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彻底心死

叶柳柳眷恋这夜里使人心旷神怡的微凉气息，她一路向前心无旁骛，顺着悬挂了宫灯的悠长走廊走了许久。

直到发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才停住脚站定。

“碧珠，我们这是到了哪里……？碧珠？”

没有得到回应，叶柳柳转过身子一看，身后的位置空空如也，哪里有碧珠的影子。

她恍惚忆起离开仪慈宫时，碧珠似乎同她说了句什么话，可那时她一心想要走得远远的，没有注意去听。

这时，一阵夜风吹来，拂起她的裙角，又掠过立在周围的大树。

树梢被吹得摇摆不定，两树的枝叶之间，摩擦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渗人。

头顶上方的宫灯忽明忽暗，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发出“吱呀吱呀”的细微声响，叶柳柳回过身，望着前方蜿蜒至幽暗深处的道路，心底蓦地升起一丝怯意。

想起以前闲来无事看过的一本描写鬼怪的书籍，此情此景不正是应了书里写的么？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不自觉地攥起拳头，往后退去半步，紧绷着身子留意周遭的一草一木，生怕会有什么东西从隐蔽的地方冒出来。

忽然，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异响，她猛地转头警惕地看过去。

只见到几片叶子掉落在地上，并没有发现其他异样，于是不断在心里小声告诉自己只是风把叶子吹落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

叶柳柳扭头看向身后闪烁着一排微弱亮光的走廊。缓缓回过头来，望着前方似要将人整个吸入的黑暗，她重重地咽下一口唾沫。

就在她微微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准备拔腿离开之时。

风又起了。

这风吹得轻柔，轻轻地掠过她鬓边的发丝。

她敏锐地从细微的风声中听到有什么其他的声音夹杂其中。

这一发现使得她顿时止住了正要迈出去的腿，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微微侧耳凝神细听。

一会儿后。

“……笛声？”叶柳柳面露讶异之色。

这种看起来渺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笛声传来？

饶她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也从曲子里听出了浓浓的哀伤。

叶柳柳觉得诡异，但又无法压下心中的好奇。尽管笛声微弱，仿佛一下子就能被轻风打散，但她确实是听见了。

笛声自叶柳柳右侧一排等人高的灌木丛后传来，她艰难地踮起脚尖努力仰起头，尽量让视线越过灌木丛的顶端看到遮挡在后面的景象。

无奈灌木丛足足高过她一个头，令她无法窥视到任何东西。

正是因为如此，更是勾起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她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吹笛子，可是这片灌木丛延伸的地方正是——

叶柳柳看向前方一片使人望而却步的黑暗，又心生起打退堂鼓心思。

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心作祟。

她想了个法子，用手掩住自己的眼睛，单靠双耳循着声音的来源，踩着细碎又小心谨慎的步子进入黑暗之中。

叶柳柳这一路走得心脏怦怦直跳，其中有几次被异响惊得不敢动，但一听见笛声就在不远处，便催促自己快走。

随着她的靠近，笛声逐渐变得清晰，大概是因为遮住了眼睛看不见事物，听觉变得尤其敏感，她甚至能够听出悠扬的笛音中正在倾诉着一种压抑的悲伤。

这令叶柳柳更加迫切想要知道是何人在吹笛。

她思量着差不多是该到了，随即拉下遮在眼睛上的手。

一瞬间，她感觉到有柔和的光照脸上。

有光？！

叶柳柳下意识地往旁边的灌木丛后靠去，灌木丛为她遮住了大半的光线。

这时她发现笛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息，依稀听见不远处有酒杯碰撞的声音。

叶柳柳两只手扶住身前的灌木丛，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因为用手遮过眼睛，使得她一时半会儿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只能瞧见影影绰绰的一个身影。

叶柳柳微微眯起眼睛，她总觉得那个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呵……”

就在叶柳柳揉眼睛的空当，那人不知因何笑了起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入她的耳中。

这声音！

叶柳柳惊讶地瞪大了眼，用稍微恢复一些视力的眼睛仔细打量背对着她，满身醉态，趴伏在亭中石桌的人。

这下，她已经确定独自在亭中把酒的人是太子无疑。

试问，这皇宫之中除了皇帝，还有谁能着那一身淡金色的外袍？

她的视线落在酒壶旁的白玉笛上，那哀戚的曲调仿佛还似有似无地萦绕在她耳边。

叶柳柳望着喃喃自语的太子，满腹疑问，她不明白素来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为何会吹出那样的曲子。

而且，周围没有一个侍卫把守，身侧也没有宫女伺候。但他面前却摆放着几盘下酒菜和两副杯筷。叶柳柳没瞧见其他人，只见到他一个人抓着酒壶一杯接着一杯往喝空的杯里倒酒。

她忍住想要上前的冲动，继续暗中观察正处于异常状态的太子。

景佑轩一边倒酒一边懒懒地直起身子。

被他抓在右手的酒壶已经倾斜到底，最后一滴液体从带着略微弧度的壶嘴滴落下来，与杯中的其他液体融汇在一起，正好满满一杯。

“嗯？”

景佑轩侧着脑袋将耳朵贴到酒壶身上，晃了晃壶身，接着又揭开壶盖，将酒壶倒扣在半空中，上下左右摇晃。

“怎么没了！”壶中酒水已空，这令景佑轩相当不满。

“罢了。”

景佑轩随意将手一挥，酒壶从他手中脱落出来，一声脆响，碎裂成几块的酒壶安静地躺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紧接着，景佑轩执起酒杯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沿着圆形石桌走到对面的座位旁。

走动的过程中，酒水不慎洒落出来打湿了他胸前的一块衣襟，被晕湿的布料颜色逐渐变深，尤其醒目，晕着湿意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他心口处。

仿佛是他心里流出的泪。

景佑轩的一双醉眸盯着那个位置不知神游何处，过了一会，睫毛微颤，眼睛轻轻一眨，睁眼时目光触及到倒映在杯中的残月。

躲在暗处的叶柳柳满目惊愕，不可思议地瞧着太子上扬的嘴角和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温柔眼神。

那仿佛能够溺出水的温柔使叶柳柳感到浓烈的危机。虽不愿承认，但她知道这份温柔不属于她，甚至能感觉到即使在遥远的以后，太子也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原本因为“太子”为她送药而对太子还心存一丝期许的她此刻彻底心死。

一股哀伤在心中蔓延。

这一瞬间，她嫉妒起那个能被太子这般温柔对待的人。

是谁？那人到底是谁？

叶柳柳咬住下唇，望着桌上另外一副还未动的筷子，她想，太子应该是在等那个人吧。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叶柳柳连忙寻了一个更加隐蔽的位置藏了起来。

一站定，就听见太子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叶柳柳凝眸看去，见到太子正仰望天上弯钩似的残月，接着就看到他蠕动着嘴唇在说话。

“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呵呵，猜不着了吧，你对自己的事总是忘性这么大。”

“今日啊……是你的生辰呐。”

太子高举手中剩下一半酒水的酒杯。

“瞧，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桃青酿。”

说罢一饮而尽。

他猛地放下喝空的酒杯，弯腰拎起放在脚边的酒坛，二话不说，揭了盖在坛口的红布，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砰！”

酒坛被他粗鲁地放在桌上，所幸这坛子足够坚固，才没有被他摔坏。

景佑轩满脸酡红，半张着嘴大口喘气，一侧的嘴角邪气地扬起。

“这酒果然是要这样喝才有意思。”

他的双眸明亮得像是有火焰在熊熊燃烧，但下一瞬却如遭遇清水浇扑，眸光顿时变得黯淡。

“可这又如何，你不在我身边即使是再有意思的事情也变得寡然无趣。”

景佑轩看起来醉得不轻，不然，他为何会流泪呢？

他失神地望着天空，任由泪水顺着双颊滴落。

“清流，闫将军，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

叶柳柳紧捂着嘴巴，连黑暗都忘了害怕，一路狂奔出来。

她对刚才自己的所听所见恍然如一场梦。

真是难以置信，太子竟然——

叶柳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全身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这件事情皇上知道么？若他知道了，会如何？

叶柳柳不敢深想，但又忍不住思考，是否能通过皇上帮她夺取太子的心？

忽然，脑内闪现出太子温柔的神色，和其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输了。

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如此说道。

叶柳柳站在一处略显黑暗的一角暗自郁闷，等她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正待在何等可怕的地方，随即准备转身跑到有光的地方。

却不想转身时撞上“一堵墙”，又对上一双发亮的眸子。

“啊——唔！”尖叫声刚起了个头便被人遏制住。

男人的手臂孔武有力，但他拿捏准了力道不至于伤害到叶柳柳。

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叶柳柳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其实不具任何威胁，她只知道对着捂住她嘴巴的高大男人拳打脚踢。

尽管她不知道这样的程度对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