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号前院,阵仗森严,令人窒息。
听到关新的一番话,只觉这个关新好像真的知道什么。
藤原眉毛一拧。
听到关新说这话,李士名心中也是一紧,她居然敢这样对藤原说话。
众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关新身上。
藤原幽幽反问,“我的、真实想法?”
关新现在只祈求珍出鉴空赶紧来。
“藤原先生,我不知道您有什么计划,但孙兰不是故意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关新已经说得这样直白,藤原面上一笑,笑容里尽是阴恻恻的刀锋。
“关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关新脑中已变成一团浆糊,局势如此紧张,她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藤原会做什么,
也许一个不留意,藤原大发雷霆,就会下令原地处决孙兰。
“藤原先生,我是愚蠢了,”关新作出让步,她现在是不能激怒藤原的,就算她把实情说出来又怎样,现场没有一个人能牵制他,“请您……”关新深深埋下腰,朝藤原狠狠鞠躬,“放过孙兰。”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关新低头。
孙兰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嘴唇微微动着,似乎在叫关新的名字。
死死拽着关新,孙兰却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尽管她明白,关新是在为她求饶,可孙兰惊慌自责之余,总觉得关新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巨大一池潭水,深不可测。
江邻永怔愣地看着关新鞠成九十度的身体,说不出一句话,他居然为了孙兰,可以这样低下头。
虽说关新平日里似乎没做什么特别重大的事,但都知道,她是个坚强的人,有什么事也不爱表现出来,
比如江煜最初离开的那一段时间,她的表现一切正常。
76号大楼的窗口冒着许多人头,人人都是一脸震惊,空气凝结。
耳边细微的风声在习习响着,每个人的心跳声都在自己耳朵里猛烈荡着。
……
不知过了多久,藤原俯首看着卑微姿态的关新,挑眉冷冷一笑,“关小姐,你这是干嘛?”
“只请求藤原先生的宽恕。”
“她是奸细,我怎么能放过她?”
“她不是。”
这场争辩已经太过苍白无力,关新的腰已经鞠酸,她紧紧闭上眼,只祈求珍出鉴空能赶紧到来。
本来是想让江邻永帮自己一把,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
唐海打探到珍出鉴空没在特高课,而是在孤儿院,便快马加鞭带着几个人赶到孤儿院。
“跟我一起说,おはよう(早上好)。”珍出鉴空蹲着拉着一个小孩儿的手,和蔼可亲地在教他一句维斯语。
小孩儿照说了,珍出鉴空夸他说得好,从包里摸出一颗糖果给他。
小孩儿开心笑着接过,珍出鉴空央他去别处玩儿,见他跑开,才起身走进教堂。
文义毫无掩饰地跟过去,没走几步,就跳出个神出鬼没的打手,伸手拦住他,用维斯语朝他喊,“离开这。”
文义假装听不懂,还要往前去,打手二话不说,就和他打起来。
文义机敏接招。
那头正打得火热,这边武端本就穿着特高课的衣服小跑进教堂,用一口流利的维斯语对坐在中央的珍出鉴空说,“先生,藤原先生带着许多人,去76号了。”
珍出鉴空回头,一个陌生的人员在对他说话,“为什么?”
“不知道,我只看见,藤原先生走的时候,气势汹汹。”
珍出鉴空没有说话,自己在寻思着什么,“行,我等会儿去看看,不过,这次怎么是你来报信?”
珍出鉴空疑心很大,他是安排过一个人专门给自己报告藤原的情况,不过今天,怎么换了个人呢?
“小原郎被藤原先生带去76号了,走之前叮嘱我来告诉您。”
“行,可是为什么我的保镖没有拦住你?”
他的保镖是会拦住所有陌生人的。
“不知道,我刚刚进来时,看见外面有人在打斗,没准,其中一个,就是您的保镖。”
听到这话,珍出鉴空立马站起来朝外走去。
果然,外面自己的保镖正和一个穿着土气的华人打得火热。
“光四!”
听见身后主人的叫停,光四立马脱开文义的纠缠,迅速跑到珍出鉴空身旁。
“怎么了?”珍出鉴空低声问光四。
“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在后面跟着您。”
听完光四的讲述,珍出鉴空抬头看向文义,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跟着你??”文义一脸迷惑,“我没有跟着你啊,我是来找我妹妹的。”
“你妹妹?”
“对啊,她就在这里。”
珍出鉴空刚想问他的妹妹是谁,身后武端本用维斯语小声提醒他,“先生,您还要去76号。”
珍出鉴空点头,没再说什么,抬脚离开孤儿院。
角落里,唐海和萧督己看着这一切。
文义远远朝他们投去计划成功的目光。
……
关新的姿势不曾改变,众人站着都腰疼了更别说她一直弯着。
孙兰试图打破这沉默的局面,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邻永紧紧看着藤原的脸,害怕他脸色突然一变,遭殃的就是关新。
祝惠生在李士名办公室里窗边看着这一切,为关新紧紧捏着一把汗。
李士名要祝惠生留在办公室里,万一有突发状况,就要看他眼色行事。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淌,藤原突然有些玩味,他想看看这个关新想干嘛、敢干嘛。
“先生,已经很久了。”次井从后面凑到藤原耳边轻轻提醒。
藤原微微点头,这么久她都没再说什么,看来也做不出什么事。
藤原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两名打手上前捉住孙兰。
关新眼疾手快,立马直起身子将孙兰挡在身后,“藤原先生,你不能这样!”
关新死死护住身后的孙兰,两个打手力气之大,让关新有些费力。
孙兰一面躲着,一面伸手打两个维斯人。
江邻永跃跃欲前,眼见着关新快要拦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其中一个打手推倒。
藤原登时就怒了,下令再让三五个打手上去,一旁李士名和丁渠默看呆。
楼上祝惠生瞪大双眼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眼见着更多维斯打手包围关新,已经“袖手旁观”许久的欧万转身拔腿就往楼下跑,可刚到大厅,就被吴大宝派人拦下,
李士名的命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半路冲出个什么人。
芳菲吓得捂住嘴,因为那些维斯打手根本没在意关新和孙兰是女人,竟对她们拳打脚踢起来!
晋光捂住芳菲的眼睛,脸上表情难分阴晴。
江邻永推倒一个,又扑来一个,踹倒一双,又跑来五六个,最后干脆不再反抗,倾身倒在关新身上为她挡去如雨点落下的拳脚。
关新腹部背部受到多次重击,她似乎已经听到骨折的声音。
次次疼痛令她撕心裂肺,打手的脚力之重,每一脚下去,都让她觉得,这痛,已经完完全全遍布全身,每一脚下去,她的意识便模糊一分。
就在她险些痛晕时,一个身体扑向自己,于是,再也没有重击落在她身上。
……
身边,仿佛正下着雨,仿佛是个黑夜,天上一轮残月泛着腥红,几个身着古装的人朝她身体狠狠踢来,每踢一次,腹里就绞作一团。
自己慢慢没了气息,一个疯魔的男子疯狂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朝攻击她的人进攻,最后,终于在人多势众下倒下,
喘着最后一口粗沉的气,男子奋不顾身倒在她身上,任乱剑把他砍得血肉淋淋,体无完肤。
……
自己已经痛得产生幻觉,她只知道,也许只要再来一脚,仅仅一脚,她就会命丧此地。
藤原有些厌恶地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打手们的鞋尖上已经沾满江邻永的鲜血,他们却仍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
“藤原!”
众人齐刷刷抬头,只见珍出鉴空大步流星走来。
藤原明显有一瞬的惊愕……他怎么来了?
珍出鉴空的出现,令现场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藤原,你在干嘛?!”
珍出鉴空走过来,怒气冲冲地问藤原。
藤原回答,“我在抓奸细。”
珍出鉴空看看76号窗口密密麻麻的人头,再看看前面惨不忍睹的景象,真是颠覆了自己一贯坚持的仁慈!
“你居然让这么多人看见你的残忍手段!”
两人争吵着,只有懂维斯语的人才听得懂。
“她是奸细!”藤原坚持自己的看法。
关新于目光昏花时看见珍出鉴空的到来。
是时候了。
关新抬起头,发出微弱的声音。
“藤原先生,孙兰是无辜的……”
正和藤原吵闹的间隙听到这声音,珍出鉴空立马撇下藤原蹲到关新面前。
“你说什么?”
“我说……孙兰是无辜的……”关新又看向藤原,“藤原先生,最后说一次,我知道你为什么抓孙兰,不过是因为那天,她表现太突出,可是……她真的不知道那些人……”
关新每说一句话,就觉得胸口刺痛难忍,如千把大刀在胡乱砍着。
藤原脚步往前一倾,紧紧看着关新的嘴唇,害怕她说出那件事,只要她真要说,自己就会毫不犹豫一脚下去,亲手葬送她的生命。
话说到关键处,关新忽摇起头来,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我只希望,您能放过孙兰。”
藤原面色复杂,看到珍出鉴空朝自己投来的疑问猜忌目光,才不得不作出让步,“好,那你就证明,孙兰不是奸细!”
说罢,藤原转身就走,次井赶紧跟上。
珍出鉴空回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关新,刚想问她知道什么,她却已经昏过去。
看着这地上昏死过去的三人,珍出鉴空慢慢皱起眉头。
珍出鉴空起身,对李士名说,“李主任,麻烦把他们送去医院好好医治。”
“好好好。”刚回神的李士名忙不迭答应,一旁的丁渠默也不断点头哈腰。
珍出鉴空转身离开。
关新睫毛微微一抬,看着珍出鉴空转身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诡异笑容。
……
欧万终于摆脱吴大宝等人的束缚,大步朝地上昏厥的关新跑去。
……
一个金蓝色眼睛,身着火红长袍的女人翩翩朝斜坐在惨白空间的她走来,捧起她惨白的脸,温柔一笑,“渊婵,不可辜负路儿啊。”
女人的声音柔软绵长,让人筋骨尽化。
……
挂了一夜的冰冷泪水滑下眼角,关新慢慢睁开眼,不知为何,心里悲伤得厉害,醒来后的第一口气,竟有些喘不上来。
看着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关新只呆呆看着,脑海中不断回响那句越来越遥远的话:渊婵,不可辜负路儿啊。
“路儿?”
“路儿”二字脱离开脑海,令她脱口而出。
床边有些动静,是欧万。
欧万起身揉揉眼睛,“醒啦?是不是很疼?”
关新看着眼睛浮肿的欧万,又不由自主喊一声,“路儿?”
“在说什么呢?”欧万看着她,不解地问。
关新无力机械地摇摇头。
“想喝水吗?”欧万问。
“想。”
极其小心地扶起她坐好,欧万才转身把热水端过来喂给她喝。
关新本来想自己端的,可手上没有一点力气。
喝一口润润嘴,她问,“小兰呢?”
“在隔壁,应该也快醒了。”说到这,欧万欲言又止,想想还是说了,“你怎么不问问江邻永?”
“小永……他还好吗?”
“情况糟糕一点,不过还好。”
垂下眼,她没答话,欧万把水杯喂到她跟前,她才又喝下几口。
“想吃东西吗?”欧万又问。
关新摇摇头,垂下眼,睫毛在阳光下洒下一片如蝉翼的阴影,一睁一闭,就似大梦初醒的蝶。
她想起自己几乎要晕厥前的那个幻觉,又想起以前也出现过类似的,那幻觉不属于自己所处的年代,却又那样真实。
冥冥之中,她更加相信前世今生。
“渊婵”,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从江煜口中吗?
“路儿”,他是谁?路儿是谁?
江煜会知道吗?
又想起江煜了,好久不见,不知道他身体有没有好些。
“在想什么?”欧万打破她的沉思。
关新目光一个流转,便停在他脸上,“……你是路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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