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富村，流民们围在一起，手里捧着一碗稀粥，在经历了流亡，失去了家园，见过了亲人朋友的生老病死以后，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不少人当场嚎啕大哭。
李越看着这一幕，心中浮起阵阵悲凉，从小生活在物质丰富的时代，从来不曾感受过这种悲伤和无奈，对他来说，当初饿了一个月肚子，就算是最大的苦难了，而此时和这些失去了家园的流民相比，算得了什么？
“军爷，算出来了。”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找到李越，手里拿着账本，他是王地主家的账房管家王康，蓄了山羊胡看上去像个教书先生，可其实并没有功名在身，他目光躲闪，不敢和李越对视。
这也难怪，当初李越在王地主家做雇农的时候，这小老头可没少给白眼，现在李越身为大旗长，又带着一票如狼似虎的属下，每天回来的时候，还双手血粼粼的，他怎么能不怕？
不止是他，连地主王老爷听到李越的名字也直哆嗦，当初坑他去替自己儿子当兵，现在人家衣锦还乡，要是心中怀恨，自己哪儿有好果子吃？
实际上已经没有好果子吃了，李越一回来就搬空了王家的仓库，还威胁说，要是不配合，就把替他儿子参军的事情抖出去，他背后有杨如虎撑腰，谁也不会拿这种小事把他怎么样，可是这王家的公子就……
而搬空了粮仓还不说，还拿走了相当一部分钱财，虽然名义上是借，而且打了白条，九出十三归，还挺懂江湖规矩，可是听说李越是要拿这些钱救济灾民的时候，王地主心就凉了半截，救济灾民，那就是个无底洞，他李越就一个大旗长，拿什么来还？
“哎，王叔~”李越挤着一张笑脸，拉着王地主的衣袖：“我知道您可是这十里八村的大善人，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灾民饿死的，对吧，而且我已经给杨敬武元帅说了，等前线稍微松一点，马上就把钱还你。”
“咳咳……”王地主咳嗽两声：“行，那咱们可说好，九出十三归，还得限期，三个月！”
“好，都依您。”
思绪回到现实，李越看着身边的王康：“说吧。”
“现在收拢了流民有四百五十二人，其中青壮三百零七人，剩下的全是女人孩子和老人。”王康翻开账本照着念道：“现在您有白银一百三十二两，因为房屋都是现成的，所以不用太过担心，只是……”
“只是什么？”李越面无表情：“粮食对么？”
王康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的，村里的粮食最多只够吃四天了，这还是您不继续找人来的前提下，实际上我预计最多两天，粮食就得见底。”
“还有，虽然老爷同意将村里的田地借给流民耕种一年，只收点成本费，还提供农具和耕牛，可是水就没办法解决了，嬴州大旱五年，很多井都枯了，前段时间又被砸了水库，现在别说种田，连生活都成问题。”
“军爷，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康犹豫了良久，看到李越点头，才敢说：“其实这粮食，只能算近忧，之后您缺水，那是远虑，可还有一个要命的问题，现在官兵们都去围剿叛军，山林之间的土匪可就猖獗起来了。”
“我听说……隔壁村前段时间遭了匪……”王康压低声音，就像担心被那些山贼听了去，缩了缩脖子：“全村人，都没了，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留下满地的尸首。”
“行，我知道了。”李越依然面无表情，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先下去吧，给这些流民分好耕种的农田，从明天开始，安排他们翻地也好，除草也好，修房，上山劈柴打猎都行，反正别让他们闲着。”
“反正给他们说清楚，干一天活，就吃一天饭，不干活的不准吃饭，此外病号和健康的流民都要分开，但不能不管，流民之中应该有大夫，让他们照顾着，如果不幸死了的，找个远点的地方埋了，免得生瘟疫”
“行，小的这就去。”
……
等王康走远了，李越一拳打在身后的土墙上，心中愤恨难平，当初离开镇西军的时候，杨敬武答应给他粮食和银两来救济流民。
但是没想到，这大爷怎么说也是堂堂镇西军统帅，竟也是开空头支票的主，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不认账，只说什么前方战事吃紧，要粮食得等战斗打完才能看看，是否有余粮。
“去他大爷的！”李越狠骂道，等战斗打完？别以为他离开了前线就不知道，现在杨敬武在铺设包围网，包围网铺好之前绝对不会展开决战，双方这么磨洋工，等到打完都一个月以后去了。
而他这边只要七天没粮食，这些流民绝对走得一个不剩，到时候失信于人，再想聚拢就难了！
“大旗长。”正在李越苦恼之际，严同方箭步走来：“审清楚了，那家伙是牛骨山黑风寨的喽啰，黑风寨的大王姓权，人称权二爷，诨号震天虎，座下有五名拜把子的兄弟，妄自称五虎。”
“哦，有趣，哪五虎？”
“长须虎张彪，吊睛虎杜长林，拦路虎孔远，白面虎吴通，胭脂虎宋金。”
“胭脂虎？还是个女人？”
“这倒不是，当时属下也有这么一问，可那家伙说胭脂虎虽是男人，平时见人都带着一副戏班子恶鬼面具，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嗯，审一下其他的俘虏，着重收集这个胭脂虎的情报，我想起一些打仗喜欢带面具的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还有么？”
“还有，这个黑风寨占据牛骨山最险要的牛角峰，沿途设十八道关卡层层庇护，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每次官兵大举围剿，他们都能依仗地势顽抗，实在打不过亦可有足够时间钻入大山之中，官兵损兵折将，却都只能无功而返。”
“等到官兵撤走，他们回到山寨，就会调查官兵统帅是谁，然后寻机将其灭门，而若是有了俘虏，则乱刀砍死，将人头半夜挂在城门口枭首，威吓地方官，长此以往，那些官老爷都不再提他，只当不知道牛骨山上面有山贼。”
“自从叛军造反以后，黑风寨吸纳了不少流民和被打散的叛军，人数已超过两千人，具体多少不知，整个嬴州城的山贼，过半都听这个震天虎的，而剩下的则拜土匪胡麻子为大哥，这两个山大王一直是死对头。”
听到这里，李越心中渐渐有了计较：“也就是说，只要打掉了这两股悍匪，剩下的也不足为惧。”
“是啊……可是大旗长，咱们只有八十人啊，现在王富村已经塞满了，以后再有流民只能放到别处，到时候我们连防守小股土匪都略显人数不足，如何打掉他们？”
严同方看着李越，却发现李越也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想什么呢，你当我孙武再世，白起重生啊，带八十人去打两千悍匪？现在我也没辙，你先继续审，那些土匪的所有情况，能挖多少挖多少，尤其是踩点和联络的方式，以及他们交流所用的黑话，都是重中之重。”
“另外叫陈老三带人仔细辨别流民之中是否混杂了强盗和叛军，并记录那些老实的青壮，为以后组建民团做准备，最后给我安排两个兄弟，我要去一趟万花楼。”
“啊？”一听这话，严同方满脸惊讶，长大了嘴巴：“大旗长，都这个时候了，您还逛窑子，不合适吧。”
“逛你妹！”
“啪！”
“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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