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发

从掌门大殿出来之后，孟长青去了远客居，找到了正在下棋的楚振声，他本来不打算打扰他的兴致，便躲到了柱子后面，楚振声却已经发现了他，将手中黑棋放回了棋盒，转向孟长青的方向，说：“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哪有主人躲着客人的说法。”

孟长青从柱子后面出来，背着双手，边走边说：“并非是躲，不过是看着楚师兄下棋正酣，不忍打扰而已。还是扰了师兄雅兴。”

楚振声让与他下棋的雷音谷弟子下去，伸手请孟长青坐下，说：“哪有什么雅兴，只是打发时间而已。蛮山之事未竟，做什么都不会有兴致的。”

孟长青一撩长袍，坐了下来，整理了下衣服，目光放在棋盘上，说：“楚师兄应该不用担忧吧，毕竟雷音谷与蛮山相争千年，也没见蛮山妖物踏出一步，应是无碍。”

“长青也懂棋？不如你我完成这残局如何？”楚振声见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棋盘上，便提议说。

孟长青摆了摆手，笑说：“我可不懂，只是师尊和小师伯斗棋的时候在一旁看上几眼，能看出点形势而已，真下起来，几步便死，还是不要献丑了。”

楚振声拿起一枚黑子，不假思索地便落到一处，说：“那我只能自己同自己下了。雷音谷弟子众多，虽比不上蜀山，也算是大派了，只是能同我下棋之人，却找不出几个，你可知为何？”

孟长青摇了摇头。楚振声又落了一枚白子，说：“就如这棋盘，蛮山为黑，雷音谷为白，相争相杀，每一步都会有死有生。除修行之外，我独爱棋，至交好友也是爱棋之人，蛮山妖物的确是千年未曾下山，可那些妖物从未放弃过尝试，我雷音谷弟子把守各山口，一旦妖物下山，必然首当其冲，你可知这其中，死了多少我的棋友。唯有自己同自己下棋，我才不会有这丧友之痛。”

孟长青再看向棋盘之时，看到的不仅仅是黑白相争，更是千百年的恩怨，人妖厮杀。

一柄剑泛着寒光抵在了孟长青的喉咙前，孟长青喉头稍微滚动便能被剑尖划破皮肤。他没有半点惊慌，目光平静地看向楚振声。

楚振声左臂放在石桌上，支撑着歪斜的身子，右手握剑前伸，指着孟长青，“我不喜欢蜀山，你们总说人妖平等，可曾想过妖的凶残。”楚振声说道。

孟长青稍稍后仰，避免自己说话时被剑划到，开口说：“我不仅想过，也见过。下山两年，所见所闻让我更感到人有善恶，妖有善恶的话，我见到了妖物屠村，也见到了妖为人死，我为人杀过妖，也为妖杀过人。想知道吗？”

楚振声将剑放下，搁在了石桌上，仍然斜着身子，从黑白棋盒中皆取了一把棋子，握在手中，自己与自己下了起来，说：“你说我听。”

孟长青开口说：“两年前，我下山试炼，先去了山下的村庄。”

那时候，孟长青还是十五岁的少年，蜀山修行让他仍保持着几分童真，对任何事情都很好奇。蜀山脚下的村庄因受蜀山庇护，从未有妖物闹事，于是也有一些弱小妖物来到蜀山，在这里生活，避免受到人和妖的伤害，孟长青先去的便是妖物建立的村庄，叫做平和村。

那里的村长是一只山羊所化的妖物，只是已经可以完全化形，即便是身处人群，也不会露出破绽，蜀山的采办弟子也时常到这里购买一些日常用品，相处和谐。孟长青初次下山，在这里住了几天，这里所住的妖物十分热情可爱，让他对外界的妖物也产生了相同的看法。

离开蜀山范围，他继续向北行进，穿山过河，路过一个又一个集镇，直到两月后，在一个名叫落丰镇的地方，他见到了现实世界的残酷。

“我剑上沾染的第一滴血不是妖，而是人。落丰镇只有一个客栈，我到了落丰镇之后便在那里定了一个房间，客栈里的老板、小二，包括厨子，都是妖，有狗妖，有木妖，还有蛇妖。我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原形，我还和他们谈天说地，表明了身份，他们应该是被我吓到了，可我却没看出来。住到第三天，一个除妖师打了上来，这几个妖弱的可怜，我便出手帮了他们，除妖师被我打昏了，然而我也被他们下过药的酒迷昏了。他们将我绑了起来，用我的剑，在我的面前杀了那个除妖师，又要杀我。”孟长青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

“之后，我知道了妖是恶的，于是我遇妖便杀，一直杀了五个月。我在林州城的官道上救下了一个富家公子，他与我结交，把酒言欢，相熟之后，他让我看到了他的珍藏，人骨、人皮，原来此人在林州城无恶不作，截杀他的妖物是为了林州城百姓才去杀他。”

楚振声将手中棋子扔掉，打散了棋局，起身之后说：“你不适合讲故事，你知道我会怎么讲吗？结局是，我把所有蛮山妖物统统灭尽。”

楚振声说完便挥袖离去，孟长青在他身后说：“蜀山已召集百名弟子，两位长老，两位脉主，不日出发，还请楚师兄耐心等候。”

孟长青看向散落的棋子，将原来的棋局还原，黑棋已死。孟长青将黑白棋子收回棋盒，离开了这里，消息已经带到，谈话也很愉快。

又三日过后，蜀山弟子已召集完毕，今日便是出发之日。

掌门大殿前的广场，孟长青站立正中，面前是百名蜀山弟子，身后是两位长老和两位脉主，即便是水波不兴，也起了些许涟漪。千白从掌门大殿走出来，楚振声跟在他的身后，随他而来的雷音谷弟子在殿外等候，见他出来，自觉地站在了后面。

千白对楚振声说：“蜀山精英弟子都在眼前了，蛮山之事未完，便不会回蜀山。”

楚振声对他一拜，说：“多谢蜀山掌门，多谢蜀山相助之恩，雷音谷日后必会报答。”

孟长青看着楚振声朝他走来，便点头示意。楚振声走到面前，说：“此行山高路远，即便是御物飞行也要中途歇息，沿途的落脚之处，我已安排妥当。我们几人前头带路，蜀山弟子跟在我们身后。”

孟长青点头说：“可以，掌门特批，今日可在蜀山御空飞行，楚师兄，我们不必下山，这里便可以出发。”

楚振声对千白遥遥拜别，唤出佩剑，踏了上去，身后的几人也唤出了自己的武器，有剑，有鼓，有枪，或站，或坐，飞到了空中。

孟长青面对蜀山弟子，大声说：“蜀山弟子听令，随我身后，出发。”

一柄柄长剑从蜀山弟子身后飞起，载着他们升到了空中，孟长青也踏着自己的长剑来到了蜀山众弟子前面，向蛮山方向飞去。林清泉唤出了自己的葫芦，放大之后，四人便坐了上去，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

千白望着这群人变成了黑点在空中消失不见，才回了掌门大殿，只是进去时，腰弯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