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房东(5)

2018-03-22 作者: 杨晓升主编
第34章 房东(5)

“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刘春天问。

“又怎么了?”黄守仁问。问得很小心。

“是男人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刘春天问。

“怎么、怎么不算数了?”黄守仁问。问得同样小心,同样小声,同样不敢正眼看刘春天。

刘春天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得幅度不是很大,是那种刚一笑出声马上就收回去的笑。然后说:“你不是说天天请我吃饭的吗?我要是天天等你请,不早就饿死了?”

黄守仁终于也笑了,并且在笑的时候,还正眼看了刘春天一眼,这一看,才发现刘春天的眼睛已经装配了高科技,这时候仿佛能射出一道激光,顺着黄守仁的眼睛进入他的神经系统,让黄守仁立即就体会到了过电的感觉。

“好好好”,黄守仁说,“我请,我请。”

“那就走呗。”刘春天说。刘春天在这样说的时候,竟然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要不要叫上老板?”黄守仁问。仿佛这刘春天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他老板的老婆,他要请老板的老婆吃饭,又怕老板吃醋一般。

俩人在吃饭的时候,刘春天说:“你不要以为蔡大哥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有贼心没贼胆,不会先开口的,所以我就求蔡大哥做的媒。怎么,我还配不上你呀?”

“哪里哪里,是我怕自己配不上你。”

刘春天叹了一口气,说:“讲真心话,要是早几年,像你这样的条件我是看不上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女人一到三十,心态就变了,怕自己嫁不出去了,所以心气也就没有那么高了。”

“你没有三十吧?”黄守仁问。黄守仁这样问不是下套子,而是真问。在黄守仁看来,刘春天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

“是没有三十,”刘春天说,“但是二十九跟三十又能有多大区别?这也就是现在,要是在我妈那个年代,算作三十一了。”

“看不出来。”黄守仁说。

“看得出来我是这么大,看不出来我也是这么大。”刘春天说,“即便表面上看起来年轻一两岁,那也没用,心态不一样了。再说,我必须赶紧嫁人,否则在我父母这里就通过不了。”

“你父母怎么了?”黄守仁问。

刘春天不说话了,哭起来。

黄守仁见刘春天一哭,马上就慌了,一慌,就把实话说出来:“我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但是我不敢呀。”

“不敢什么?有什么不敢?”

“我、我、我以为老板喜欢你。”黄守仁说。前半句说得非常慢,后半句说得很快,仿佛这是一句见不得人的话,赶快说过去。

“老板喜欢我又怎么样?喜欢我的人多着呢。但是他们有资格娶我吗?老板没有老婆吗?他有资格跟我谈婚论嫁吗?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我?”

“天地良心,我真心喜欢你!”黄守仁说。说得非常坚决,一点不含糊。

“既然真心喜欢我,你能为我付出一切吗?”

“能!一旦我们结婚,我就把钱全部交给你。”

“钱钱钱,就知道钱!我要是贪钱,能嫁给你吗?”刘春天气愤地说。

黄守仁不说话了,他觉得刘春天讲得对,如果刘春天是为了钱,那绝对不会嫁给我黄守仁。别的人不说,就是老板,伸一个小指头也比我腰粗。

“那你说付出什么?”黄守仁问。黄守仁真的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比钱更好。在他看来,男人对女人好不好,关键是看他是不是舍得把钱给女人,像他这样把所有的钱全部都交给刘春天,就表示他是百分之百地爱刘春天,自己一点后路都不留了。

“你能付出生命吗?”刘春天问。

“生命?”黄守仁不知道生命该怎么付出。

“比如现在遇到了灾害,我们俩只能活一个,你能把生的希望留给我吗?”

“能!”黄守仁说。说得斩钉截铁,像是在宣誓。

“这么说你能为我去死?”刘春天问。

“是的!”黄守仁说。

“既然死都不怕了,你怕老板干什么?为了我,你不是说可以去死吗?怎么老板要是喜欢我你就退却了?”

黄守仁不知道说什么了。是啊,既然能付出生命,那么还在乎老板干什么?大不了就是把亲嘴楼收回去,亲嘴楼收回去我就活不成了?活不成也值了。跟着刘春天这样的女人,哪怕只跟她做一天的夫妻,死了也值。

想到这里,黄守仁也顾不得旁边有没有人,扑通一下双膝跪到地上,说:“刘小姐,我爱你,你嫁给我吧,为了你,我什么都豁出去了,老板我也不怕了,死也不怕了,我就要你,你嫁给我吧。我求你了!求求你!”

当天晚上他们就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地点在刘春天的房间,时间是吃过晚饭回来之后。

他们吃饭回来的时候,黄守仁一路雄赳赳气昂昂,恨不能在路上就要做。他已经豁出去了,既然他连老板都不怕了,那么他还怕什么?既然他什么都不怕了,那么他还等什么?他要做,立即就做,当场就做。

当然,心情可以理解,真要做起来还是得等到回家。回到312室,一进去黄守仁又给刘春天跪下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跪,但确实就是跪了。仿佛此时的下跪是表达强烈感情的唯一的方式。

当黄守仁再次跪在刘春天面前的时候,刘春天也被他深深地感动了。假如刚才在饭店这样做还让人怀疑是作秀的话,那么现在黄守仁就完全没有必要作秀,刘春天已经答应他了,答应今天晚上就把自己交给他了。在这种情况下,黄守仁还作秀干什么?所以,刘春天很感动。她想把黄守仁拉起来。但黄守仁没有起来,跪在地上抱住刘春天的双腿号啕大哭,像失散了多年的儿子终于见到亲娘一般。黄守仁哭着说他一定要对刘春天好,一辈子不让刘春天再受委屈。说他知道刘春天委屈,嫁给他黄守仁本身就是一种委屈,但是不管你以前遭受了多么大的委屈,今后再不要刘春天受一点点委屈。

黄守仁哭着说着的时候,刘春天终于蹲下身子来,与他一起跪着,一起哭,他们就是那样跪着哭着把生米做成了熟饭。

第二天上午,刘春天和黄守仁被电话吵醒。打电话的是刘春天父母,说机票已经买好了,现在已经在机场。

刘春天一听,马上坐起来。

“什么时候的飞机?”刘春天问。

“马上”,妈妈说,“马上就要登机,上午十一点起飞。”

刘春天一看,差不多就是十点了。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没有起床。快点快点,马上去机场。”

刘春天这后半句话显然是对黄守仁说的。黄守仁听刘春天这样说,也开始穿衣服。

“不用了。”妈妈说。

“那怎么行,我们一定要去机场接的。”刘春天说。

“真的不用了”,妈妈说,“我们不去深圳。”

“不是来深圳?”刘春天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

这时候,爸爸把电话接过去,告诉刘春天:他们本来是要去深圳的,可是到机场一看,海口到长沙的机票也才三百多,干脆买了两张飞长沙的票,先回长沙,然后再从长沙来深圳,反正长沙到深圳火车非常方便。

“那你们什么时候来呀?”刘春天问。

“最多一个星期。”爸爸说。

12

在这个星期里,刘春天其实是在度双重“蜜周”,白天跟蔡大鹏,晚上跟黄守仁。

刘春天这个礼拜收获巨大。蔡大鹏委托她操盘也才一个多月,头半个月她基本上没有动,而是在观察,在思考。观察是观察别人,包括观察他们老总那些大户的操作情况,思考是思考她自己怎么操作。半个月之后,她制定了自己的操作方案,把蔡大鹏的资金一半用于作短期投资,另一半用于作中期投资。她没有安排作长期投资。在刘春天看来,所谓的长期投资其实是一种无奈的办法,如果能够当天就赚百分之十,谁愿意作长期投资呀?刘春天的短期投资周期一般就是一天,也就是以前他们那个同事做的那样,今天下午收市之前买入,明天上午就卖出,但是刘春天的操作更有把握。她是根据当天从各大户室收集到的第一手情报,有针对性地选择几只股票买入,这样成功的概率就比较大。至于中期投资,刘春天是紧紧咬住他们老总不放,老总手中持有什么股票,她就吸进什么股票,老总一抛售,她赶快就吐出去。所以,这段时期刘春天对老总特别殷勤,一旦老总有什么事情出去一下,她马上就到总经理办公室,给老总的杯子里续水,帮老总整理一下报纸。刘春天相信,只有他们老总的情报是最可靠的。假如把整个股市比作一个赌场的话,那么证券公司老总就是能看见底牌的人,能看见底牌还不赢钱吗?

这天又是读排行榜的时候,刘春天的成交量自然是第一,收益率也是第一。

成交量第一当然意味着奖金第一,其实奖金倒是次要的,关键是交易费返还。刘春天的收入相当于以前半年的工资。

但是,物极必反,正因为刘春天的业绩太好了,所以引起了他们老总的高度关注。

老总是有城府的。老总关注刘春天,而刘春天丝毫没有察觉。再说,刘春天也没有精力去察觉,这边要应付两个男人,那边父母马上就要来,肚子里面孩子也日益显山露水,她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呀。

父母终于来了。是从湖南怀化直接乘火车来的。

父母在长沙走亲访友两天后,又去怀化,因为刘春天的舅舅在怀化。妈妈跟舅舅好多年没见面了,所以他们去怀化看舅舅。之后,再从怀化乘火车来深圳。

刘春天带着黄守仁和蔡大鹏一起去火车站接爸爸妈妈的,带蔡大鹏的原因是他有车。

怀化来的火车进西站,西站在南山,所以,那天他们三人就是到南山去接刘春天的父母刘大任和周小桃的。

见面之后,刘春天向父母介绍她的这两位朋友。

“这是我们老板,蔡老板。”刘春天拍着蔡大鹏说。

“什么老板”,蔡大鹏说,“大家是朋友,朋友。大伯大妈,您千万不要听她瞎说。”

“怎么是瞎说呢”,刘春天说,“是老板就是老板嘛。”

“委托人,委托人。”蔡大鹏说。

“这是小黄,黄守仁,还不快叫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你们好。”黄守仁喊得有点儿结巴,而且满脸通红。

其实不单是黄守仁喊得结巴,刘大任和周小桃答应得更结巴,特别是刘大任,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答应”,只是做了一个准备答应的口型,事实上并没有发出声,像英语中的失去爆破发音方法。在刘大任看来,这个蔡老板才像是他的女婿,而黄什么的一看就是跟班的。怎么,女儿挑三拣四这么多年,就挑了这么个跟班的呀?

母亲周小桃脸色比刘大任好一些,此时她暗暗地打量黄守仁。不用说,她的感觉跟刘大任差不多,但是并没有刘大任那么强烈,做妈妈的最信任自己的女儿,她相信女儿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肯定有她的道理。周小桃甚至已经知道,女儿跟这个毛脚女婿已经不是一般的关系了,上次在海口机场打电话的时候,她分明听见女儿说“快点快点,马上去机场”。这显然不是跟她说的,也不会是女儿自言自语,当时女儿的身边肯定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只能是眼前这个叫黄守仁的毛脚女婿。周小桃记得当时女儿说她还没有起床,那么由此推断,他们肯定是住在一起了,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那么现在周小桃担心的不是女儿要不要嫁给他的问题,而是人家会不会变卦的问题。周小桃记得,当年农场有一个女知青,就因为已经跟男朋友做成了熟饭,之后男朋友又到国外继承遗产不回来了,搞得女知青要自杀。

“小黄是做什么工作的呀?”周小桃问。

“噢,帮蔡老板管理出租屋。”黄守仁说。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脸又红了。

“是承包”,蔡大鹏马上替他补充,“承包出租屋,跟承包工厂和商场情况差不多。”

“怎么承包呀?”周小桃问。

黄守仁说:“就是蔡老板把两栋楼房交给我管理,每个月固定交给他多少钱,多出来的归我自己。”

回答完之后,黄守仁突然感觉自己头上有汗珠,于是用手捋了一把。

“多少?”周小桃问,“两栋楼房?多高的楼房?”

“八层楼。”黄守仁回答。黄守仁已经适应了周小桃的提问方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八层楼?全部是你家祖传的?”周小桃问。八层楼可不是个小楼,他们农场的最高建筑是四层楼。

周小桃这个问题显然是问蔡大鹏的,当然要蔡大鹏来回答。

“算是的吧”,蔡大鹏说,“我是深圳本地人,本地人差不多都有出租屋,我一个堂兄有六栋楼呢。”

“六栋?”周小桃吸了一口气,吸得刘大任眼睛一亮。

“行了行了”,刘春天说,“妈妈您怎么成了查户口的了?”

13

刘大任和周小桃来了之后,黄守仁就不得不与刘春天提前结束蜜月生活。黄守仁主要是请刘春天的父母吃饭。早上刘春天去上班,黄守仁请刘大任和周小桃喝早茶。“喝”其实是“吃”,一直吃到中午。中午刘春天也赶过来跟他们一起吃。晚上刘春天下班之后,还是由黄守仁请吃饭,吃湘菜,吃海南菜。好在深圳是个大熔炉,哪里菜都有,哪里的菜都正宗。这期间蔡大鹏也请他们全家吃过一次,吃粤菜,档次高得多。

刘春天与黄守仁的蜜月提前结束,蔡大鹏与刘春天的蜜月却不受影响。蔡大鹏照样在上班的时候抽出一点时间来到他的大户室看看。看股市行情,看刘春天,不但要看刘春天的脸,还要看刘春天的其他地方。刘春天内疚,觉得对不起黄守仁。也隐隐约约有点儿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能出什么事呢?

这天下午蔡大鹏又来看刘春天,看着看着就看到了沙发上,但不知怎么,刘春天那天就是不想跟蔡大鹏做什么,所以没有给予积极的配合。

“怎么,不方便呀?”蔡大鹏问。

刘春天摇摇头,说没有。

刘春天虽然没有说话,蔡大鹏倒提醒了自己。

“哎”,蔡大鹏说,“你怎么从来都不来例假呀?”

刘春天脸上惶恐了一下,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地面。

“告诉我,怎么回事?”蔡大鹏问。问得有点儿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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