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八极正统

三道枪身突兀的响起，从枪口划过微弱的光芒，第一道被躲过，第二道擦着男子脸颊划过，最后一道击在对方右臂上，猩红的血液流下。

巷子寂静。

对面男子虽然受了伤，但是神态如常，从怀中掏出一柄尖针，手腕甩动，目标正是枪械黑洞洞枪口，啪嗒一声，枪械失去了作用，卡了壳。

沈筠怀抱夜重阳尸体，眼中泪水还没有干，就见着一位年约八十岁的老人手持枪械站在远处，如临大敌的看着前方男子。

老人削瘦枯槁，并不比沈筠高多少，右手紧握着漆黑的手枪，左手紧缚身后，静静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他在寒冷的空气中紧了紧单薄的衣服，握住夜重阳的手掌被冻得有些僵硬。

肃杀的气息在弥漫，清晨的冷空气里交织成蒸腾的雪白雾网。男子眼睛轻轻动了动，有些讶异，那目光仿佛穿透时空，冰冷无情没有人性却又有人性的挣扎。

风起了带着寒意，沈筠神情肃穆，满头黑发在风中飞扬，他修剪整齐的指甲被冻得青紫，却没有丝毫感觉。鬼天气越来越冷了……

这个时代的空气，充满着腐朽的气味……对面男子喃喃自语，呵……看来最基本的力量都用不出来了。

对峙继续。

老人甩了甩右手中的枪械，随手扔了。西北海家的人？

男子没有听清，手上架子摆正，右手成肘向前撑住，左手后摆同样成肘状，双脚一前一后拉成满弓姿势，蹦了上去。

他明白，明前老人是一位难得的高手，自习八极技法二十多年来，从没有遇到过让他如此心悸的人物，今次心中兴奋，又逢身体最本质的力量消失状态，如果不较量一下，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二十多年苦修。

“双天？”老人惊讶，八极中最正宗的双天式。

男子急速奔来，双肘撑天压地，以正行逆反交替急速摆动，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状。

六合六意，行龙如风卧虎如云，截击！

老者双手大开大合，口中念念有词，眼中精光爆射，直面截去。

手作龙扑击，屈膝以守，动作舒展大方，刚柔并济，起落升伏之间劲力贯通六方六合，动静分明。

咔！地面在这股力量下粉碎了，老者膝盖瞬间盯住男子右肘攻击，右拳在对方颌下截住左肘的攻势，这一僵持之下，以二人所立锥的十米之地声浪起伏，混泥土地板碎成软泥。

“西北海家八极正统？”

这是海家的祖训中的口诀，被老者看了出来。

男子愣神，目光冰冷的扫过，手中动作被接下却没有丝毫慌乱，他从老者话中听出了一丝恭敬，一丝惊讶。

“西北海家八极正统？”男子重复张嘴讽刺：“一群欺世盗名之徒，也敢妄称正统！”

他口中的西北海家，仿若是盗贼之徒一般，若世间有最恶毒的话语，他一定不会吝啬的说出，姚家的八极，又岂会是海家的正统，真是可笑至极。

他手中动作刚猛，攻守并存，姿势并不优美，反而有些丑陋，但是老者看来，这股攻势足以让他数十年苦修而成的技击之法化为飞灰。

他不在巅峰状态，以八十岁之躯体迎战对方三十岁的巅峰力量，勉强有些吃力，虽然如是想着，但是手中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六合拳势通达六方，这是习武者的自尊，全力施为，哪怕对方远弱于自己。

更别说对方的实力并不弱于自己。

这一辗转间不过是十几秒时间，老者便陷入了不可逆转的下风，由于体力的衰减，中空落了个巨大的破绽被对方抓住，男子高大壮硕的躯体狠狠的撞了过来，砰地一声倒飞出去。

“你似乎不太专注……”男子抖了抖身体，失望的问着。

老者一瞬间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才一抖身体跃了起来笑道：“老喽，自然比不上你们年轻人。”

男子愣了一下，眼神却往沈筠的方向看了过去，沈筠抱着尸体正准备开溜，他又把攻势一转，奔向沈筠。

凌厉的暴风雨若是全数砸在沈筠身上，不消十秒钟他便会因全身骨骼碎裂而亡，但是老者似乎有意要保全他，同时用枯瘦的躯体奔了上去：“你若杀他，总需要一个理由吧……”

“理由？”

“若他是未来人类灭亡的主要因素，你再此阻拦，也是帮凶，你又该如何自处？”

老者抵挡的手臂极为吃力，神情却极为怪异：“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他一少年又岂会是你口中的那种人物？”

沈筠惊吓的浑身颤抖，丢下夜重阳的尸体不断倒退到墙角，夜重阳的尸体已经僵硬，再也没有一丝医治的可能。

“看来你是要拼了命的保全他？”男子停住身子，把头颅偏移了三分。

“老夫今日遇见，断不能置之不理！”老者话语很是坚定，同时有着一丝属于习武者的兴奋。

“很好，来日方长，那我今日就先解决你，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话中意思老者明白，沈筠也明白，对方誓要杀死自己，只是不明白，对方杀人的缘由。

老者名号向来不为人知，从他身手来看，必然出生非凡，只是不知为何隐匿于这座小城，不只是沈筠疑惑，就连对面男子也甚是不懂，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冒着丢了自己性命的风险，值得吗？

他当然想不通，这个时代的人类具有多么复杂的性情，人种的相属，一脉相承的同胞情义是怎样的难能可贵，战火纷飞几乎让整个世界混乱，拿起武器共同抵抗外来因素的侵占，这是华夏人自古以来融于骨子里的烙印。

一如两百年前那场波及整个世界的浩劫一样，不畏性命的流血牺牲。

如今战争再一次席卷世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镜像重演罢了。

在老者的示意下，沈筠背着夜重阳的尸体跑开，他的动作很是僵硬，浑身被冻得发抖，但是远不及心中的冷意以及对未来的迷茫，十几年共同成长的同伴莫名死于自己面前，还是为自己而死。

他不禁想起夜重阳的身世，九月九日出生的他自命为重阳，因为夜间遗落在垃圾山，被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捡到，便取夜为性，一生的理想便是建立没有痛苦没有战争的世界，消除所有罪恶。

就算是生长在罪恶编织的环境之下，依然能够看见阳光，这是多么高贵的人格啊，可是却如此轻易的失去了性命。

世事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沈筠背着尸体喘息的跑着，脸上流下的泪水被冻成冰花，在阳光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他心中只感觉被黑暗包裹的冷意和绝望，还有失去同伴的痛苦。

所有一切的情绪都化为了嚎啕大哭，悲伤织成雨幕，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原以为早已忘记了痛苦是为何物，直到今天才发现，压抑到极致程度，才是真正的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