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他来了,你不要……!”叶筱瑞喘着粗气挣扎着惊醒。
她的脑袋里一片混沌,唯有如花般死去的女子与她心爱之人的模样清晰地映在她的脑子里。
她疲惫地闭上眼。
她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好累,从心口处传来的疼痛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腰间,有一道不容忽视的力道箍住了她,一只大手爬上了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儿似的动作轻柔地拍打着。
“筱儿”男子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与不安。
听见声音,叶筱瑞懒懒地半睁开眼,她这才发现自己被许子洛抱在怀里,坐在床上。
“把你吵醒了。”
叶筱瑞回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胸前的衣襟上亲昵地蹭了蹭,不想却蹭上了一片带着咸涩的湿意。
叶筱瑞微微愣住,她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果不其然沾了满手的泪液。
“我刚才……做了一个好难过的梦。”
许子洛并没有询问梦的内容,只是垂眸静静地凝视着她,然后抬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开口轻声安抚。
“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叶筱瑞原本还觉得心里堵得慌,听他这么说后竟神奇般地释然了。
只是,那不能与相爱之人厮守的痛彻心扉仍然刺激着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
不过好在,她有他。
她换了一个位置靠在许子洛怀里,侧着脑袋,目光停留在他光洁的下巴上。
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
然后在男人的眸色逐渐变深时,一把攀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着腻死人的情话。
……
天阴沉沉地下起了雨,雨声淅淅沥沥,没由来地使站在屋檐下的叶筱瑞感到烦躁。
她望着天,左手食指与拇指边缘摩挲着套在右腕上的银镯,若有所思。
“小姐!”
一声带着不满的娇喝从一侧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转头一看,赫然是委屈得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田儿急急朝着她走过来。
叶筱瑞在心里暗道不好,心知田儿待会儿一定会化身成老妈子对她说教。
果不其然,人还未近身便听她炮语连珠。
“小姐有孕在身,怎么能待在这种满是湿气的地方呢!万一着了凉可如何是好!小姐生病是一回事,可这胎儿在肚子里才刚刚开始成形,要是因为小姐着了病影响到胎儿,落下什么病根子……”
“田儿,打住打住!你说的我都懂,都懂!我这不是正准备回屋么,你就出现了。来来来,快扶你家小姐我进屋。”
叶筱瑞满额黑线,她是真的怕极了碎碎念的田儿。若是要给以前和现在的田儿标注个级别,以前的田儿顶多属于初级,而现在的田儿摇身一变简直成为了终极战斗机!
田儿合上半张的嘴巴,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张嘴说道:
“嗯,小姐这样才对嘛,小姐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替小少爷想想呀,这万一落下病根对小少爷的成长是很不利的……”
“……”叶筱瑞无语望天,她真的很想问田儿是哪里来的信心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个小少爷?但,她选择闭嘴。
田儿扶了叶筱瑞有多久,她就不知疲倦地在叶筱瑞耳边念了多久,以至于叶筱瑞手心儿痒痒想祭出她的“秘密武器”拿来收了田儿这只“妖”!
就在二人准备进门时,府里一名丫鬟神色慌张地小跑上来,在距离她们三步外的位置停下并福了福身。
“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匆忙?”叶筱瑞问。
“回夫人,是二少爷,二少爷不知怎的忽然发起高热,而且神志恍惚任奴婢如何叫喊都没有回应。”丫鬟慌张地道。
叶筱瑞听说许洋君得了急病,惊了。
她先是问丫鬟是否请了大夫,丫鬟说已经让人去请了。
她这才赶紧地让丫鬟在前面带路,并一路细问许洋君的情况。
三人来到许洋君的卧房时,大夫正在里面把脉诊治,同时他身后还立着两个人。
“子洛,苍绘你们不是出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叶筱瑞惊喜着走过去。
“夫人小心。”苍绘在一边提醒。
“下雨了,就回来了。”许子洛握住她的手,那冰凉的触感令他微微蹙起眉头。
“夫人的手为何这般凉?可是病了?待会儿让施大夫替夫人检查一番。”
“没事儿,兴许是来的路上沾到了雨水,等会儿就回暖了。”叶筱瑞甩甩手不以为然。
而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的田儿可不依,她正缺个告密的机会呢!
于是开口道:
“姑爷别听我家小姐说的,奴婢见到我家小姐时,她正站在房檐底下呢,也不知站了多久,之后奴婢出现了,小姐才说要回屋。”
被无情拆穿的叶筱瑞不想她再说下去,便急中生智想了一个能让她住口的法子,即是指向正在给许洋君把脉的大夫并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再伸出一只食指竖抵在唇前,向她传达“安静”的讯息。
田儿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声音的确扰人,随即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朝着床沿的方向看去。
大夫替病人诊脉时最忌讳吵闹,但愿施大夫不要生气才好。
叶筱瑞见自己的计谋得逞,掩着嘴笑得像个小狐狸,哪知被许子洛握住的那只手陡然一个力道压下来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眼角含泪,因为自觉理亏所以不敢瞪他,只得缩着脖子作鹌鹑,垂眼盯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另一边,大夫把完脉后先是捋着花白的长须沉坐了一会儿,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出诊箱内取出纸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满满一篇墨迹,交给候在一侧的丫鬟,才收拾东西起身。
“公子”
“大夫,舍弟情况如何?”
大夫摇头道:
“老夫这药虽能缓解二公子的病状,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随即又意味深长地道:
“公子,老夫还是那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闻言,叶筱瑞不解地抬起头。
心病?谁有心病?君儿吗?可他还那么小哪儿来的心病?
许子洛沉默了一会儿,面上难得地露出些微为难之色。
“在下明白,有劳施大夫百忙抽空过来一趟,苍绘,送送施大夫。”
“公子客气,这本就是分内之事……”
施大夫走后,叶筱瑞忍耐着心中膨胀的疑惑,没有去追问许子洛,直到回到二人同住的屋里才忙不迭地拉着他问东问西。
问过之后才知,许洋君得如此急病,其中与他经常做的噩梦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噩梦长期摧残着他幼小脆弱的心灵,而他那些无处发泄的压抑则堆积在他体内,一直到现在,终于爆发出来,引发身体上的不适。
“那君儿的心病你们可知根源?”叶筱瑞担忧地问。
“还未知晓,但已吩咐手下之人去调查。”
“那你是有了头绪?”
“是,夫人可还记得为夫之前说过君儿是捡回来的孩子。”
闻言,叶筱瑞的双眸里一扫阴霾蓦地发亮。
“记得,所以?”她隐约预感到,对于君儿,许子洛对她还保留了些什么没告诉她。
许子洛看着满眼闪烁着求知欲突然向他凑近的女子,思绪渐渐飘向远方——
秋日气爽,叶落满地,林中的鸟儿们止了叫声停在树梢上半眯着眼睛小憩。四周安静得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这时,鸟儿们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纷纷睁开眼睛警惕地朝着某一处方向观望。
远处,一辆马车平速地行驶在官道上。
“驾、驾……”
驱赶马车的人是一位容貌俊秀且稍显稚嫩的短发少年。
少年时不时地侧过脑袋同车厢里的人说着什么,尽管里面的人没有回应,他也照样说得兴高采烈。
路过官道旁的一片树林时,马车造成的声响惊扰到树上的小鸟,使鸟儿们扑棱起翅膀飞到别处。
鸟儿的动静引起少年的注意,他侧目看过去的同时无意间瞥到一处的上空飘着一缕黑烟。
少年警惕地拉紧手中的缰绳,放缓马车的速度。
“爷,林中有可疑的烟雾,要过去看看么?”
少年如此问道,却半晌没有得到回应,正当他打算按原定计划的路线继续行驶时,一道清冷中带着慵懒的声音才迟迟从车厢内传出来。
“嗯。”
得到允许,少年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马鞭一甩方向一变,朝着林中而去。
可随着与目标的距离渐近,少年躁动的内心也跟着平静下来,转而变得沉重。
因为他闻见了飘散在空气中的血腥气味与烧焦味。
尽头处,没有了树木的遮挡,眼前豁然开朗,与此同时,那堪称惨烈的景象也一览无遗地呈现在少年的面前。
入目尽是一地被烧黑的房屋残骸与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样的景象,饶是见多生死的他也不自觉地皱起眉毛。
少年身后的车厢有轻微的响动,他扭头看过去,便见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撩开帘布,紧接着冷不丁地对上车内之人那双平澜无波的眼眸。
“爷”
车内的男子淡淡地扫了一眼外面。
“苍绘,去看一下。”
“是”
少年得令,下了车,男子在他之后也跟着下车。
男子朝前走了几步,他打量着地上被砸得七零八落的匾额和尸体身上即使被烧得破破烂烂也依旧散发着点点金芒的衣物,若有所思。
“贺府……”
不远处,少年挥着手臂在叫喊。
“这儿,爷,这儿好像有声音!”
男子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少年指着身侧一个身体朝下的尸体。
男子过去时,少年正吃力地搬着尸体。
尸体的主人身材娇小,四肢骨头纤细,猜测该是一名女子。就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少年的动作不敢有一丁点粗鲁。
弄了半晌,才终于将尸体搬开,同时露出了一直被尸体压在身下的半大的上了锁的箱子。
二人凝神细听,果然听见有细微的声响从那里传出来。
少年心下微凛,有了个七七八八的猜想,不敢耽搁,连忙撬开锁头。
一串婴儿的哭泣声随着箱盖的打开逐渐变得清晰。
“果真是个婴儿”少年探头一看,毫不意外地道。
婴儿的脸颊通红,应该是憋在箱中或是哭红的。
原本包裹住婴儿的襁褓已经散开,糯米丸子似的小身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二人眼前,让人看了就想上手捏捏。
只是他的哭声实在不敢恭维。
面对哭得面红耳赤的婴儿,少年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一双手进入了少年的视线中。
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下,男子不仅抱起了圆滚滚的婴儿,还替他拢好襁褓。
而且更叫人觉得神奇的是,婴儿过了男子的手后竟然不哭了!
小小的手掌抓着男子的手指咿咿呀呀,仿佛是在诉说自己的喜爱。
少年只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
咦,爷哪儿去了?!
少年朝着四下张望,在马车边上看到了自家主子的身影。
“爷,等等属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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