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为萧胤接风洗尘,八王与久未闻面的洛王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八王一身锦袍,神色严肃却又带了一丝宠爱,很有王叔的样子。而洛王比萧胤大不了多少,还如小孩子一般,一见面也顾不得规矩便就与萧胤抱在一起,高高兴兴地说话。相比起来,反而是萧胤更沉稳些。
皇帝见了连连摇头,正欲开口训斥,却被皇后一把拦住,“他们好不容易见面,随他们去罢!”
皇帝轻叹一声,到底随着他们去了。
静妃坐在皇后右下首,温柔凝视着萧胤,道:“一年没有见胤儿了,如今都与十一弟一般大了,两人站在一块儿,便是说他们是兄弟也是有人信的。”
萧胤停住与洛王说笑,转眸朝静妃恭谨道:“静母妃这一年过得可好?”
静妃微微笑道:“自然是比从前好些,只是本宫这心里惦记着紧,想同你再一道下下那五子棋呢。”
五子棋,是静妃教给萧胤的,那是现代人的玩法。当初,静妃就是凭借五子棋与萧胤打好关系的。说起来,静妃是宫里为数不多亲切对待萧胤的人。
萧胤眯着眼笑,道:“好,看看静母妃如今能不能赢胤儿。”
“那你可要手下留情才好!”静妃亦是俏皮一笑。
宴会无比温馨地进行着,沐昭一直恪守规矩,丝毫不离皇后半步。只是苦了一直想找她说话的萧旌。他挤眉弄眼地,硬是没有得到沐昭一点儿关怀。
萧旌挫败地喝着闷酒,偶尔幽怨地望一眼沐昭。沐昭不免低声嗤笑,暗笑他没有一点儿王爷的样子。
忽而,不知哪里传来一阵丝竹声,声音轻缓而让人觉得舒适。众人再一瞧,便就望见静妃不知何时已然换了舞衣,从边角处翩然而至。
轻轻起步,她与舞女一起双袖徐徐扬起,长袖飘曳生姿,时而掩袖,微掩容颜,半遮娇态;时而折腰转身,与舞女们争飞双袖,如同雪花上下翻飞;时而脚步轻移,舞姿飘逸,舞衣洁白,光彩照人。凤眸含笑流盼,只是并不如露出白纻舞缘由的怨怼,而是带着微微的喜意,似在热烈欢迎萧胤的这一次归来。
伴着轻缓时而有急促的丝竹声,静妃在绝美的舞女中间灵巧舞动,她是最光彩照人的,吸引着众人所有的目光。她娇媚百态,又时而露出无辜纯真的眼神,妆容上精致却又自然,并不似这宫廷里嫔妃一味地厚重加胭脂,而是巧妙地遮盖了自己原有的缺点,只露出倾世之容颜。
精致妆容、窈窕身段、灵巧舞姿,让静妃在这宴会上大放异彩。一曲毕,她“流津染面散芳菲”,轻轻用袖子擦拭着双颊汗水,恍然间,忽惊觉皇帝竟至她跟前,手里正拿着帕子温柔为她拭着汗水。
众人心里暗自嫉妒,面上却依旧得宜笑着恭贺:“静妃娘娘舞姿卓越,堪比汉代戚夫人,嫔妾们真真是佩服之至。”
静妃微微一笑,盈然道:“本宫天资拙劣,练这一舞可要花费大半个月的时间,怎能比得善舞的戚夫人呢?”含笑眼眸流转,眉梢处却含了一丝冷意。戚夫人?她怎能与本宫想必,她不过就是一个愚蠢的舞姬罢了!
“朕倒是瞧静妃比她要好得多,戚夫人不过善舞,朕的静妃却还有极巧的心思,将这白纻舞改得这样欢快,却又没有半点儿突兀,优美更甚,让朕与皇后都瞧花了眼。”皇帝不吝赞美之词,说得静妃双颊微微泛红。
她是极为巧妙地在这白纻舞中加了些许现代芭蕾的元素,只是众人并瞧不出来,只觉得她这白纻舞比平常独特。静妃脸上洋溢被赞许的喜悦,朝皇后道:“姐姐,您瞧瞧皇上,故意逗弄静雅,您可要为静雅做主啊!”
皇后温婉一笑,道:“皇上可说得不差,你方才一舞,是要将我们都瞧花了眼。每一次转身,每一次回眸,都叫我们要被你吸引了去呢!”
“姐姐!”静雅似乎极为皮薄,听得皇后这话更是满脸通红,娇俏地一跺脚,道一声“不与你们说了”,便就翩然离去。
众人一阵发笑,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到底,这昭阳殿热闹之至,到处充满欢声笑语。
沐昭垂眸暗笑,静妃一曲,今晚可有多少要睡不安稳了啊!
皇帝悠然回座,与皇后相视而笑,而后道:“静妃舞姿,倒是与你从前有些相像了。”
皇后低眉浅笑,“臣妾都不记得从前起舞的模样,只觉得如今老老垂矣。”似在低声泣诉皇帝方才的失神,“静妃这般灵巧,臣妾愈发觉着自己不中用了,往常那些舞姿,简就是难以入眼,皇上还是早早忘却了罢!”
皇帝稍稍一怔,旋即摇头轻笑,道:“你呀,在这舞艺上最是固执,只是你许久没有跳给朕看了。何日寻个时间为朕舞一曲罢!”
皇后却显然有些许地吃醋,“只怕臣妾久未起舞生疏了,皇上还是瞧静妃的白纻舞罢!”
皇后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她一直温婉端庄,十分大度,可是她会偶尔适时地吃醋耍性子,来赢得皇帝的注意力。后宫女子这般多,皇后算不得最美的那人,可皇帝多年来心中只有她一个。除去年少时的那些情分,更多的凭靠的是皇后平日对皇帝的态度。
“就是生疏了,朕也愿意瞧。”皇帝低声在皇后耳畔轻喃,“择日不如撞日,便就今晚,皇后为朕舞一曲罢!”
“可今日不是十五啊!”皇后侍寝,唯有十五这一日。
“朕可不管他是不是十五!”皇帝轻挑左眉,唇畔微微含笑。
帝后的低头私语,让众人心中又是一阵嫉妒。唯有如妃与丽答应,神色如往常,只专注地用膳。
欢笑间,静妃已然换好了衣裳回座。萧胤拱手谢道:“多谢静母妃为胤儿舞这一曲,胤儿不甚感激!”
静妃微微一笑,道:“静母妃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唯有这一曲白纻舞聊表心意罢了。胤儿不嫌弃,已是静母妃最高兴的事儿了!”
“胤儿欢喜之至,多谢静母妃这番心意!”言毕,萧胤退至洛王身旁,洛王笑着引他落座。
宴会平安无事地过了,众人闹到戌末才退散了去。帝后双双相携知内堂,沐昭端了热水进门,很有眼力见地关上了房门,退开了去。
屋外,月光银华下,八王爷萧旌正还在等待着她。锦袍加身,他浅笑望着沐昭,道:“皇兄皇嫂歇下了,你现在该是有空了罢!”
沐昭忽而想起在宴席之中他那般挤眉弄眼,噗嗤一笑,道:“倒是有一会儿空闲的时候。”
萧旌再没了话,笑眯眯地拉起她的手往外头走去,就在她狐疑之时,萧旌却忽而转了身来,道:“闭上眼睛,跟着我走!”
“要做什么?”沐昭心中疑惑,却还是在萧旌注目之下闭上了双眼。
双手被萧旌紧紧握住,缓缓地牵引至她尚不清楚的地方。
“你带我到哪儿去?”沐昭问。
萧旌却依旧神秘地道:“再等一会儿就到了。”
沐昭满心狐疑,根本不知萧旌要做什么,只默默地跟随着她。忽而,他们停下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沐昭闻言,便就缓缓睁开眼睛。不知是闭目太久,还是眼前状况太过耀眼,竟逼得沐昭一阵晃眼。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场景,满地烟火齐放,升至半空中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图案。
她惊讶地捂住了嘴,“这……这……”
萧旌轻轻笑道,深情的眸子望着沐昭,道:“今日是你十四岁生辰,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贺礼。”
“我的生辰?”沐昭略略发怔,萧旌怎会知晓她的生辰,她原以为,没有会记得她的生辰。
“你怎么知道?”
萧旌勾唇而笑,温情眸光深邃,“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生辰?原本皇嫂是想着为你设宴,只是恰好胤儿回来,不能给你办,如今只能用我这方法给你过生辰了。”
他似乎有些遗憾,不能给沐昭一个隆重的生辰礼。只是沐昭哪会计较这些,她兀自湿了眼眶,道:“烟花很美,谢谢你!”
“现在就哭了可怎么办才好?”温润指尖轻轻拭去她的眼角泪水,“往后我会帮你办更加盛重的生辰礼,你岂不是要晕厥了去?”
轻声一笑,他忽而高声道:“你们快出来罢!”
就在沐昭惊诧之时,只见从黑暗处出来几个人,分别是丽答应,雯蔚,鸣翠,洛王和萧胤。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手里亦拿着贺礼,朝沐昭和萧旌走来。
丽答应笑着道:“今日是你的十四岁生辰,姐姐以这如意玉相送,愿你往后称心如意,与王爷相伴终老!”
“姐姐……”沐昭满是感激,听到丽答应最后那话,却又是满脸羞涩。
众人哈哈一笑,分别献上了礼物。沐昭一一受了,双目中盈满泪水。她的生辰,连娘亲都不曾惦记,却是让他们惦念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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