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略有些失神,被那一道俊逸的身影夺去了目光。皇后心领神会,朝她轻声道:“咱们过去罢!”沐昭忙将视线收了回来,搀着皇后落座。
彼时,静雅与如妃已先到了,见皇后到来,纷纷行了礼。静雅笑眯眯地望一眼沐昭,眼里闪着异样光彩,随后才与皇后说道:“皇嫂,你怎么现在才来?”
皇后不露痕迹地抽出了被静雅挽住的手,拣起身边一盏清茶喝了,才浅笑道:“皇嫂身子乏得厉害,所以才歇了一会儿。”说话间,她便时不时地抚摸着已然突起的腹部。那里,孕育着她与萧玦爱的结晶。
静雅微眯了眯眼睛,极快地闪过一丝寒意,“皇嫂的身子该有五个月了吧!说来这真当是好事成双,先是皇嫂你有了身子,随后如莹姐姐也有了。想来表哥可是要高兴坏了呢。”
皇后抿唇轻笑,右手始终抚着自己的腹部,旋即微笑道:“等你进宫,便也能为皇上绵延子嗣了。”
“皇嫂!”静雅霎时羞红了脸,娇俏地跺了跺脚,随后往如妃怀里扑去,道,“如莹姐姐,你瞧皇嫂,这样打趣我。”红唇微翘,模样纯真可人。若放在平日里,皇后定然是会信了她是毫无心机之人。只是,经过这些时日,她再不能不多留些心思。
如妃怜爱地点一点她的鼻尖,笑道:“皇后娘娘哪里说错了么?”
“如莹姐姐,你也这般打趣我!哼,我不理你们了!”话罢,静雅羞涩地躲开两人,直直地往围场里头去了。她随手牵了一匹马,一个翻身,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背上,转过脸头娇俏笑道:“皇嫂,如莹姐姐,待静雅为你们猎一只雪貂来。”
随着她一声“驾”,马匹飞出,不过须臾,便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如妃旋即敛下笑意,捧着了清茶品茗,冷然道:“郡主娇俏可人,又是生的这样一副绝美容颜,指不定她是下一位淑贵妃。”
“淑贵妃怎能与静雅相比?”皇后淡然道,声音只如平常一般温婉,只是如妃听出她隐隐的威严,心中暗叹,素日温柔和气的皇后如今倒是比往常不一样了。
“姐姐说得是。静雅可是咱们长公主的独女,皇上待她自然比旁人不同。说不定……”说不定你温佩仪这后位就保不住了!如妃顿了顿,眼眸里漾着浓浓笑意。
皇后漠然瞥她一眼,似乎并不将如妃的话放在心上,只淡淡道:“皇上待静雅自然不同,只稍她一进宫便就晋为妃位。”
一入宫就晋为妃位,真是好大的面子!想她聂如莹熬了多少年才得了这如妃的位分,静雅一个小丫头竟然……如妃暗自咬牙,眉间隐隐漾起怒意,“这样大的恩宠,真是前无古人。皇上待静雅,真是好!”
皇后微微浅笑,道:“到底皇上是在公主府里长起来的,与静雅亦是自小就有的情分,皇上怎可能委屈了她?加之静雅容貌性情皆属上乘,直接晋为妃位亦属于情理之中。”
如妃怒不敢发,只勉强扯起笑意,道:“姐姐说得极是!”
正说话间,忽而听到围场里头传来马蹄声。众人皆目视之,只见静雅虚弱地躺在皇帝怀中,似乎是受了伤。她的手臂用鲜红的血冒出,映红了她素净的衣裳。皇帝面含担忧,抬眸厉声道:“太医呢?”
静雅按住右臂的伤口,勉强扯起一丝笑容,“表哥,我没事。”
皇帝怜惜地望着她,柔声道:“别说话了,表哥这就唤人给你医治。”话罢,他又高声道:“传太医!”
随侍太医匆匆忙忙冲进了围场,皇帝将静雅抱下来,太医小心检查了伤口后道:“回禀皇上,郡主的伤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养。”
皇帝“嗯”了一声,什么都不再说,只抱着静雅离了去。
如妃见到这一幕只微微一愣,旋即出声道:“静雅郡主的马上功夫一向极好,怎么今日就受了伤呢?”她目光烁烁,玩味地望着脸色难看的皇后。
皇后抿抿唇,她的脑海里只记得方才皇帝温柔体贴地护着静雅,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身子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幸好沐昭及时扶住她,她才不致失仪。
定一定神,她才道:“咱们一道去看看静雅吧。”
“是,姐姐!”如妃的眸光里闪着一丝嘲讽,温佩仪啊温佩仪,你这后位,怕是要岌岌可危了!
众人顺着皇帝离去的方向走,竟到了皇帝寝宫内。皇后陡然一颤,只是强忍着心头不安,端着温柔笑意踏进了内殿。彼时,静雅正倚在皇帝怀里,身旁有宫女正细心为她包扎着伤口。她的衣裳已然破碎,凝脂玉臂露在外头。
皇帝见她到了,竟丝毫不避讳,依旧将静雅拦在怀中,温柔地望着她,声音却冷冽:“皇后,静雅受了伤,你差人给她拿些换洗衣物来!”
皇后一阵恍惚,险些要不相信眼前的景况,她暗自攥了攥身侧裙裾,勉强应下:“是,皇上!”
沐昭冷眼望着在皇帝怀里笑得得意的静雅,心底隐隐升起一丝怒意。静雅,到底出手了。受伤示弱,让皇帝爱怜,呵呵,真当是一步好棋!
“静雅受了伤需要好好歇息,你们都回去罢!”连眸子都不曾抬起,皇帝便就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皇后委屈地含了一抹眼泪,只是她垂下眼睑,并不曾在皇帝面前落下。她依旧漾着温婉得宜的笑,依旧举止规矩地告了退。待出了皇帝寝宫,她才大口大口地呼气,“沐昭,为什么?他为什么……”
“娘娘!”沐昭担忧地扶住她,“娘娘,郡主受了伤,皇上才会照顾她,您别多想了。”
皇后苦涩一笑,道:“是本宫多想了么?你没有瞧见皇上方才的眼神么?他在赶本宫走!他竟然……”不由得,她又忽而想起那日赫连馨容说的那番话,难道,多年情分,终究是要落得这样不堪的下场么?
皇上,许多话言犹在耳,而您今日,又算什么?
“呕……”皇后忽而一阵一阵发呕。
“娘娘,您怎么了?”沐昭忙扶起皇后,劝道,“娘娘,咱们先回去好好歇着,旁的什么都不要想了。”
怎能不想,她如何能不想?几日前,皇上还告诉她,他此时只爱她一人,他对静雅从来不会存其他旁的心思,只是抹不开公主的面子。可是今日,他的满眼里只有静雅一人!他竟然顾不得看她,把另一个女人拥在属于她的怀抱里。
她是皇后,本该大度,可是谁又知道她心里的苦?如若可以,她怎么会将自己心爱的人与旁人一道分享?
皇后默然垂泪,泪水从她的眼眶中盈盈滑落。沐昭奉了热茶给她喝,她才停止了呕吐,只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
只许久过后,她才哑着嗓子道:“我原以为,我什么事情都能熬过。后宫年年进新人,每一年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是我不怕。因为我知道皇上对我有情。就在昨日,皇上还告诉我,此生他只会爱我一人,旁人,不过是为了遵循祖宗规矩罢了。可是今日,他就食言了!”
“娘娘!”沐昭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的双眸,“娘娘,今日之事尚不明朗,你何必要先自乱了阵脚?皇上与静雅郡主也有多年情分,皇上怜惜郡主,留下郡主治伤,都尚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娘娘,您以为凭郡主的伸手,在这小小围场能轻易受了伤么?”
皇后吸了吸鼻子,用帕子拭去眼泪,恍然道:“你是说……”
“奴婢倒是以为,皇上不过与郡主一道做戏罢了!”沐昭道,“娘娘,前堂之事沐昭虽然不懂,可沐昭在公主府这些年,多少也能得到些风声。皇上与长公主,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和睦。”
皇后凝神思忖片刻,道:“皇上虽长在公主府,可是自登基后却鲜少到公主府走动,本宫本还在怀疑,如今想来,怕是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间隙!”
“是啊,娘娘。您且想想,若凭皇上和长公主之间的情分,皇上怎会百般推脱郡主进宫?奴婢以为,娘娘您伤心得过早了。皇上对郡主到底如何,咱们还须静观其变呢!”
皇后仔细去想沐昭的话,半晌才露出笑意来,道:“本宫真是任性了。入宫多年了,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真是惭愧。”
“娘娘不过是过于在乎皇上才会如此。”沐昭宽慰道,“娘娘,奴婢以为,您理应相信皇上才是。”
那日淑贵妃的话在皇后心上扎了根,如若不拔除了,只怕皇后娘娘往后不得安生。何况娘娘现在是紧要的时刻,若万一心情受损,伤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虽说皇帝到底如何,那还两说,可如今唯一的法子也只有先稳住皇后的心绪,让她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皇后低低叹息一声,道:“本宫总梦见淑贵妃,梦见那日她说的话。本宫也知道自个儿不该怀疑皇上,可是……沐昭,本宫是否变了?”
“娘娘并没有变了,只是娘娘懂得保护自己了。”沐昭微笑言道,“皇上对你的情意,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一点,您无需置疑。不管皇上对旁人如何,只要您记得,皇上心中有您便可!”
皇后怔怔望着沐昭,旋即漾起笑意,是啊,只要皇上心中有她,那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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