那样易于掌控,李士名如何不想将她拉入魔窟?
控制了关新,就是相当于控制了他,往后再有路秀储的关系,江煜必定偏向他。
虽说丁渠默平日也没管什么重要事,但他相信,不久,丁渠默就会和他争权夺势。
这时,领他们进门的阿姨将菜端上来,色香味俱全。
“走吧,吃饭。”李士名拍拍他肩道。
四人上桌,其乐融融的样子,路秀储还殷勤地为关新夹菜。
饭后,李士名和路秀储含笑送别两人,就像哥哥姐姐一样,两人前还是满面笑意,转身离开别墅就是一脸阴沉。
“怎么样?”关新问。
“嗯……”江煜点点头,“等着吧。”
接下来李士名会怎么做呢?
这是两人共同思考的问题。
午后,两人在办公室里下棋,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
江煜起身开门,迎面就是李士名笑吟吟的脸。
“主任。”江煜身体一侧,李士名走进办公室。
“哟,二位在下围棋呢。”李士名走近一看。
“下着玩玩。”
李士名转身背着手对江煜说,“我来是想要你帮我做件事。”
“主任请讲。”
“你知道王长天在76号已经呆了很久了。”
“对。”
“他的上司派人来刺杀他,他现在有些动摇,但是我怕……”
“我能理解。”
“我想让你再去说说。”
“行的,主任。”
“现在就去,我希望能早点听到你的好消息。”
“行,王长天现在在哪?”
“会议室。”
“不过主任刚刚才和他沟通过,我现在去是否不妥?”
“不会……”李士名转头看向认真看着棋局的关新,“不妨把小新也带去,以小新的亲和,再加上你的威严,肯定事半功倍。”
“不,主任这……”江煜刚开口拒绝,李士名就摆手打断他。
“江处员,你就当帮我这个忙,想必小新也不会有什么反对的。”
关新看棋局看得专心,恍惚听到自己名字才茫然抬起头来,又对上李士名笑吟吟的脸。
“什么?”
李士名道,“让你帮帮江处员的忙。”
关新想都没想,高兴答道,“好呀!”
江煜在后面却有些急,瞪了她一眼,李士名瞧见两人“眉目传情”,忙打圆场道,“快去吧,别瞪小新了,你不心疼啊?”
说着,还将他往外推。
江煜一面回头焦急地看起身跟上的关新,一面仍拒绝道,“不,不不,李主任,不能这样。”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别磨叽了,小新都答应了你还推辞什么?”
已经被推到走廊,江煜朝关新摇着头,眉心里全是抗拒的苦恼。
“帮个忙而已,怎么了嘛?你的贴身衣服还是我洗的呢。”关新不满道。
江煜一把拽过关新,压抑道,“你不懂!”
关新刚想反驳,就听李士名在身后的语气俨然已换,“江处员,这是命令!”
江煜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李主任?”
“快去,我等你的消息。”
关新瞧见李士名眼中隐隐有怒火,眉头一蹙,转头立马拖走愣在原地的江煜,害怕上司在他身上撒火。
。
两人来到会议室,王长天如虎落平阳般偏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桌边。
江煜和关新走到他对面坐下。
“王站长。”
另一边李士名的办公室里,传出江煜的声音,李士名细细听着会议室的动静,秘书祝惠生也在一旁听着。
王长天抬头一看,嗤笑一声,“怎么?你也来劝降我?”
“我只想知道站长犹豫不决的原因。”
“因为你们是汉奸。”王长天还留着军统特工的骨气,怼起人来咬牙切齿。
“不,”江煜摇摇头,“上京如今,没有敌我之分,也没有所谓的汉奸。”
“呸!”王长天朝他啐一口,“狗东西,你是我见过最厚颜无耻的卖国贼!”
当王长天“呸”时,关新就急忙从从一旁拿来纸为江煜擦去王长天喷在他右手指尖的口水。
“你这人!”她气怒,捏着纸直直指向王长天,“说话就说话,干嘛吐人口水!”
王长天见状呵呵一笑,环望会议室,“这上京现在是什么地方啊?什么人都能变成汉奸。”
“什么汉奸不汉奸的?!你是山里的野狗吗!”吐不出象牙。
江煜立马安抚气愤的关新,拉她坐下,而主任办公室的李士名倒偷听的乐呵。
“你别说话。”他按住关新。
“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关新瞪着王长天。
王长天无视她的眼神。
“王站长,你应该知道你的上司在派人暗杀你,因为他以为你已经叛变,他对你没有任何信任,何必呢?”
“那是因为他被你们迷惑了。”
江煜不认同地摇摇头,“因为你们彼此之间没有坚固的信任,也许站长对他忠心耿耿,可他不曾这样想。”
王长天再次语塞,因为李士名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再次听到,他依然无力反驳。
他轻哼一声,“你们除了这些说辞还有新鲜的吗?”
关新再次按耐不住自己,破口而出,“你好歹是个军统上京站站长,所做是为百姓安心,现在这里也不闹,你还端着架子干嘛?你信任的人都不信任你,你还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干嘛!?”
耳机里传来江煜阻拦关新的声音,可她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李士名饶有兴趣地听着。
王长天轻慢地笑了,“看来你不是他们的人。”
“你管我是谁的人,你要是真有骨气,真有信仰,刚才没人就该一头撞死,何必还等着一波又一波人来劝降你?
你就是胆小,你就是没活够,你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你信任的人不相信你!”
这话又让王长天语塞,对啊,自己为何没有自杀?难道真的不甘心么?
“够了!”突不防江煜对她大吼一声,指着门口,嚷道,“出去!”
关新被江煜的大火吓呆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眼中已泛出莹莹泪光。
“江煜……”关新瘪嘴皱眉,带着哭腔,没曾想江煜的态度一点没平和,依然指着门口怒视她,“出去!”
关新起身,捂着眼跑出会议室。
王长天算是看清这戏剧性的一幕了,鄙夷地打趣道,“哟?这是怎么了?”
江煜忽得双手撑桌恶狠狠靠近他,“你降不降跟我没什么关系,只是你要想好,你不降能得到什么,你降了,又能得到什么,
不要放过任何背叛过你的人!”
说罢,江煜起身摔门而出。
直到听到一声摔门,李士名才放下耳机,这关新对一向沉稳的江煜影响这么大?
关新说的话,他脑子里是有的,可他就想看看她会不会说,敢不敢说。
江煜跑过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揪心。
关新已经跑下楼,片刻不停,哭成个泪人。
李士名站在窗角看着这一幕。
江煜迈着长腿终于追上关新,见她哭得厉害,哭得抽噎,还要挣开他,索性一把将她扛上肩头,扔进副驾驶,扬长而去。
李士名哭笑不得,这姑娘脾性也挺极端的。
祝惠生在他身后,也看见这一幕,李士名转头问,“怎么样?”
祝惠生想想方才听到的,才答,“冲动,有胆,很好掌控。”
“还有一个,”李士名转身,点晃着食指,坐到椅子上,对他说,“江煜很在乎她。”
听到李士名这么一说,祝惠生这才知觉,果真是这样!
李士名又说,“掌控关新,就等于掌控江煜,以后维斯人那,还需要他从中撮合。”
“可他毕竟是个龙朔人。”
“不不不,他算是半个维斯人,十岁就去了维斯。”
祝惠生缓缓点点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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