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一声暴怒在空荡的牢房内盘旋。
碧珠满脸怒容瞪着小云,清澈的双眸里此时染上了一层抹不开的恨意,双臂直直地垂在身侧两拳攥紧,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拳头招呼到小云脸上。
叶柳柳惊愕地注视着挡在她身前冲着小云怒吼的娇小身影,难以想象那小小的身体竟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她甚至能感受到从碧珠身上散发出来的咄咄怒意。
小云说的话她听到了,也对她的恶语感到生气,只是没想到碧珠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比她本人还要愤怒。
小云也没料到平时总是一副笑嘻嘻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一样的碧珠会露出这种可怕的表情,愣了一会儿,但也仅仅只是一会儿,随即又笑了起来,不以为意地幽幽说道:
“我说什么?实话告诉你们吧,那天致太子妃落水的罪魁祸首呀——是、我。”
她咧开沾满血渍的嘴,露出森白的牙齿阴惨惨地笑着。
反正她死罪已定,索性破罐子碗摔。
只是,她才笑没两声便觉眼前一花,伴随着一道凌空划破空气的肃杀之音,她的左肩骤然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赫然是一道崭新的鞭痕,皮开肉绽而且深能见骨。
蚀骨的痛意一下子蔓延开来,痛得她浑身抽搐。
“啊、啊啊——”
“原来就是你这个贱人在谋害太子妃!像你这样恶毒的人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碧珠的眸光前所未有的冰冷,她的右手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鞭子,鞭尾沾着的暗红色血液正是小云的。
说完那句话后,抬手又往她身上添了几道狰狞的痕迹,每一下的力道都不容小觑。
站在碧珠身后的叶柳柳早已是目瞪口呆,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凶残的一面,说实话,她有点儿被吓着了。
心脏随着那一下又一下的破空声,一跳一跳的。
“你怎么敢、怎么敢谋害太子妃!去死!去死!所有伤害太子妃的人都去死!”
碧珠魔怔了似的双目通红,不知疲倦地挥着鞭子,直把小云抽得昏厥了过去。
体力消耗过大,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歇好后,抬手正准备继续,却感觉到一股微凉细腻的触感覆上了她的手腕。
“碧珠,够了!”
叶柳柳拿掉她手里的鞭子,心疼地抓起她泛红的手。
“够了,为了她伤了自己不值得。瞧,都沁出血丝儿了,疼不疼?”叶柳柳取出手帕盖在碧珠的掌心上。
“不、不疼!太子妃别!帕子会被奴婢弄脏的。”
缓缓回过神的碧珠,红着脸急忙抽回自己的手,但这会儿她的体力过度消耗,手劲儿显然比不过叶柳柳。
“没事儿,用着吧。”
叶柳柳抓着碧珠的手不放,惹得她的小脸一阵发红。
碧珠羞怯地垂下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上那块好看的手帕。
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被叶柳柳抓个正着,虽觉好笑,但心里更多的是碧珠方才带给她的震撼。
她实在不懂,碧珠与自己相处不过三两月,为何会这般维护自己。
想起碧珠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的双眼蓦地有些发酸,心里满满胀胀的都是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时,一阵沉重且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这间牢房靠近。
“该是那些行刑的人休息回来了,我们也回去吧。”
“是,太子妃”
“太子妃是要回去了?属下送您出去吧。”迎面而来的一群人里有一个壮汉脚步站定拱手说道。
叶柳柳摇摇头,说:
“不用麻烦了,本宫知道出去的路怎么走,你们就在这里替太子和本宫好好‘招待’里面的人吧。”
叶柳柳朝着小云的方向抛去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负责行刑的几人会意拱手称是,然后不约而同地往旁边退去一步让出一条道。
“恭送太子妃!”几道硬朗的声音齐刷刷地响起。
叶柳柳满意地点头,携着碧珠走过去。
当二人从倒数第二个人的身侧经过时,叶柳柳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抹熟悉且逼人的视线。
她的脚步不停,不动声色地抬眸朝视线的来源看去一眼——
是他,那天夜里灌木丛外的那个男人。
这男人可真大胆,偷窥的行径都已经被她发现了竟然还敢这样大刺刺地看她。
叶柳柳不得已收回视线,因为……她的脸莫名其妙地在发烫!
不仅如此,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得都快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
雪,延绵不绝的皑皑雪山,每一座山都高耸入云望不见顶,入目一片皎洁纯净没有一丝瑕疵与杂质。
寒风呼啸,吹卷着冰凉的雪花无情地拍打所有企图接近这座山脉的生灵。
某处角落里,有一只麋鹿身陷厚重的雪坑中无法脱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埋住了它的四肢,难以动弹。
它绝望地倒在雪中,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眼里沁着晶莹的液体,只是还未流下来就结成了冰霜,挂在它的眼眶下,如点缀。
这时,萧瑟的风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声音混在其中——
仔细听,竟是一串清悠缥缈的笛声。
笛声旋律缓缓,如春日流水叮咚细细流淌。
让人感到神奇的是,随着笛声渐渐清晰,那肆意凌虐万物的寒风竟跟着柔和了下来,直至停歇。
一曲罢,悠扬的尾音在这山间缭绕久久不肯散去。
“咦?阿黎你瞧,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这空寂的山里突兀地响起。
还不等那个叫“阿黎”的人说话,女子便开始朝着目标跑过去。跑动的时候,披在身上的红色斗篷跟着飘动起来,犹如一团火焰在白雪中燃烧,煞是一番风景。
地上的雪已经没过脚踝,女子身形左右摇晃,举步艰难地走在上面,即便如此仍然坚持不懈地朝着目标而去。
“我看到了!是鹿,它被雪埋住了!”
女子惊呼着转头,见身后的人竟然还在离自己好一段距离的位置上慢悠悠地走着,便娇嗔道:
“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快来快来!”
女子心系那只可怜的麋鹿,喊了一句后就又提起裙摆向它靠近,却在离它仅三步之遥的位置被掩埋在雪里的石头绊倒。
她的上身前倾,手心朝着铺满厚雪的地面,双臂直直地撑在身前,眼见着就要一头扎进雪里。
千钧一发之时,一只骨节分明、肤色与白雪相衬近乎透明的大手横在女子的前腰上,将她一把捞住。
与此同时,原本盖住脑袋的斗篷帽子掉到肩后,一头乌墨似的头发散发着柔亮的光泽倾泻下来。
刘海下,不及巴掌大的面庞色若桃花,肌肤如同婴儿般细腻无暇,眉如远山含黛,双瞳剪水,小巧剔透的鼻子下方,樱唇微启。
如此佳人,宛如山间之灵,雪之女,叫人不敢生出一丝亵渎之心。
“唉——”一声无奈但透着宠溺的叹息自女子头顶上方传来。
“小心,笙儿。”男子的声音清越好听,犹如一湾清洌干净的泉水。
被唤作笙儿的女子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纯属意外,意外!”
她站定稳住身子后,牵住横在她腰间的手,拉着他来到麋鹿跟前。
“这个小可怜,能在这里遇见也是缘分,我们就帮帮它吧。”女子望着它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动了恻隐之心。
她蹲下身,一边伸手替它擦掉了脸上的霜花,一边张口轻声安抚它。
“乖哦,很快就能救你出来了。”
虽然扫掉了它身上和埋住四肢的雪,但因为已经在雪中冻了一段时间,四肢变得冰冷僵硬完全不能动弹。
“阿黎”女子高举着右手,掌心摊开伸到男子眼皮底下。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的瓷瓶放在上面。
摸到躺在手心里的东西,她的眉眼弯弯笑眯眯,显然十分满意他的“出手相救”。
打开瓶子,往自己的手心里倒出几滴液体,那液体无色无味,令人好奇它的作用。
她将盛了液体的左手凑到麋鹿的嘴前,引诱道:
“喏,喝了这个水你就会感觉到浑身充满力量,暖乎乎的,不骗你,快喝下去。”
躺在雪上的麋鹿看了她一眼,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神清澈,并且感受到她的诚恳,便用带着凉意的鼻尖蹭了蹭她的手指,然后伸出舌头舔她的手心。
一丝丝痒意从手心处蔓延开来,惹得女子娇笑不已。
见手心里的液体已经被它舔完,女子顺势摸上它的鹿嘴,恶作剧地挠着它的腮边,再顺着它的鼻根抚摸它柔软的耳朵。
她真的没有骗它,过了一会儿,它已经能靠自己的力量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它先是绕着她走了两圈,然后回到她身前,抬起脸,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看。
女子这时已经起身,站在男子身侧。
“嗯?阿黎你说它是怎么了,为什么还不走?”
只听男子说了一句——
“万物皆有灵性”
话音刚落,就见麋鹿对着女子曲下前腿,作出下跪的姿势,一派虔诚之色。
这一幕,令女子不由得红了眼。
“怎么办阿黎,我有点儿想哭。”那不过是举手之劳,怎想竟能受到它如此这番大礼。
“你救了它,它感谢你。”
“我知道……”
“那便收下它的心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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