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逃离似地回到汀兰水榭,彼时,静雅郡主已经离开。而皇后正坐在小轩窗下,梳理自己的头发。沐昭敛下慌乱的心绪,忙迎了上去,道:“娘娘,郡主走了么?”
皇后抬眸浅笑道:“方才刚走。”旋即将手里的玉梳递给沐昭,沐昭接了,小心翼翼地梳着她一头青丝。皇后眉眼敛起,神情有一丝严厉,徐徐道:“沐昭,你在本宫身边也不少时日,本宫却还不知,你从哪里来?”
沐昭一怔,有些疑惑,皇后怎么无故要提起她的出身了,难不成是方才静雅郡主与她说了什么么?沐昭定定神,微笑道:“奴婢不过一个孤女,自小被师父抚养长大。随后被顾妈妈带进公主府。奴婢,并不知晓自己的亲生爹娘。”一双盈动的清眸,如今却黯淡下来,带着隐隐的哀伤。
皇后忽而一笑,转身来瞧沐昭,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方才静雅说,你居心不良才在本宫身旁伺候。可是,本宫相信皇帝,所以本宫自然也相信你。本宫只是随口问一句,你不必放在心上。”
沐昭道:“奴婢多谢娘娘。”清眸隐隐浮起冷意,静雅,现在才来挑拨离间么?
皇后见她恢复如常,温婉笑道:“侍候本宫歇息罢。”
沐昭如往常一般侍候皇后歇下,心里却有一丝愤怒,她亦说不上来,这股愤怒来自何处。只是一直放在她的心底,让她极为不舒服。
午日太过炎热,雯蔚特意做了酸梅汤,又冰镇过,请沐昭来喝。沐昭瞧皇后正还在歇息,旋即传来宫女守着,自己便就出去透透气。
“我方才冰镇了好一会儿,你快些喝罢!”雯蔚笑眯眯地道。
沐昭道:“多谢姐姐了。”
雯蔚却不以为意,用帕子拭着脸上的汗水,叹道:“这厨房里,终是热的。我都快成了汗人了。”
沐昭在厨房了呆了好一会儿,与雯蔚说了一会闲话,便就回皇后寝宫去了。只是未及进门,便忽而听到有人说:“这不是沐昭么?”
沐昭自然知晓这个声音,旋即回身行礼,恭谨道:“奴婢参见郡主。”
静雅扬着高傲的头,美丽容颜漾着一丝坏笑,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内院处,高声道:“今儿倒是懂规矩了。到底还是顾妈妈能干,会调教,出去了的丫鬟还肯听她的话。”
沐昭蹙一蹙眉头,道:“不知郡主找奴婢有什么事情?”
静雅盈盈笑着,“不过是有些时日没来见你了,找你叙叙旧罢了。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罢!”说着,便伸手欲去搀扶沐昭,只是沐昭退了一步,让她落得了个空。
静雅极快地眯一眯眼,旋即依旧露出笑意来,带着一丝亲昵,“我那日冲动妄为,害得你受了重伤。你不会怨恨我吧?”
沐昭本不明就里,在心里疑惑静雅郡主今日怎么换了心性,当她瞥见那一抹高贵优雅的身影时,她的心中便了然了一切。静雅,不过是想离间了她和皇后的关系。她到底在皇后跟前不久,皇后虽表面信任,心里是不是那还两说。
“奴婢不敢怨恨郡主。”沐昭弓着身子回道,“郡主,奴婢还要侍候娘娘,先行告退了。”
静雅扁了扁嘴巴,神情里带着一丝哀怨,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你应当知晓的,我对玦表哥有多么爱慕。那日,我只是误会了你故意勾引表哥……”说到此处,静雅不禁露出得意的笑意来,而内屋的那女子身子轻轻颤了一颤。
“沐昭,是我一时冲动。表哥都告诉我了,说你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所以,你回到我身旁来罢!”静雅拉着沐昭的手道,“我知晓的,你不会轻易忘了咱们之间的主仆情分的,是么?”
沐昭紧蹙眉头,眉眼里漾着寒意,她抽出被静雅握住的手,冷声道:“郡主若没有旁的事,奴婢先行告退!”
“沐昭,你仔细好好考虑。我这里,永远都需要你。”
沐昭懊恼地皱紧了眉头,静雅今日这些话,定会在皇后心里留下疙瘩。
屋内,那高贵的女子正倚着小轩窗,听到她的脚步声,也不抬眸,只冷声道:“你回来了?方才去哪儿了?”
沐昭心中一震,到底她信了静雅那些话了。定定神,遂回道:“雯蔚姐姐请我去喝酸梅汤,与她谈了一会闲话。”
“是么?”皇后自顾把玩着手上的白玉镯子,眉间春水不在,只隐隐扬着怒意与失望,“可还遇见了什么人?”
沐昭并不打算隐瞒,道:“方才在院子里,遇见静雅郡主,说了一会儿话。”左右皇后有了疑心,还不若将所有事情合盘托出。沐昭将自个儿进宫前后的事情全都一一告诉皇后,话罢,只等着皇后自个儿做决定。若是皇后疑她,她可以就此离开,在暗处保护她,若皇后不疑她,她们二人之间的情分或许更加牢固。
皇后听得沐昭一席话,久久不能从震惊中摆脱出来,她不可置信地张大眸子,道:“静雅,静雅何故对你动这样大的手?”
“奴婢不知为何,只是郡主到底误会了。”沐昭轻声道,言语里透着几许无可奈何。
皇后轻叹一声,旋即踱到她身旁,紧一紧她的手,道:“本宫也误会了。前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本宫竟也成了多疑的人了。”那日淑妃的话犹如一根刺扎在皇后心上,只稍稍一触碰,皇后便疼痛难忍。她不愿相信自己所托会这样待她,可她越不愿意相信,便越是记着淑妃那番话。如此反复,弄得皇后身心疲惫。
沐昭宽慰着她:“娘娘放宽心些。奴婢亦不会在意今日之事,到底奴婢在娘娘跟前不久,娘娘心存疑虑,也是应该的。”
“只是委屈了你。本宫应该知晓,静雅不过就是想着本宫对你多有疑虑,然后再赶你走。只是那时,本宫身边连一个能用的人都没了。”皇后脸上带着懊恼,似乎在深深自责之中。
沐昭却没有怪她的意思,一直安慰着她,皇后叹道:“本宫怎么就成了这样多疑的人了?沐昭,你说会不会有日,本宫对皇上也会如此?”
“不会的,娘娘。”沐昭宽慰道,“这多年来,皇上怎样待娘娘的,娘娘自己还不知晓么?连旁人都道,皇上对您可是疼到了骨子里的。皇上若知晓您不信他,可要伤心极了。”
“只是,本宫眼见淑妃下场,不得不多一个心眼。”想当年,淑妃荣宠后冠,她知道的,皇帝对赫连馨容不单单只是因为她是高王的女儿,皇帝对她,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
可是,赫连馨容的下场,却令人唏嘘。她不是败在旁人的手里,而是败在了她真心爱慕的皇帝的手里。那日,她见到赫连馨容悲痛欲绝,也不免为她怜惜几分。
若是,皇帝也同样待她,那她又该如何?
“娘娘,您真当是多想了。”沐昭劝慰道,“淑妃娘娘不过悲愤之语,你又何必放在心上?若是皇上对您虚情假意,又何必将奴婢放在您身旁照顾。奴婢出身公主府,皇上知道带我进宫会得罪了长公主。可是,皇上依旧做了。您晓得皇上是为何么?皇上都是为了您啊。所以娘娘,您勿要多想了,想得太多,恐怕要伤了您自个儿的身体。”
沐昭一番话都在情理之中,只是皇后有没有听进去,那还两说。不过,帝后到底多年夫妻,伉俪情深,皇后也并不会因而就对了皇帝失去了所有的信任,她只是有些不安,只是怕皇帝也会像对淑妃那样对她。
“如你所说,倒真是本宫多想了。”皇后漾着笑意道,“罢了罢了,本宫也不愿再多想了。替本宫梳妆吧,皇上先前传了话来,要本宫侍家狩猎呢。”
“是,娘娘!”
狩猎,那不是又要碰见八王爷么?沐昭懊恼地皱了皱眉头。
没有多久,沐昭就已替皇后梳理妥当了。扶了皇后,慢慢地往狩猎场走。场内古树苍天,那抹浅蓝色身影在郁郁葱葱之中穿梭,沐昭定定地望着,忽而他一抬头,对上她的双眸,沐昭一怔,忙不迭就将头低了下去。
场内萧旌勾唇而笑,忽而一抬手,利箭发出,箭势凌厉异常,迅速穿过林立的古树间。倏尔听到“嗷”一声,那是一只速度极快的白狐。它孱弱地“嗷嗷”了两声,还来不及跑,便有侍从匆匆跑过去,将赤狐拣了回来,向萧旌恭贺:“王爷,得了一只狐狸。”
萧旌道:“给它治治伤,好好养着,本王另有用处!”
沐昭这才看到,萧旌只是射中了那白狐的右脚,并不致命,心中忽而动容,他竟这样心善,不若凭他的箭法,这只小狐定然是活不了的。
“是,王爷!”话罢,那侍从将狐狸抱到外围,寻太医医治去了。
“皇兄,咱们一道去猎那凶猛快速的猎豹去!”萧旌眉目含星,神采飞扬。
皇帝微微颔首,亦是蓄势待发。
“驾……”两匹马同时蹦出,往围场内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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