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悬于空中，照碎了沙漠上最后一丝阴影，曝晒的光线之下，有一具干瘪的马尸，上面的水分一点也不剩，厚厚的黄沙覆盖在因脱水而凹陷的身躯之上；而马尸的头颅与身体分开，直直插在不远处的沙丘中，已经破碎掉的眼睛耷拉在眼眶内，看着一个方向。
那里有具“尸体”，属于它生前的主人，在“尸体”前，有两个人正站着。
“你的意思是，这人还活着？”吴陷裹着厚厚的衣袍和绵密的布条，拉下嘴边的口罩问身旁的男人。
“这应该是剧情主线的一根枝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身边那个叫元煜的人如此回答。
吴陷皱皱眉头，转身向元煜近了几步，拔出塞在元煜腰间的水壶。
“不是还没审核通过么？就有剧情了？”他一边把水壶凑到趴在黄沙上的男人的脸旁，伸手将这人的脸抬起，边向元煜询问。
“有两种审核，一种是剧情添加审核，一种是世界开放审核，剧情添加审核从这个世界构建完成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也是最容易通过的，除非你一个角色都没有。”
吴陷点点头，把注意力完全放到了面前这人上，这人的脸因干燥的环境显得有些干皱，眉毛拧在一起，随着第一口清水度下，瞬时有了反应，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下都抖落掉一些沾着的沙尘。
果然是剧情人物。吴陷心想道。
面前人咳嗽稍停，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对视上吴陷的目光。
“你们......你们是谁？”他眼眶转动，将一蹲一站的两人收入眼中。
“过路人罢了。”元煜回答道，“见你晕厥在这，帮你一个小忙。”
“谢......谢谢，咳咳！”他虚弱地道声谢，接着低头继续咳嗽，一个乌黑的血块从嘴角吐出。
“没事吧？”吴陷拍拍他的后背，询问道。
“他应该快死了。”元煜开口道，走近两人，低头问向这可怜人，“是吧？”
这人苦笑，表情因体内的痛苦而僵硬。
“能......最后帮我个忙么？”
“可以，你说。”吴陷点头答应，把耳朵凑向他裂开的嘴唇。
这人脸上带上了丝释然：”告诉村子里的人，他们......他们回来了。“
他抬起只手，虚握吴陷的右手臂弯，往一个方向轻轻推了一下。
“你的村子在那么？还有他们是谁？”
“就在那个方向......他们......他们是......呃......”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一把短刀像一道闪电一般飞快地割开了他的喉咙。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偷袭的人，脑袋向后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元煜抹去刀刃上的血迹，慢条斯理地解释：“这人反正也快死了，还不如让我赚点经验者。”
吴陷闭上双眼，平复心中冒出的火焰。
“你不能等他把话说完么？”
“那时候，估计就来不及了。”
元煜转身，脚踩黄沙，向远处走去，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基础刀法已提升到2级，可学习下一步技能。“
心念一动，在面前，技能面板开启，元煜找到技能装备槽的刀法一栏，抬手点击，五个分支技能浮现。
“单刀-暴风骤雨”，“单刀-清风拂面”，“双刀-九曲”，“双刀-白狼”，“双刀-魔影初现”。
他点击最后一个选项，看着经验条逐渐盈满，技能块右下角的数字从“0”到“1”，嘴角拉出一丝满意的弧度。
“喂！”元煜收起面板，转头对依旧蹲在那儿的吴陷大声喊道，“还不走么？”
......
“这里没有人么？”
吴陷的手指遮在鼻孔上，腐败的恶臭正分散成一股股浊气灌进他的鼻腔。
在苍凉分裂的石板路上，干涸的血迹组成交错的巨大十字符号，元煜立在横竖交错的中心点，在清亮的月色下蒙上大块的阴影。
“这一点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如果我们打开这里每间屋子的门，应该可以发现不少尸体。这里已经被血洗了，而这......”元煜手指向下，点向血红的十字符号，”就是记号。“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等待吧，剧情总会接续下去。”元煜拧身转向身后一处处呆滞在暗光中的房屋，“你去找一找，看有什么线索物品。”
“嗯。”吴陷答应一声，向越来越浓的腐烂气味中走去，经过元煜身边时，听到他轻声的嘱咐。
“小心。”
吴陷点点头，重新迈开脚步。
这座小镇像沙漠里僵死的胡杨，死寂而消沉，地上结成块的血腥如同干枯碎裂的树皮，被吴陷的靴子一踩，便四分五裂。踩碎几块后，吴陷到了近处一所门外，手背轻轻一推房门，掩起的木门随着尖锐的摩擦声而打开，内里发霉的气味不可抑制地扑在吴陷身上。
“啧。”吴陷咬紧牙关，眯着眼睛环视在破碎窗户里透过的月色中显现的屋内陈设。
地上有一大滩乌黑的血迹，几件看不清颜色的衣裤皱在血迹中，覆盖着散落一地的干瘪骸骨，旁边还有几根烂掉的木头，而在正中，放着一台矮桌，上面平整地立着一根蜡烛，像是一直在等待着陌生来客来将它点燃。
这样的情景不仅凄凉，而且诡异。
吴陷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和一块火机，先是点烟，之后才上前燃起了蜡烛。
在亮起的光芒中，吴陷的身影拉长，随着火苗的左右摇摆在模糊与清晰间徘徊，他迈动脚步，踱在狭小的屋子中，视线在四周墙壁上裸露的砖块和粗大狭长的裂缝上掠过，看向血泥上歪着的白骨头颅。
“换个地方么？”吴陷自言自语，然后整个人停在原地，在眼前自己的影子中，有一块突然肿起，从那伸出一只细长的手臂，握着一把弯刀。
“气味不同了。”元煜的靴子在血腥的十字符号上使劲摩擦着，右手伸向身后短刀的刀柄。
这座小镇的气味仍旧令人作呕，可在其中已经发生了变化，像是泥塘里扔进了石块，突然不稳定，忽浓忽淡。
“我不记得我有设计过这么诡异的NPC，是系统自己添加的么？”
头转向村口，在元煜视线内，一个黑影突兀地显现在前方。
黑影并不回答他，也没有攻击他的行动，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碧绿的眼眸仅仅盯着元煜。
“不回答？”元煜缓缓抽出短刀，朝空中挥出一道半弧，如同一道黑红的闪电炸裂于虚空，砍断了偷袭者的一条手臂。
那偷袭者跌落在地，匆忙地向后翻滚，远离元煜，一定距离后才呻吟着蹲起，捂着身上平整的切口。
“没有血......”元煜朝身边那只孤单的手臂看了一眼，嘴边嘀咕。
“这是什么东西？”吴陷手背一抹脸颊上浅薄的划伤，眼睛死死看着面前出现的怪物。
它的身躯凹凸崎岖，四肢关节如同树木枝杈般随心所欲地朝不同方向扭转，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勉强直立于地面，两只眼珠往左右不断滚动，显然正处于极大的混乱之中。
这个怪物像是时间所有怪异的混合体。
吴陷心念一动，发动撞在技能槽内的技能，左手张开，一把水蓝剑身的细长宝剑在掌心间出现。
我没带多少补蓝药品，先试试能不能把它物理性杀死吧。
脚步一动，手提长剑刺向怪物的眼睛。
怪物右手还握着弯刀，在吴陷快要得手前把它往眼前一挡，挡住了那道水蓝色的狭长光芒。
“外来人，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有着碧绿眼眸的黑影张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沙哑得犹如砂纸般粗粝。
“哈哈。”元煜捂着嘴巴，笑得前仰后合，“这台词也太老套了吧，往往NPC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就代表有彩蛋或者财宝了。”
他笑得停不下来，声音在森冷的气氛中有些突兀与不协调，直到吴陷撞破不远处那间屋子的木门飞出，重重砸在地上才让他停下。
丑陋的怪物随之从敞开的门口走出，在月色下，僵硬的脖子扭动，将那副丑陋的面孔转向正站在血十字之上的元煜。
“你们可以现在离开，外来人，还来得及。”黑影低沉的声音再次出现，听起来情绪并未被元煜的讥笑所影响。
“离开？不好意思，这不在我的选项之内。”元煜看了怪物一眼，忍住作呕的感觉扭回头去，摇摇脑袋，“吴陷，看来剧情开始了。”
“还用你说。”吴陷撑着地，用长剑作拐杖立起身躯，“你那有蓝药么。”
“带倒是带了，不过没有多少，速战速决吧。”元煜抬起手，刀锋直指黑影，“不要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话音刚落，似乎是特地要讽刺他一般，原本黑暗静谧的屋子内，一盏盏烛光接连亮起，一声声沉闷的嘶吼从四处发出。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黑影总结道。
他张开双臂，抬头望向空中的皎月，如同圣徒般拥抱神祗的光芒。
地上，血十字沸腾，赤红的火焰在每一粒血块上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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