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念过自己的名字,此刻念起来竟觉得有些生涩。
他们兄弟三人虽有名字,但老家的邻里们却是习惯喊他们各自的小名儿,于是,双亲因病去世后便不再有人呼唤他们的名字,久而久之,连他们自己也几乎快忘了本来的名字。
这一提起,令他们短暂地陷入了久远且模糊的回忆中。
“霍……易,霍易”女子细若蚊蝇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里,像是怕叫错,又像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它一点点刻进心里而小心翼翼地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
大虎只觉得心中某处地方渐渐被一种美好又陌生的东西填满,想起抱住小青时掌心下的柔软。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禁微微抽动几下,他体内忽然生出一种要把小青从严母那里夺过来的冲动。
他攥住双手,忍住了。眼睛却又是不由自主地放在小青红扑扑的小脸上。
只顾着念他名字的小青浑然不知自己无意间将他撩了一遍又一遍。
大虎没有三花那样缜密的心思,除非是在危机时刻,否则他藏不住情绪,心里想的是什么都在脸上一一表现了出来,察觉到这点的严母与严父相视一笑,这一笑在无形中等同于给了大虎一个肯定。
另一边,严夏捻手捻脚地凑到三花身侧,他在离三花两步远的位置停住脚,嘿嘿傻笑一脸憨样。因为三花要他参加五年后的科举考试,所以他从三花提起科举考试这件事后,已经两个月都不曾来过缨络庄。
天知道他有多想念三花,想念她的音容笑貌,有好几次他忍不住把书扔掉想来偷偷看她,但一想起考中状元后三花就得无条件地答应他一个要求,他就又有了动力和理由拾书学习。
一缕幽香若有若无地钻入严夏的鼻腔中,他伸长鼻子嗅了嗅,发现香气是从三花身上散发出来的。
好香啊,我家三花跟个小仙女儿似的。
严夏如是想。
若三花晓得他此时的想法,说不定会请他吃几个拳头,顺便送他上天。
三花知道严夏就在旁边,他选择无视,只是忽然没由来地升起一阵恶寒,使他低头朝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腕看去,得,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
“嘿嘿,三花呀,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名字叫什么呀?”
严夏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可人家三花一点儿都不想搭理他。
三花没说话,倒是二虫凑了过来,他听见了严夏的问话,笑眯眯地替三花回答道:
“霍朝(zhāo)阳,三花的大名儿。”
“二哥!”三花黑着脸低喝一声。
面对三花的冷淡,他本是觉得有些低落的,但二哥的回答却让他看到了曙光,就如“朝阳”二字。
大名儿诶,二哥竟然告诉了他三花的大名儿,是不是就代表二哥支持他和三花?!
发现这一“事实”的严夏暗自欢喜,连带着将三花刚才的冷淡和低喝理解为“难为情”。
可不是么,被男子问了姓名的女孩儿不都是会害羞么!
啊,朝阳……朝阳……这名儿可真好听。
三花嫌弃地睨了一眼身侧半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流下口水的严夏,并迈开步子往叶筱瑞的位置靠过去。
值得庆幸的是,严母和严父似乎已经同大虎谈好话,两人领着小青离开,顺便将严夏也一并带走了。
几人回去后请人算了一盘,遂小青与大虎成亲的日子定于十日后,四月十八。
十日,这让叶筱瑞准备两人成亲的事宜绰绰有余,当然,这些事情断然不会真的全部由她经手,就算她想做,某人也会将它全数揽去。
某人的办事效率一向速度,不出五日,所有该准备的东西包括一处宅院已经全部准备好。
四月十八,天气晴朗,微风
一队全身上下充斥着喜庆的人马抬着轿子吹锣打鼓地在一处宅院门口停下,来蹭喜气的、凑热闹的人群围了里一层外一层,堵得一截儿街道密不透风。
被精心装扮过的大虎穿了一身红,这身新郎官服红得讲究。因大虎长得黝黑,本不适合穿这种色调的衣服,只会显得他更黑。所以叶筱瑞为此可是操碎了一把心,在她的坚持之下为大虎设计了一套虽红,却能让他穿上之后看起来神采奕奕又夺人眼球的喜服。
顺便亲手为他做了一下造型。
她发现了,相较于那种半长不短的头发,短发更适合大虎。所以她拿起剪子,配合他的面部轮廓,咔嚓几下剪短了他的头发,再给他修一下面。
半晌后,一个标准的型男形象通过叶筱瑞灵活的双手一点点呈现出来,辛苦一番后的成果令叶筱瑞感到十分满意,而其他人则是满脸惊诧地猛盯住判若两人的大虎,难以置信这个浑身上下充满着男人味的俊朗男人是那个原本木讷憨厚的大虎!
有人甚至是大胆地伸手摸向大虎的脸,企图从他脸上找到易容的证据,结果可想而知。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没有什么不可能!
小青坐在轿中,她紧张得绞着攥在手里的帕子,直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因为紧张,她的双手早就变得冰凉,此刻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一股如阳光般灼热的温度正迅速地为她驱除寒意温暖整个身心。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忘翻过手背抓住他的手,仔细地摸了一把。
没有……
这一刻,小青才是真正安下心来。
眼睛忽然有些发酸发胀。
怎么办,她好像快要抑制不住心底正不断翻涌的情绪。
她下意识地摸向他手上那不复存在的空荡位置,哽咽着声音轻声问:
“疼吗?”
“不疼。”
“骗人,十指连心哪有不疼的?”
“真不疼。”
“真的吗?”
“不疼。”
“……可是”
轿外有人嫌弃两人动作慢,正打趣着让新郎官快些将新娘子带出来。
伴随着外头嘈杂的起哄声响起,男人便听见——
“可是,我疼啊——”
她的声音细细的,几乎要被周遭的声音掩盖下去,但他清楚地听见了,呼吸跟着一窒。
小青听到外面的催促,也觉得自己在轿子里待得确实有点儿久了,便打算站起来。
可她连身都还没起,就猛然感到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身体一轻后腿一重,竟是被人抱在了胳膊上。
毫无预备地就被人抱起的小青,一个慌神使得盖头从她的凤冠上滑落。
人群似乎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皆是发出一声声惊呼。
没有了阻挡视线的红盖头,小青看到了男人不一样的面貌,随即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男人灼灼发亮又饱含情绪的目光。
一时间叫她移不开眼。
“瞧啊,这还没过门就开始心疼起媳妇儿了!”反应过来的人群又开始调笑起哄。
小青被笑声惊醒,意识到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什么事情后,爆红了脸,伸出小拳头小力地捶打他的胸膛。
“我又不是小孩子,快放我下来啦!”
“不放”大虎斩钉截铁地拒绝。
小青满脸错愕,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瞪了一会儿见他真的不打算放她下去,身子一软便败下阵来。
因为头上还带着凤冠,她只能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臂弯中,用闷闷的声音催促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儿进去拜堂!”
“是,娘子。”
这“娘子”二字惹得小青的耳朵发痒,心里又甜又气,等晚些洞房的时候她一定要……啊啊啊!她在想什么!洞房什么的……好羞人……
耳尖的人听见小青说要去拜堂,转而笑道:
“新郎官你动作快点嘛,新娘子等不及要拜堂啦!”
小青:“……”
翌日
叶筱瑞携着田儿慢悠悠地来到缨络庄,一进门就被店内几人异常欣喜的响亮喊声吓了一跳。
“掌柜的!”
叶筱瑞定了定神,眼见着老二像看到救世主一般两眼发亮地凑过来。
“掌柜的,您终于来了!”
叶筱瑞眨了眨巴眼睛,觉得莫名其妙。
“我怎么觉得你们见到我很激动?”
老二暗搓搓地抬手作着揩泪的模样,心道,能不激动么,整间店里的人都被某对夫妻闪了一上午的眼了,您再不来,我们怕是要瞎了!
叶筱瑞被老二这“特娘”的动作惹得一阵恶寒,她隔着薄薄的衣料搓了搓两只手臂,不经意地一个抬眼,惊讶地瞧见大虎和小青成双成对出现在后院中。
她转头用眼神询问同样看见了两人的田儿,后者摇头表示不知。
她略一挑眉,扫了一眼老二和店内除了三花以外其他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靡的几人,再想起刚才从她视线一晃而过、眉目传情的两人,顿时心领神会。
叶筱瑞抿唇偷笑,敢情是单身狗们受到了暴击伤害,难怪刚才个个见到自己都那么激动,好吧好吧,就让姐儿来帮你们挡了这波伤害吧。
叶筱瑞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拍了拍老二的肩膀,然后绕过他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望着叶筱瑞远去的背影,不仅是老二,其他人也都不禁对她肃然起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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