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总是这样,永远分不清界限在哪,尽管界限从来不模糊,就清晰地立在那里;或者他们可以分清,只是不愿意罢了,越过界限让他们危险的心脏得以享受,如同秋天熟透的稻谷似海浪般在风中摇曳,却不知十分钟后就会被镰刀割下。”
黑影往吴陷与元煜的所在处走来,他的步子迈得很大,不一会就把自己那张疤痕交错的面孔显现在月光下,展示在被怪物包围的两人面前。
“所以我讨厌人类,从指甲盖到每一个细胞都在因你们而作呕,你们把贪婪包装成冒险,把虚荣美化成探索,向这世间万物不知廉耻地展示自己的自私。”
他的话告一段落,脚步也已走到血十字的边缘,抬起左手,掌心对着两人张开。
这一行动是一个指令,怪物们翻动的眼珠停止在一刻,凶恶的眼神正对已走到一块的两人,交错发出接连的嘶吼。
就在两人马上要被撕碎的危急关头,元煜突然笑了,就如先前那样放肆地讥笑。
“我曾听过一句话:原始版本总会带给人惊喜。那时我不知道为何,到了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元煜咧着嘴巴,语气轻松淡定,“以过来者的身份评论几句人类,就觉得包装好了么?很遗憾,你并不了解人类,尽管你曾经是那种身份,而现在,如此粗糙的剧情可不会因为你这位‘哲学老师’苍白的几句话而变得精细,对我来说,现在你们不过是裸露在眼前的一大堆经验值罢了。”
在他出声的同时,元煜默发技能,使自己的声音同时出现在吴陷的脑海。
“我没有群体技能,得靠你了。”
“可我身上带的蓝药补充不满群发后的能量值损失,会对之后的剧情推动带来影响。”
“不必担心,之后小心行事,足以应付了,你先收了这波经验,退出这世界后,我会给你升级能量槽作为补偿。”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随着两人之间达成共识,吴陷终于不再犹豫,他翻转剑身,握住剑柄,使剑刃对向地面,手腕向下一动,让剑尖在地面上轻轻刺了两下。
雪白的光华在接触点浮现,然后向两侧延伸,飞快地形成了一个圆圈,将两人保护在其中。
“狡诈。”碧绿眼眸的主人左手掌心收拢,下了定语。
一个怪物抬起那不成形状的右肢,如重锤砸向两人。
一层雪白光幕凹陷在拳头前端,几束光线射出,印到怪物身上,接着弹向远处他的同伴,只留下一点白色印记。
未见霜雪,怎知冬天已到?
眼见那一点白色印记不断扩大,冷酷的寒霜逐渐包裹怪物们的身躯,元煜追随着那些不断散射的跳脱光线,在心头感叹,同时回刀,砍下攻击他们的怪物僵冷的手臂,那手臂掉落在地上,碎裂成冰渣。
“秋收之日。“
......
黑色的野马奔驰在夜晚阴冷的沙漠,马蹄接触沙面,声音尽管并不清亮,但依然急促。
很快,它奔跑到了它那被分尸的同类和那具半截已经迈进沙漠的男尸之前,前蹄扬起,生生止在原地。
一个身影在马背上的空气显现,与之同时,野马的皮肉一点点掉下,没过多久,裸露的骨头面积越来越大,无法再支撑马背上人影的重量,骨头散落一地。
这人从马背上落下,稳稳地踩在沙地上,扭动脖子环视四周,皱着鼻子闻着空气里的气味。
他的动作停止时,鼻间刚好对向那具男尸的方向,活动魁梧的身躯,走到男尸前,蹲下仔细嗅闻。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颅,瞳孔如鲜血般赤红,火焰般炽热,稍稍张嘴,语气如同岩浆滚动般愤怒。
“外来者。”
......
元煜很开心,这种心情从刚进入这里时便出现了,尽管中间被打断了一段时间,可很快便接续上了。
技能的经验值正在不断上升,看着面前可怜的敌人们,他心中的厌憎少了许多,这些丑陋都变得憨直而可爱了。
尽管形状奇形怪状,但没有人会讨厌财宝的。
在掠夺的闲暇关头,他还有空往那个NPC的方向看,那家伙面无表情,让元煜有了更多发挥空间帮他臆想出很多情绪:焦躁、愤怒、无奈。这让他笑得更开心了。
“够了。”来自碧绿眼眸的主人。
照着烛火的屋子里,新的嘶吼声再次出现,同时,原有的这些怪物的眼珠重新开始翻滚,它们的疯狂暴涨,朝着两人冲来,不再关心身上碎裂的一个个部位。
“能量槽快空了!”吴陷大声喊道,握着剑柄的手轻轻颤抖。
“马上!”元煜答应道,步点变换,手腕翻动,在两个怪物袭击而来留出的中间空隙间钻过,转了一圈,短刀划出一道光弧,擦过它们的脖颈,收割掉两条生命。
“魔影初现”的经验条一闪,等级从1到2。
“可以停止了,你去灭了蜡烛,那是召唤的媒介。这里我可以应付。”
吴陷点点头,松开手掌,白色光束、圆弧随之消散。
拧身,他往烛火通明处跑去,面对新出现的怪物们,距离越来越近。
它们如地狱里彷徨的恶鬼,扭曲可怖的脸孔向吴陷聚拢,接着一道回旋的圆盘从吴陷身后飞出,划出优雅的半弧,夺走最前几个的生命后失力掉下,被赶来的元煜接在手中。
“我来应付。”元煜回头微笑,依然那么自信。
“交给你了。”吴陷一刻不停,在他身旁匆匆经过。
放心吧,也是时候好好玩一把了。
元煜见怪物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自己身上,它们不会转弯的愚蠢大脑放过了在脚下跑过的吴陷,露出嘲讽的神色。右手手指在短刀的刀身上轻轻敲打,如同敲击钢琴的琴键,默默念叨着这把利器的真名。
“恐惧之森。”
身后,碧绿眼眸的主人依旧站在这里,没有任何要亲身参与进来的迹象。
元煜脑袋后仰,以一个轻视的角度睨着他,流露出的意思是“果然如此”。
然后他收回脑袋,将短刀往空中一抛,它飞到空中,疯狂旋转的刀身似一把电锯,那反射的苍凉月色吸引了面前愚者们的目光。
“好好看着这场表演吧,希望你们以后重新诞生时依然能记住。”
话音刚落,只见元煜膝盖一弯,接着朝空中跳起,他跳得很高,身体与依然旋转的刀身平行,引力在这时失去了作用。元煜右手一伸,准确地抓住了刀柄,接着对虚空用力向下一劈,画出澄澈的光华,在那光华中,飞出另一把短刀,刺进前方一只怪物的脑袋,捅了个通透。
脚步落地,又是斜向一挥,这似乎是指挥另一把刀的方式。
吴陷听着接连的重物落地声,回头瞥了一眼,元煜的身影已经完全隐没在敌人们的身躯中。
回过头,按压住心头的焦躁,他冲进之前的那间屋子,烛火旁空气中的黑影又一次显现,他赶紧吹灭蜡烛,让它生生湮灭,接着不停歇地往下个地方跑。
这也是一场战斗,更是场与时间的赛跑,吴陷心里明白,无论那些技能创造的开头多么华丽,要是过程一直如此冗长,那么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死亡。
而如果他们在未公开发布的私人剧本内死亡,这其中包含的风险太多,或许迎接他们的就是现实里的追悼会。
在到达第十个房间内时,吴陷正要扑灭烛火,一只苍白的手臂从他脸颊旁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巴。
谁!吴陷心头一惊,手肘往后一挥,让偷袭者放开了他。
“你是在做无用功。”
童稚幼嫩的声音从偷袭者口中发出,包裹着浓浓的死气。
“没用?”吴陷转过身,面向这人。
这是一个小女孩,穿着破烂的单薄衣衫,脑袋两边系着两条长长的马尾辫,假设她的脸色没有苍白如冬霜,那还是可爱,讨人喜欢的。
“没用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是谁?”
“我和他们一样,都是镇子的阴影。‘没用’,就是字面意思的没用。”她抬起手臂,“你往外面看,看看你之前的那些成果。”
不必再看,随着小女孩话音的结束,一声声吼叫再次出现,方向正是吴陷已经吹灭蜡烛的那几间屋子。
“信物已经点燃,便只能让它自己结束,所有人不能打断。”小女孩上前,拉住了吴陷的手,“跟我来吧。”
......
沙漠深处,常人几乎无法踏足的地界,有一个小型的绿洲艰难地嵌在一望无际的荒凉中,这里保存着沙漠里为数不多的动植物和珍贵的水源。
有一个矮小身影盘坐在湖泊边,从身形看似乎是一个女人。
她戴着巨大的头冠,上面安插的鹿角状犄角让这个冠冕显得比女人的身躯还要大。
她的双眼紧闭,身体沐浴在月光下,裸露的皮肤显现一道道画符。
她已经坐了很久,还打算一直坐下去。
当人想持续某件事时,总会有事情将此打断。
一个圆形的物体从她头顶的远处天空向她落下,重重砸在地面上,然后向她的所在处翻滚,停在近前。
这是一个人头,并且他睁着眼睛,显然还活着。
“有外来者闯进了亡者的世界!”
女人眼皮一翻,猛然睁开眼睛,眼中黄色的瞳孔如同雷电般刺向报信者。
绿洲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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