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繁闹的街道此刻变得混乱不堪,尖叫声、哭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声声不绝。
遥望远处,可见一大批身披皮甲的壮汉高举手中的武器向着城内的方向一路肆意扫虐。
那装束,赫然就是漠北兵。
他们凶残至极见人就杀,躲避不及的百姓不知被刺死了多少个。
这时,众多官兵侍卫持刀从两侧蜂拥而上,又有另外一批带盾的官兵迅速上前架起盾牌,形成一道坚实的盾墙将这些穷凶极恶的漠北兵隔绝在外。
趁此时机,百姓们纷纷撒腿逃命。
不远处有一个人迎着奔跑的人群骑马上来,黑褐色的盔甲、腰侧挂着通体褐红的剑鞘,右手上握着的正是那把出鞘剑。
被头盔保护的那张脸虽有被岁月消磨过的痕迹,却磨不掉他与身俱来的正义。
黑中夹着几丝灰白的剑眉下是一双坚定而且有神的眼睛,随意扫了一眼敌军。动了动隐约被长须盖住的嘴巴,一道讥诮的哼声自他鼻息中喷出。
尽管敌军人数足有他们一倍之多,他的眉宇间依旧充斥着自信,只将他们视若敝屣。
此人正是暂代管理未城的巡抚大人赵天祥。
“真是贼心不死,既然送上门来那便抹干净脖子——受死吧!”
语毕,他发出一声吼,众士兵也跟着应和他的气势,大喊:
“杀——”
漠北兵显然没料到半路上会遇到这么一个气势丝毫不输他们的强大阻碍。
先是愣了一下,与旁人面面相觑,因为这个发展与坎达军师说的有一些出入。
但随即他们又拿出原有的凶狠气势来,因为在人数上他们有着更大的胜算。
战争,一触即发。
另一边,归琉的景况较之于未城却是不容乐观。
这里虽有精锐之兵围守在外,但士兵们一个接连着一个忽然倒地不起。撤换一人后不多久又倒下一人,绕是平时身强体壮的士兵也都纷纷中了招,怪异的很。
无法,便让人就近去请了郎中过来诊断。哪知郎中只见了病患一眼就猛变了脸色,连连摆手说治不了。
问何故,答曰:瘟疫!
这一声“瘟疫”在整个队伍中炸开了锅,导致军心惶惶。
大概是因为那位郎中脸上的表情藏不住事,这件事很快在百姓之间传开,人人都感到惶恐不安。除非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否则都不敢踏出家门半步。
好在因为这样,他们对未城正在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不然,难保城中百姓不会做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和恐慌。
但现在的情况是真的不乐观,外忧内患,使人身心俱疲。
距离归琉五里外的一处平地上,噶拓尔带兵等在原地,神态悠然,犹如胜券在握。
等,是军师坎达的主意。
等他安排在四散各处的军队向这里汇集,便可攻城。
虽说同样是等,可他极为享受这样舒服地坐在这里观赏对面归琉城墙上的将士焦急却又束手无策的样子。
这种感觉令他感觉极为舒适和惬意,数十年以来,唯有今日最让他感到快意。
回想几月前坎达对他提出向景琉求和的意愿时,他勃然大怒,深觉受到莫大的耻辱。正打算要坎达对他自己不当的言语承担严重的后果时,坎达说出了他的计划。
一个近乎完美的攻城计划。
这份计划的关键就在于萝耶和她的侍女姆达身上。
所以要想让计划顺利进行,和谈是必须走的一步,唯有和谈,才能将她们送入景琉。
坎达一步一步精打细算,为了确保萝耶能够进入后宫,假意要景琉皇帝将萝耶许给闫清流。
想当然,景琉这一方自然是不会同意。
而坎达也早就想好说辞,打算顺势半推半就将萝耶塞进景琉后宫。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景琉太子会站起来点名要她。
看吧,就连老天也在帮他们漠北,景琉这次肯定气数已尽。
待城破,以后这偌大的江山就是他噶拓尔的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他开心的呢?
他愉悦地点点头,心想等他登上帝位后定要好好犒赏他这位足智多谋的军师。
噶拓尔正念着他,就听见有人踩在沙地上缓缓向他这边走来的响动。
侧目看去,是坎达走了过来。
待坎达走至他身侧,他略一抬头,视线顺着坎达的衣摆往上看,瞧见他袖肘内侧的褶皱上夹着一片灰白色的羽毛。
是信鸽的羽毛。
坎达察觉到他的目光,带着疑惑低头向着自己的肘侧看去。
当目光触及到那片无风自动的毛绒羽尖时,坎达的眼神骤冷,但仅仅只是一瞬便很快恢复如常。
神色自若地伸出手指捻起那片遗落在袖肘上的羽毛,随手将它扔进风中,任它随风飘走。
噶拓尔难得耐心,看着飘远的羽毛心里一阵愉悦,他想那一定是分散在四处的手下们来向他告捷的。
于是开口问坎达道:
“他们何时能到?”
坎达仰面望着远处的归琉城,双手垂放在身侧,碰过羽毛的手指指腹相互轻轻揉搓,那上面仿佛还留着羽毛轻柔的触感。
听见噶拓尔的问话,他停下手上下意识而为的动作,脸上随即挂起高深莫测的笑容,答道:
“明早,最快明早便能到达。”
将漠北兵分散在景琉皇城附近也是坎达的主意,是坎达精心策划的第二步计划。
和谈之后,他们便让一部分手下扮作外来通商的商人或是其他掩人耳目的身份,然后慢慢由少渐多,让他们的人逐渐渗入景琉的每个角落。
其中以归琉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的城镇所分配的漠北兵人数比之其他地方要多一些。
而这样做的目的在于进攻皇城之前先将这些城镇攻下,若不先将其攻下,那么进攻皇城就一定会受到阻碍。
“这么久?”噶拓尔显然对这个时间感到不满,他以为天黑后他们就都能陆续聚集在这里。
“首领稍安勿躁,几个月的时间都等过来了,也不及于这一时。”
“况且景琉气数到此为止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噶拓尔被他这么一说,暴躁的脾性顿时被安抚下来。
默了一会儿,他想到什么,哈哈大笑。
“你说景琉皇帝现在在做什么?吾猜他在打算逃跑的事情,哈哈哈——”
坎达也跟着笑了,但对于噶拓尔的猜测他不敢苟同。
他清楚景琉皇帝的为人,大难当头,他不是那种会临阵脱逃的男人,更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君,就算是死,也只会死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
那么,他现在兴许正筹划着如何应对他们不久后的进攻吧。
想到这里,坎达轻蔑一笑。
若是在烧死萝耶公主之前对付他们或许还有胜算,呵、可惜啊,就如今来看,景琉必输无疑。
为何如此肯定?
只因种在萝耶身上的毒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当毒渗入骨血时,毒性更甚。
即使火化,那毒一时之间也不那么快能消失,而是随着浓烟上升至高空,夹杂在风中、空气中,被路过的人吸食进鼻口内,从而使其也染上这种毒。
一个时辰前就开始接连倒下的士兵就是最好的证明。
使用这种毒的主要目的就是削弱城内的兵力,使他们无力反抗,攻城也就事半功倍。
对此毫不知情的景琉皇帝就这样着了他们的当、顺了他们的意。
皇城之内,景烨的脸色阴沉至极。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烧死萝耶竟给整座皇城招致这般严重的后果。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想他精明一世,竟在这个时候做出了最糊涂愚蠢的事情。
高公公候在门外,时不时转头往里探头张望,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景烨早就发现了他,抬手将他招进殿内。
“皇上”
“常在,外头情况如何?”
景烨抬眸看他,见他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便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又倒下几个了?”他问。
“……回陛下,六个。”高公公一边用手比了一个六,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皇帝的表情。
景烨猛吸一口气,脸色果然比刚才沉了几分。
“闫御医呢?”
“闫、闫御医在赶来的路上呢,陛下”
高公公悄悄抹了一把冷汗,这个问题皇帝已经问了不下十遍。
景烨沉默,垂着脑袋似在苦思冥想什么。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嚯地离开龙椅站起来,面上布满振奋之色。
“陛下?”
“常在,快去将朕的那株血蓉莲拿到太医院去,让太医熬成汁也好、做成药丸也罢,势必让病倒的那些人吃下它!”
血蓉莲?噢,是了!当初未城许府少爷在皇帝诞辰宴时送来的相传可治世间万毒和疑难杂症又能延年益寿的千年雪蓉莲还静静地躺在藏宝阁中!
如此珍贵之物,皇帝竟舍得割让出来,这样干脆的做法直让高高公公对他感到深深的钦佩。
高公公领了意,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景烨走到门口,望着高公公远去的背影,忽然生出一丝如释重负之感。
正当他准备转身往回走时,又见高公公行色匆匆地折返回来。
“怎么了?”景烨疑惑,瞧着脸色刷白的高公公,没由来地使他感到一阵心悸。
“陛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着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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