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关雎宫里传来如妃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声音。她紧紧地攥着云织锦被,指尖泛白,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
身上的疼痛阵阵袭来,她遏制不住地颤抖着,紧咬着牙关,硬生生地逼出自己身体里最大的力量。
“啊……”
声声凄厉,叫人胆战心惊。
可素日良善温婉的皇后如今却只安安静静地坐在外殿,双手握住皇帝的手,抚慰道:“皇上莫急,如妃妹妹身子骨好,定能平平安安地诞下麟儿。”
皇帝微微颔首,紧锁的眉头并不舒展开来,他担忧道:“如今才只八个月,怎么会就生产了?莫非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么?”
“皇上勿要着急,一切只待如妃诞下麟儿再做细查罢!”皇后柔顺的声音如一沐春风抚过皇帝的心头,让他不自觉的地安定下来。
一旁静妃轻轻一笑道:“有些孩子就是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这个世界,瞧瞧自己的父亲母亲。皇上,臣妾想着如妃姐姐肚子里这个孩子啊,怕是等不及要瞧您了呢。”
皇帝听见静妃的话淡淡一笑。皇后不动声色地掠过静妃含笑的面庞,温柔的眸光闪过一丝冷冽,她这嘴,倒是一如既往地甜呢。
“静妃说得是呢,皇上。”皇后浅笑道,“臣妾曾太医说过,这十月怀胎,虽说是十月怀胎,可有些人不过八九月就要生产,这都属平常之事。如妃妹妹虽说早了些日子,可臣妾瞧如妃平日里的身子康健,该是没有什么问题才是。”
一直静默不语的端嫔忽而拭了拭眼泪道:“姐姐这几日总说身子乏得很,皇上昨儿还说姐姐的身子弱得不行。臣妾,臣妾真怕……”
端嫔的话未曾说完,众人忽而听到内殿传来一声叫喊声。未等众人反应,君洛匆匆忙忙地从内殿跑了出来,她满身血污,瞳仁张地大大的,似是十分惊恐的模样。
“主子她……主子她……”君洛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皇帝急道:“如妃怎么了?”
君洛瞬时眼泪就下来了:“主子难产,昏过去了,帝姬……帝姬胎死腹中了!”
犹如平地惊起一声雷,打得众人措手不及。皇帝眉头紧锁,透着一股寒气,道:“胎死腹中?产婆呢,太医呢,都死了么?怎么能让帝姬胎死腹中?”
君洛哭哭啼啼,抽泣道:“回皇上的话,太医和产婆已尽了全力。只是,如妃娘娘难产血崩,才致帝姬胎死腹中。方才娘娘清醒了一会儿,说是,说是要随着帝姬而去。皇上,奴婢求您,去劝劝如妃主子罢!她,她不肯让太医施救啊!”
“她这是做的什么傻事?朕去瞧瞧她。”皇帝怒道。
皇后温柔地抚了抚皇帝的胸膛,柔声道:“皇上,产房血污之地,实在不是您该去的地方。便叫让臣妾进去探望如妃妹妹罢!”
皇帝微微颔首,道:“也好,你劝劝她罢!”
“是,皇上。”皇后温润浅笑,沐昭忙搀扶她进了产房。
端嫔不由得地眯了眯美眸,心头闪过一丝寒意,好一个皇后,竟然阻拦皇上与姐姐见面!
皇后满脸忧色踏进产房,见到满地血污,不由得严厉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帝姬怎么没生下来,如妃呢,现下如何了?”
太医与产婆见是皇后到来,忙跪下来回话:“回皇后娘娘,如妃娘娘现下已经止住了血,并无性命之虞,只是需要好好调养数月方可恢复。至于帝姬……微臣请皇后娘娘降罪,是微臣无能,保不住帝姬!”
皇后凝一凝眸,道:“本宫先瞧了如妃之后再来与你算账!”稍顿一顿,她又道:“来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如妃娘娘需要良好的环境,这般污秽如何能让如妃养得好身子?”
“是,娘娘!”
关雎宫众人旋即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房间来。没有一会儿,房内瞬时变得干净起来。皇后拢一拢锦衣,忽而似乎是嗅到了什么,转眸与沐昭对视了一眼。沐昭神色稍稍凝重,轻声道:“娘娘先瞧瞧如妃娘娘罢!”
皇后略略颔首,而后才坐在床榻上,轻轻地执起如妃的手,柔声道:“如妃妹妹,姐姐来看你了。”
如妃紧闭着双眼,整张脸惨白得让人心疼。皇后轻轻拭去她额上的细汗,徐徐道:“累坏了罢,好好休养着。什么都不要过多去想,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等身子调养好了,自是还有机会的。”皇后柔声宽慰,似乎没有发现沉睡的如妃微微蹙了蹙眉。她继而道:“皇上正在外头,姐姐怕皇上沾惹了血污,才阻拦着不让进来。等这屋子血腥味儿都去了,皇上便就会来瞧你的。太后也传了话来,只让你好好调养身体,旁的不要再想了。帝姬她,皇上自会赐以封号,好好安葬的。”
不由得蒙上泪意,连连叹息。
沐昭忙劝道:“娘娘怎地这般伤怀,皇上还让您来劝如妃娘娘呢。如妃娘娘心里苦,看见您落泪,怕是更要伤心呢。”
皇后忙拭去了眼泪,道:“本宫真当是无用,自个儿先落下泪了。幸好如妃这会子正睡着,不然怕是又要伤怀了。哎,她怎会这般命苦呢?年轻的时候没了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又要这般残忍待她……这般刻骨铭心的痛,怎能轻易释怀呢?”
皇后无不哀叹,她缓缓放下如妃的手,转眸时脸色一寒,朝君洛道:“你且与本宫细细说来,到底如妃这些日子用了什么东西,吃了些什么药,竟让如妃这般损害了身子,造成早产,又让帝姬太死在腹中了。”
君洛暗自一震,恭谨言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主子这些日子用的药都是太医熬制好亲自送来的,平日主子喝了并无半点不妥的。只是前几日开始,主子总是喊累。不过昨日皇上见主子身子不好,便就吩咐了太医院和御膳房调制了药膳了。主子中午用膳的时候吃了大半碗,后来没有多久,主子便就开始喊肚子疼。奴婢请了太医过来,太医才说主子要生产了。”
君洛眼中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她仿佛还没有从方才惊心动魄的场景中恢复过来,“皇后娘娘,主子命苦,主子命苦啊!”
“大胆,这话岂是你能说的?”皇后寒了眸光,直叫君洛心中兀自一颤。皇后冷怒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切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她若是有个好歹,本宫定要整个关雎宫陪葬!你们都记清了么?”
“奴婢谨遵懿旨!”众人被皇后严厉模样震住,忙恭谨应道。
床榻上的如妃微微动了动手指,不知她是睡是醒。
皇后深深凝望如妃一眼,又道:“去请皇上进来罢!”
“是,皇后娘娘。”
不过须臾,皇帝与静妃端嫔便就进了门。皇帝道:“如妃如何了?”
皇后稍稍福身,而后道:“现下正睡着,太医说要好好静养。皇上您陪陪如妃妹妹罢!”
皇帝微微颔首,怜惜道:“辛苦你了,你自个儿身子也不好,好好回去歇着罢!”
“是,皇上!”
皇后摒弃了凤辇,却与沐昭一道缓步行走。满地白雪,只瞧得见皇后一行人的落下的脚印。皇后与沐昭一蓝一红在这苍茫白色之中显得特别耀眼。只是这个时候,宫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关雎宫那一位上,哪有人得空去瞧她们两个。
两人静静地走着,忽而皇后开口眼道:“沐昭,你可闻到了那股气味?”
沐昭稍稍一怔,眸光里闪过一丝疑窦,“奴婢闻到了。”只是不知,到底是谁给如妃下了这样厉害的药?
皇后轻轻一笑,“这是报应么?她让宛儿叫淑贵妃在本宫的膳食里下马齿苋,如今她自己反而栽在了这马齿苋之上!”
沐昭勾唇而笑,“这是有人给娘娘您出气呢。不过娘娘,如妃既然知道马齿苋的厉害,怎么会这样轻易中招呢?”
皇后也是不解, 沉吟须臾后道:“怕是因为关雎宫里的熏香味道掩盖了马齿苋的气味罢!本宫方才进屋时并不觉察,是后来宫女们撤了熏香才发觉的。”下毒之人定是费过一番苦功夫,那马齿苋的气味清淡得让人闻不见。若非皇后遭受过马齿苋的苦,怕也是不会发觉。
“想来是这样了,不然凭君洛的灵敏,断然不会没有发现这马齿苋的。”沐昭思忖道,“方才熏香撤去,君洛定然也发现了。奴婢瞧君洛脸色都变了。哎,只是可怜了未出世的帝姬了。”
皇后略略一怔,“帝姬……或许这样死去,比在这世上苦苦挣扎要来得好!如妃那般的心气,怎么会允许自己只生下一个帝姬呢?”
沐昭心中一震,帝姬……马齿苋……莫非是如妃自己?不,不会,宫中传闻,如妃这一胎定会是龙胎,如妃不会拿这事开玩笑。只是,会是谁,敢去谋害如妃呢?静妃,还是锦嫔?
皇后抿唇微笑,“本宫真想知道,到底是谁让一向自诩聪颖,心机深沉的如妃吃了亏!”
沐昭淡淡一笑,道:“娘娘,咱们总有知晓的那一日。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歇着罢!”
“嗯,回罢!”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