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贼子

2018-06-20 作者: 涂辰
第十章 贼子

“秦舞阳,你能如此通达经义,可见胸有锦绣,必定不是杀人作恶之徒,我燕京学馆一向不拘一格降人才,我看你修行有方小小年纪竟已达养气之境,且筋骨大成,五脏通透,不日也将踏足武师之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知你可愿意进我燕京学馆啊?”

季环馆长瞥了一眼夏黄公,起身笑道。

老师会如此看一个无名小卒,他也是颇为惊讶,既然如此,他也不妨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给恩师。

“学生秦舞阳拜见诸位先生!”

秦舞阳心中狂喜,连忙拜谢,言语中几乎难掩兴奋之情。

他一介马夫,若是燕京城破,就算自己有些武艺,也难逃性命,但得学馆弟子的身份便大不相同,不但可以保住性命,若是能通过考核,还有机会进入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稷下学宫,这无异于埋头苦读的高中生突然拿到的北大清华的报送通知,如何不叫人激动。

场中

季馆长的一席话却是打破了众人的沉寂,学生们又小声议论起来。

“这小子是个人才,武艺尚不知深浅,但这养气境的本事恐怕在学馆里也是拔尖儿的,待会去饭堂,乐平,乐喜你们把他给我请过来。”

此时,坐在场地西南角落里的一个黑脸少年对着身旁的人说道。

这人身材高大,比秦舞阳还要壮硕几分,满脸的络腮胡子,梳着一个散乱的发髻,一身极不合身的长衫,胸口处露出浓密的胸毛,气质粗野狂放,根本不像个读书的学子,倒像是个市井屠户。

“樊哙大哥,这个秦舞阳如此隐忍,只怕不是一个善主,要是他给咱们捣乱,那可不美。”

乐平身材瘦小,但眼神颇为犀利。

听了樊哙的话,他却是面露难色,寒门弟子年年沦为炮灰,最大的原因并不是武力差距,而是各自为战,互相谁也不服谁,在战场上暗下黑手的事情也是屡屡发生,今年难得樊哙异军突起,凭着武师巅峰的顶尖战力慑服众人,寒门弟子才看到些许希望。

但这个秦舞阳虽然是个马夫,当属寒门,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居然能隐忍数年不发,其野心必然不小,如今看他本事不弱,如果贸然邀请其加入,只怕又会有一场无谓的争斗。

“秦舞阳,哼哼,三年不叫,一鸣惊人,可见其心思深沉,我等寒门子弟中不乏资质上佳之辈,但胸有城府的谋士却是一个没有,至于野心,呵呵,他要是胜得过我,听他的又何妨。”

“还有,这小子居然在姬柔小姐面前晃来晃去,咱们得好好摸摸他的底。”

黑脸少年摸着胡须笑道,要论心思深沉,那些豪门子弟哪个不是诡计多端之辈,姬薇是皇族中的优秀人物,栗家权倾朝野,秦舞阳与二人交恶,想要活命,不投效自己,恐怕连边地都到不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些,而是那个栗虎,三年前入学的时候便是半个武师,如今三年已过居然毫无寸进,以栗家的能量,培养出一个先天武师都有可能,这其中没有猫腻他是绝不相信的。

“大哥你是想招揽他,还是要收拾他?”

乐平瞧了一眼场中的秦舞阳,心里莫名的担心。

“乐平,你我都是泥腿子出身,外面什么风浪没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子,你还怕我樊哙治不住他?”

黑脸少年拍了拍乐平单薄的肩膀,让他放宽心。

自己和乐平,乐喜兄弟虽是寒门,但可不是一般的寒门子弟。三人幼年曾是楚地的狗屠,后来参加北部边军,樊哙还凭着武艺做到了百夫长的位置,无奈秦军强横,三月之内连破楚地八十一城,大将王离,李信率军击破边军,士卒阵亡大半,他们三个侥幸逃得性命,一路向北到了燕地,得了贵人搭救,后来凭着武艺通过了学馆武科考核,这才成了燕京学馆的弟子。

樊哙武艺精熟,乐平兄弟善察人心,三人能走到今天的地步绝非偶然。

栗虎站在前排,看着满脸笑意的秦舞阳,又转脸看向前面几排正在交头接耳的贵族子弟,冷哼一声,那些人全都低下头来,学生中不乏武师高手,但却没一个敢抬头与栗虎对视的。

“哼哼,君子远庖厨,有意思。”

栗虎淡定的整理衣冠,低头看了看手心,随后紧紧的攥成拳头。

“这些杂碎,我很快就会让你们知道,你们不但要畏惧我栗家的权势,还要畏惧我栗虎的力量。”

栗虎沉着脸,推开面前的学生,坐在座位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还要五日出发前往边地,寒门那边已经被一个叫樊哙的给聚拢成形,不过那帮泥腿子到死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不值一提。

倒是豪门贵族这边,今年许多家族为了自保,纷纷背水一战,十四五岁的武师高手一抓一大把,互相争到现在,也没分出个高下,贵族一系明日会在演武堂比斗,选出首领,他是不会错过的。

“是时候给这帮蠢蛋上上课了。”

栗虎喃喃道。

“孩子们,五日之后你们便要出发前往边地,这几天你们要好好准备,老夫此次前来督学事小,主要还是为了调停秦燕两军,让两国暂时休战,以免战乱影响我稷下学宫的考核,老夫会坐镇燕京直到考核结束,在此期间,老夫保证秦军不会有一兵一卒踏过易水,保证你们父母家人的安全,咳咳,都散了吧····”

夏黄公起身言道,目光扫过秦舞阳,眼神中却露出一丝惋惜。

“小子,荆轲可有东西留下。”

老头见学生们纷纷散去,便将秦舞阳拉到一边,小声问道。

“回夏黄公,荆轲先生确有东西留下。”

秦舞阳不敢隐瞒,将怀中的书信,玉简,金叶子尽数取出。

“请老先生过目。”

秦舞阳双手将东西呈上。

老头接过被扯成两半的书帛,玉简,将金叶子放回秦舞阳手中,低头看了起来。

“呵,山长的话果然从不出错,执念灼灼,荆棘甚多,如今更是丢了性命,这个小子,怕是要让革离那老小子伤心死哦·····”

老头读罢不住摇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叹息,将书帛玉简还给秦舞阳,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学生告退。”

秦舞阳拜了一拜便要离去。

“站住。”

夏黄公突然喝道,花白的眉毛下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猛地发出一丝光彩。

“老先生请讲,学生洗耳恭听。”

“荆轲是革离老头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学宫诸位先生最喜欢的弟子,这小子精通墨道,医道,还学了我的真言法术,列御寇的五行道术,尉缭子的兵形式,本来前途无可限量,无奈····”

老头再次叹息。

“这玉简里的东西都是学宫精华,他既然传给了你,你便要善用,你祖父秦开虽然未能封号武安君,但也是兵圣一级响当当的人物,所创不死血脉攻击力虽弱,但却最善自保,如今这些东西现在都交到你的手上了,你万不可误入歧途!”

老头冷声道。

“学生谨遵教诲!”

秦舞阳低着头,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后背都湿透了,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位当世大儒赤裸裸的杀意,自己在他面前如同风暴里的舢板,根本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去吧···”

老头坐会铺垫低声道。

“学生告退。”

秦舞阳快步退了出去。

“老师,为何动怒?”

季环馆长见老师居然会对一个小小学子动杀心,实在是无法理解。

“阿环,这次考核你会带队前往,这小子如果在考核中有任何异动,或是有不义之举,便就地处决了吧。”

老头缓缓道。

“老师,这是为何?秦舞阳天赋上佳,刚才一番论辩也可见其赤子之心,为何如此?”

季馆长惊道,秦舞阳方才的论辩足以见其抗击异魔,镇卫九州之心,上了战场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此子心中无父无母,无家无国,无敬畏怜悯之情,所言之事多是虚言,日后行事定是百无禁忌,假以时日,恐怕害人不浅。”

夏黄公是何等明辨,如何看不出秦舞阳的底细,身为一个燕国人,前有抄家灭族之仇,后有亡国灭种之危,自己则是受尽屈辱,如此怨深似海,但却能隐忍不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言辞之间竟然毫无情绪波动,这样的人除非是看破红尘的隐士高人,否则便是心怀叵测的贼子。

“既然如此,老师为何要护他?不如将其押解至官府处置?”

季馆长疑惑道。

“阿环,荆轲那小子我没能留住,他要救的人我如何能轻易害了?诶,可惜了,本来第九军的军团长就是给他留着的,如今入了秦国,在章台宫上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夏黄公缓步走下台阶。

“阿环你要记住,教书育人并不以才能为先,而是以德行为上,当朝的中车府令赵高,丞相李斯,太尉王翦,这些人当初从学宫出去,个个都是精通百家的人杰,可如今手上却沾满鲜血,一心要为他们秦王铲除稷下学宫,故而山长常说,这个时代缺的不是完美的人,缺的是真心,勇气,无畏和同情!”

季馆长再拜,高声道:

“学生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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