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又下起雪来,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天儿,顿时又变得寒气逼人起来。
君洛忙将所有窗子关得严严实实,屋里又升起了热炉。没有一会儿,整个屋里就变得暖和起来。
皇帝坐在如妃的床榻边上,低声温柔道:“天儿凉,仔细别着凉了。这被子也要换厚实的来。”
如妃连连点头,眼中泪珠伴随着颔首的动作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臣妾让皇上担忧了,臣妾……臣妾没用,不能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的……”
泪水哽住了她的咽喉,悲痛浮现在她的面上。皇帝轻叹一声,温润指尖拭去她的晶莹泪水,劝道:“如今这会子别再想这许多了,仔细调养你自己的身子才是最紧要的。朕已下旨宣你母亲嫂嫂进宫陪伴你。”
“多谢皇上!”如妃感激应下,眉梢处却闪过一丝不安。
端嫔福身握住如妃的手道:“姐姐……”双眸噙住泪水,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姐姐的身子一直康健,怎么会……姐姐,是否有歹人要害你?”
屋里有片刻的静默,皇帝微微蹙眉。静妃含笑道:“端嫔真是说笑,如妃身怀龙胎,哪个不要命敢来害如妃?何况,皇上亲自下旨要太医院和御膳房好好照顾如妃,怎么可能……”
端嫔微眯一眯凤眸,面上表现义愤填膺,“如若静妃娘娘所言,太医院和御膳房都仔细照顾姐姐了,姐姐理应平安诞下帝姬才是。如今姐姐这般,难不成是姐姐命该如此,是姐姐不配拥有孩子么?”泪水像掉了线似地落下来,悲愤交加。
静妃略略惊慌,旋即抚慰道:“如青你误会了,我怎会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无凭无据,你要是说有人来害如妃姐姐,这……只怕宫里人要说你无事生非。”
“无事生非?”端嫔冷哼一声,唇畔嘲讽之意立现,“嫔妾如今还怕旁人来说我无事生非么?姐姐的孩子都没了,嫔妾要那些个虚名有什么用?皇上,请您做主,还姐姐和可怜的帝姬一个公道。嫔妾以为此事定是有人加害姐姐!”
皇帝并不做声,只紧锁眉头,厉目望着端嫔。如妃见状忙道:“皇上,如青无知失言,望皇上恕罪!”遏制不住的悲伤袭来,让如妃苍白的脸色更平添了几分楚楚,“如青一直心心念念着这个孩子,如今……如青是帝姬嫡亲姨母,她只是悲伤过度,请皇上……饶过如青这一次。”
“姐姐……”端嫔再没了素日的端庄,双眸里直含着克制不住的悲愤。
皇帝面无表情道:“端嫔,你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如妃,可有证据?”
端嫔稍稍欠身,而后道:“嫔妾自然是发现了什么,才敢在皇上面前放肆。皇上,方才君洛告诉嫔妾,在如妃今日用的膳食之中发现了马齿苋。”
马齿苋,有滑胎之效,当初便是因为它,淑贵妃才丢了皇帝的宠爱。如今,果然是报应么?
如妃含泪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马齿苋,用得可真好!放在锦被下的双手紧紧攥着,深沉恨意尽显。
“宫里怎还有此等歹毒之物?”皇帝目光一寒,冷怒道。
当日因这马齿苋差点造成皇后滑胎,皇帝便就下令御膳房再不能用马齿苋做食材。宫中一度,不曾见过马齿苋的踪迹。而如今,竟出现在如妃的膳食里。
端嫔委屈地落泪,言语凄凄,道:“嫔妾如何能得知?这般歹毒的东西出现在姐姐的膳食,可见此人心肠狠毒之极。皇上,如青方才便就是因这悲愤不已,才在皇上面前失态。皇上,可怜年幼帝姬未出世便就永远离开我们;可怜姐姐辛苦怀胎八月,竟得这般的结果。求皇上做主,求皇上还姐姐和帝姬一个公道。”
端嫔如泣如诉,句句表明帝姬胎死腹中是有歹人加害。
皇帝顿时沉下了脸,厉声道:“今日如妃所用膳食是谁送来的?”
“回皇上,是御膳房小林子送来的。”君洛道。
“传小林子来回话!”
“是!”
如妃依偎在皇帝的怀里,轻声呼喊:“皇上……”
“你且放心,若真是有人要害你,朕定将他碎尸万段,给帝姬陪葬!”皇帝狠戾道。
旁侧静妃稍稍一震,只是笑意掩盖住了惊慌,“如妃姐姐,有皇上为你做主,如妃姐姐大可安心休养了。”
如妃勉强露出笑意,道:“即便找到了人那又如何,帝姬也回不来了。”
身为人母,哪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的呢?
静妃道:“虽说如此,可咱们也不能让歹人逍遥法外啊!她既然敢下这样的毒手,便就要做好受到惩处的准备。姐姐放心,皇上英明神武,定很快就能将事情查清。”
“是啊,静妃娘娘说得对。”端嫔随声附和,眼角视线却落在静妃身上,“这样歹毒的人,理应受到惩处,若是让她逍遥法外了去,岂是天理能容的?”
“如青……”如妃无奈轻唤。
“姐姐,青儿知道不该如此,可是青儿心里就是气不过。帝姬,帝姬都八个月大了呀!”端嫔又嘤嘤哭了起来。她今日,一会儿痛苦,一会儿恨斥,着实是没有了平日的温婉端庄。
皇帝略略扫过她的面庞,深邃的目光愈发得叫人捉摸不透。薄唇微抿,权当没有听见静妃与端嫔相互之间的冷嘲热讽。
正说话间,君洛恰好从御膳房回来回话,面上凝重,“皇上,小林子,小林子自尽了!”
“自尽?”皇帝的冷怒全都埋藏在这两字之间,屋内的气氛霎时变得凝重起来。倚在他怀里的如妃微微垂眉,悲痛目光里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对小林子之死并无半点意外。端嫔暗自勾唇,向她姐姐投去目光,姐妹两个相视而望,浅浅而笑,只是笑意飘忽得让人瞧不见。
“怎么忽然自尽了?”静妃惊恐道,“莫非是畏罪自杀?”
君洛只做摇头状,眼里透着不可置信,“小林子平日里时常给娘娘送膳,娘娘见他小小年纪入宫可怜,每每都要赏赐他好些东西。真真没想到……”
静妃轻叹一声,道:“皇上,小林子不过一名御膳房小小的送膳太监,怕是没有胆量来害如妃姐姐。这背后定有人指使。只是小林子一死,这死无对证……”
皇帝单手握成拳,略略沉吟片刻后方道:“小林子今日送膳来时可有什么不妥?”
君洛细细想了一会儿,“倒是没有什么不妥。不过小林子这几日受了凉,人有些迷迷糊糊的。送膳来的时候怕过病气给娘娘,只送到了外头。”
忽而,君洛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小林子今儿怀里多了一块暖玉,瞧着是平日没有见过的。”
“什么样的暖玉?”皇帝问道。
君洛仔细思忖片刻,“像是流云百福玉,玉质亦属上乘。平常宫女太监该是没有这样的物件,所以奴婢特意问了小林子一句。不过小林子只说是宫里娘娘赏赐的,奴婢那会儿并没有在意,如今想来,怕是……”君洛扑通一声归落在地,自责道:“奴婢该死,是奴婢疏忽,才让娘娘受了歹人毒害。请皇上和主子责罚。”
如妃悲痛摇头,道:“你快起来,这并不是你的过错。是贼人歹毒,怎能怪到你头上来?”
皇帝紧锁眉头,面色愈发地冷峻,“那流云百福玉现在何处?”
“在奴婢这儿。”君洛自怀里掏出那块流云百福玉,“方才这玉佩掉落在地上,奴婢留了个心眼,将它拣了回来。请皇上过目!”
皇帝从君洛接过玉佩,左右翻转着仔细查看,忽而,他怔住了目光,瞳仁里露出不可置信。
“皇上,您怎么了?”静妃狐疑道。 顺着皇帝的目光望去,落在他手里那块玉佩,只瞧见那玉佩上赫然有一个“馨”字。
静妃张大了眼眸,“皇上,这玉佩……这玉佩是……”赫连馨容,竟出现了赫连馨容的玉佩。聂如莹啊聂如莹,果真是你的报应!
皇上紧一紧握住玉佩的手,道:“这玉佩,是昔日淑贵妃的。它怎么,会在小林子手里?”
“淑……淑贵妃?”如妃亦是惊魂未定,淑贵妃,她不是死了么?怎么还会有东西留在宫里?
端嫔微蹙一蹙眉,道:“皇上,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将这玉佩赐给小林子以求脱身?”
皇帝略略挑眉,忽而紧紧握住玉佩,抬眸道:“朕记得,从前小林子是在淑贵妃宫里伺候的。或许是从前淑贵妃赏赐与他的罢!”
端嫔的心头猛然有一丝不安闪过,“那……”
“小林子一事还要另查,这玉佩怕是个没有用处的。”皇帝起身,负手而立,“君洛,你领几个人去搜查小林子的遗物,瞧瞧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是,皇上。”君洛暗自责怪自己,方才怎么没将这玉佩看个仔细,如今却要成了没用的东西。只是,为什么会牵扯到淑贵妃,而且,还是用的马齿苋?
君洛偷偷望一眼如妃,只瞧见如妃目光寒冷如冰,眉梢处溢着满满的恨意。
“皇上,此时追查起来怕是不易呢。”静妃忧心道,“这人证物证都不齐全,真不晓得如何下手才好。”
皇帝倒是沉稳如常,只朝着如妃道:“好好养着身子,旁的自有朕会做主。”
“是,皇上!”如妃含笑感激应下。
旁侧端嫔垂下眼睑,只要皇帝肯去查,事情便就会顺着她们的意思去,可是这事一旦牵扯到淑贵妃,只怕皇上……不会去追查了。若不查,那帝姬,不就枉死了么。
君洛,怎么会拿回一个淑贵妃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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