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旌与掌柜的一同回屋时便就见到沐昭被严浩初拦在怀里,她张着大大的眸子,一脸无措的模样。而严浩初脸上挂着奸笑,“小妮子,你服不服?”
沐昭挣扎了一会儿,鼓着腮帮子道:“你耍诈!”
严浩初嘿嘿一笑,“本将军何时使诈?你自己动作慢还要怨我?”说着,他竟伸手狠狠掐了沐昭的脸一把,而后满意笑开,“小妮子,燕子飞本将军也学过,不止你一人会。”
沐昭怔住了,为的严浩初的动作,也为的严浩初会燕子飞一事,更为的严浩初此时的神情。他直勾勾地望着沐昭,脸上带着一丝邪笑。严浩初似笑非笑,眼里透着几许暧昧,轻声道:“小妮子,你信不信,你会的功夫,我都会的。或者说,与你身上发生的事,我没有一件是不知晓的。”
沐昭瞬时被吓了一跳,双目难以置信地望着严浩初,一眨不眨,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难道他知道自己那些秘密?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严浩初眼眸稍微转了转,只不过这动作太轻微,以致众人都没有发现。他轻声笑道:“天色晚了,本将军要回房歇息了。八王爷,小昭累了一天了,你还是早点让她歇着吧,有什么事儿明早再说!”严浩初的双眸盯着沐昭,可话却是对萧旌说的。
沐昭一怔,慌忙去寻找萧旌,只见萧旌正站在门边一脸沉默,半晌才勉强扯起一丝笑意,道:“昭儿,回去歇着吧。”
“王爷……”沐昭却是心乱如麻,也不知方才那一幕王爷看见没有,他会不会误会了什么?
萧旌只微微一笑,默然不语,从沐昭身边走过,径直往楼上走去了。沐昭心里泛酸,愤愤地望一眼严浩初,就追着萧旌去了。严浩初见状,半晌未动,剑眉下的双眸只略略黯沉下来。掌柜的轻叹一声,出声安慰道:“将军,昭儿长大了,由着她罢!”
严浩初依旧不说话,深邃眸子渐渐沉静下来,沉静得如一汪不起波澜的泉水。
萧旌,我严浩初守护的人,如今要换给你了么?只是但愿,你不要让我严浩初失望。不然……恁你是八王爷,我严浩初也绝不会放过你!
沐昭尾随着萧旌上楼,只是萧旌大步流星,并没有等沐昭,径自关上了门。沐昭着实吃了一个闭门羹,敲门的手略略迟疑,半晌却又缓缓放下。或许王爷今日只是累了,自己若是再去打扰,是不是不好?沐昭满头思绪如麻,站在萧旌房门前一动不动,满心只想着如何向萧旌解释方才的误会。
“果然只是爱勾引人的小贱人!”忽而不知哪里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
沐昭神色自若,连眉眼都不曾抬下来,“姑娘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芸娘一袭薄纱,身段妖娆,轻移莲步时顾盼生风,带着些许幽兰之气,面上的面纱更是为她平添几分神秘,秋水剪瞳却满是鄙夷之色,“芸娘是王爷的人,自然王爷到哪,芸娘到哪,何谓不请自来?倒是姑娘你,王爷已经歇下了,你站在这儿做什么?莫不是想勾引王爷做出苟且之事?啧啧,看你小小年纪,真是看不出心机这样重?”
沐昭听罢,并不气恼,只低低一笑,“姑娘这样诽谤沐昭,不过是嘴上逞能,旁的什么都不能见效。姑娘既然是来找王爷,那沐昭便不打扰了。”说着,沐昭朝那道门轻轻一敲,道:“王爷,芸娘姑娘来找你。”
却听得“咯吱”一声,萧旌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沐昭眼前,只是现下他并不是温柔视她,而是朝芸娘柔声道:“芸娘你到了!”
不过短短几刻,多余的人忽而就成了沐昭。沐昭满是酸楚,可倔强的脾气让她不许低头,她扬一扬头,双眼打转的泪水硬是生生被逼了回去。恭谨欠一欠身,而后道:“王爷好生歇息,奴婢告退!”
萧旌知晓沐昭这是故意跟她划清界限,若是换在往常他定要与沐昭争论一番,而现下,他却只是冷着脸不带一丝感情道:“走吧!”
芸娘得意地瞥一眼沐昭,扭着身子便朝萧旌怀里去了。此情此状,让沐昭的心猛然刺痛,就好似前生她将长剑刺进自己的身体里。忍痛闭上双眸,暗自攥紧拳头,到底骄傲地不肯低头,尽管满心刺痛,却依旧义无返顾地走了。
步履却千斤重,连抬起都觉得没有力气,可是,这样难堪的场景她如何能再呆下去?他在赶她,就因为方才的误会他竟然赶她走。为何这样不信任她?为什么……
眼睛酸涩得厉害,可眼泪却倔强不肯低头,不肯落下。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消失在萧旌视线里。
“王爷……”芸娘见沐昭走了,立马离开了萧旌的怀抱,“王爷为何要拿芸娘做挡箭牌?方才您不是还说,这心里只有她一人么?”
萧旌沉默着,似乎没有意思要去解释方才之事,许久他道:“你回遥知阁吧!”
芸娘见萧旌神色冷峻,也不再开口询问,只福一福身,便就离去了。
沐昭回到房里,便就坐在床榻上一下都不动弹,也不躺下歇息。张着眸子,丝毫没有疲倦,双手紧紧抓着裙裾。忽而,泪水顺着右颊掉落在右手上,一点一滴,眼泪只消一落下,便就片刻不停歇地掉落下来。仿佛要落尽她心中所有的委屈。
她不明白,他为何会忽而转得这样快,方才还是温言软语,不过眨眼瞬间,就要将另一个女人拥在怀里。心好疼,疼得透不过气来,为什么,他为什么忽然这样?
沐昭紧紧抓着胸口,狠狠地放声哭泣。管不得,只用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里,令闻者心痛怜惜。
萧旌站在屋内,推门的手僵在半空中,听着屋内沐昭声嘶力竭的哭泣声,心阵阵发疼。忽而吱呀一声,只见得严浩初推开门站在他面前,阴沉着脸,强忍着心里怒意,勉强冷静道:“她在哭,你不心疼么?”
萧旌却僵硬着身子不说话。
“我晓得你的用意,只是倔强如她,你以为这样能逼她回去吗?”严浩初不可置否地嘲讽一笑,“非但她不会回去,反而你要失去她!”
她的性子,跟那个人一样,一旦决定了,怎么都不会回头,即便你在认错请求,也终究不会回头。
萧旌的双眸里满是痛意,他哑着嗓子道:“浩初,唤作是你,你会怎么做?苏奕临走时那眼神,你不是没有瞧见。我让沐昭无辜卷进后宫之事,害她身处险境,而今我只想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你我都明白,温谨良一事,并不一定会如我们所愿真相大白。我们身居高位,不会有任何意外,那沐昭呢?若是让苏奕抓住她假死出逃,那是什么罪名你知道么?我只能让她回欧阳山庄去。等事情过去,我自会向她解释。”
严浩初眼眸微动,萧旌此举,不外乎是听了掌柜的话,可话虽无错,他们体谅到沐昭的心情了么?严浩初轻声一笑,道:“萧旌,你还是不了解小昭。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此时逼她走,以后,休想她再回来!”
萧旌微微一颤,心中猛然一痛,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可是想起方才掌柜的话,他还是忍痛狠下心,“如果那样,也只能怪我们有缘无分。”
“萧旌!”严浩初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愤怒,“畏首畏尾,你还是当年那个无所畏惧的战神八王爷吗?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严浩初大掌劈向萧旌,萧旌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一掌,严浩初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求饶,还是恕罪?”
萧旌却低低一笑,素日含笑的双眸漾着痛意,“浩初,掌柜的说沐昭从小过得很苦,长大后又身不由己。当初我将她带进皇宫,只是想利用她的身手去保护皇嫂。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为难。因为我,她被顾妈妈责怪,因为我,她被宫里的人指着脊椎骨骂背信弃义,因为我,她在冰冷的永巷受杖责。这一路到江南,我时时在想,我萧旌,到底为她做过什么?我只是一次一次害得她受伤,害得她为难,害得她差点丢点性命。掌柜的说得对,沐昭不适合我,我这样凉薄的人,永远配不上那样好的她。”
方才,萧旌与掌柜的出去的那会儿,掌柜的告诉萧旌,沐昭从小经历过的事。萧旌本以为自己能够劝动掌柜的让沐昭留下来,没想到,反倒是他被掌柜的劝动了。掌柜的何其精明,他怎能不清楚,温家一事会牵扯到沐昭的娘亲。掌柜的只告诉萧旌一句话:“你舍得让沐昭背上不孝的罪名,让她天下人耻骂吗?”
萧旌不舍得的,他如何能够舍得那么弱小的她再去承受那些不应该承受的?她虽然坚强,可是她的心里,却终究是念着她的母亲,他实在舍不得,让她那么为难。
萧旌双眸含泪,浑身漾着悲凉之意。严浩初怔怔地望了萧旌一会儿,默然片刻,才缓缓道:“萧旌,你知道我为何要跟着你们来查这这件案子么?”
萧旌微微一怔,旋即摇摇头。
严浩初道:“因为我不怕面对静雅,我想沐昭也一样,她绝不会惧怕面对顾妈妈!”
“浩初,你怎么会知道顾妈妈跟沐昭……”萧旌震惊地望着严浩初。
严浩初轻声地叹了一口气,许久许久之后他才道:“我从小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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