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有凉风呼呼吹过,院子里的树木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芍药跪倒在萧旌面前,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沐昭见了十分不忍,劝道:“王爷,芍药不过一时糊涂,还请王爷宽恕。”
萧旌却将沐昭往自己身后带,示意她不要说话。沐昭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玉贵人拦住,“且看看王爷怎么做。”
萧旌冷冷望着跪在地上的芍药,厉声道:“这件事情,你认是不是认?”
芍药被萧旌的凌厉之色震住,紧咬贝齿,半晌过后才稳住慌乱的心绪,语气倔强:“奴婢没有。”
“没有?”萧旌冷厉非常,素日温和的目光如今冷得如腊月寒霜,谁都不知晓,八王爷当初在战场上是怎样的冷绝无情。萧旌紧紧箍住芍药的下巴,冷声道:“你还敢狡辩?”
芍药忍不住身子发抖,双眸蒙上泪意,又惊又惧,“王……王爷明察,奴婢,奴婢没有害小姐!奴婢不知道那茶盏里为何会有毒。”
萧旌愈发加大手劲,狠狠扼住芍药的咽喉。芍药拼命呼叫,却只听得“呃呃呀呀”的声音。沐昭连忙掰开萧旌的手,“萧旌,你快放开她,放开她啊。”
萧旌回望沐昭一眼,眼见她的急切,心中不由得一疼,缓缓放松了手劲。芍药跌落在地上,双手抓着胸口拼命拼命地呼吸。沐昭忙蹲下身子关怀:“芍药,你没事儿罢!”
芍药冷冷望沐昭一眼,旋即冷笑道:“你满意了?今日是你做的戏罢,你就是要叫王爷知道我谋害与你是不是?沐昭,你好毒的心,你明明命不久矣,为何还要这样害我?”
“什么命不久矣?”萧旌半眯着眼眸,沉峻脸色渐渐浮现怒意。
芍药望着萧旌片刻,缓缓发出笑声来,“哈哈……王爷你不知道么?你爱的女人,她活不过一年!这样的女人,王爷你,你为什么还要爱她?”
“胡说八道!”萧旌盛怒之极,反手狠狠掴了芍药一巴掌。芍药口中止不住有鲜血涌出,她望着萧旌的双眸尽是悲凉,“是不是胡说八道,王爷回去问乔大人便可就一清二楚。是乔大人说的,她活不过一年时间。王爷却还以为她能与白头到老。哈哈……”
沐昭垂着双眸,静静地站在一旁,整个人微微发抖。身旁玉贵人揽住她,道:“小昭,她说的,她说的是真的么?”
沐昭并不回答,只清冷地道:“芍药,你为何要说?”
“我为何要说?你是将死之人,为何还不滚远一些?为何不离开王爷?你并不能伴王爷终老,却要独霸八王正妃的位置。凭什么?我姐姐为王爷做了那么多,凭什么是你坐上八王妃的位置?那个位置应该是我姐姐的。”芍药恶狠狠地瞪着沐昭,那神情悲愤得好似要将沐昭撕裂一般。
沐昭一震,身子止不住地倒退,“你是为了琉璃?”悲凉的感觉溢满整颗心,“那一日严华凌到王府里,偏生那么巧看见我与严将军,那时,是你给严华凌通风报信罢!”
芍药怔住片刻,缓缓点头道:“是我。你是王爷心爱之人,即便我姐姐能成为王爷侧妃,王爷还是会冷落她,姐姐的日子终究是不好过的。可是严华凌不一样,王爷对她没有感情,只有厌恶。若她成为八王妃,那我姐姐便可成为王爷身边最得宠的人。所以,我一定不能让你成为八王妃。”
沐昭紧紧攥紧手中拳头,琉璃,你该欣慰,有个这般为你着想的妹妹。只是,眼前这一切,是你希望看到的么?
“你口口声声为了你姐姐,可是,你从头至尾都没想过你姐姐真正要的是什么。”沐昭的声音渐渐冰冷,冷得如永巷寒风一般呼啸吹过,刮得心生疼。
芍药抬眸倔强言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姐姐想要的是什么?姐姐从小对王爷情深,她自然想成为王爷的女人。王爷本来对姐姐很好,可自从你出现,姐姐就没有开心过。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死。”她冷冷一笑,素日娇俏脸庞如今却仿似地狱恶鬼一般,“不过如今,便是我不动手,你也活不久!”
“给本王闭嘴!”萧旌狠狠扼住芍药咽喉,他恨不得掐死芍药。什么叫活不久,什么叫命不久矣,什么叫昭儿不能伴他终身,什么叫活不过一年。昭儿怎么会活不过一年,她的身子好得很,她还要陪他走遍天下,看遍天下美景,赏遍天下美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光要一起度过,昭儿怎么可能狠心离开他!
芍药的脸色渐渐发紫,她张开口拼命地呼吸,双手紧紧抓着萧旌,死亡之感倾袭而来。她到底斗不过沐昭,她到底败了,姐姐,对不起,是芍药没用。
“王爷,放了她罢!”沐昭淡淡言道,声音清冷如斯。
萧旌微微一怔,转眸望向她的眼神尽含痛意,他缓缓放开双手,冷然道:“给本王滚,本王再也不想看见你!”
芍药扶着下颔,用力地咳嗽着,好半晌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多谢,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你该谢的人不是本王,是昭儿。”萧旌盛怒的眼眸中有些许失望的痛楚,芍药在王府多年,一直规规矩矩,如今做出这般让他失望之事。
芍药侧眼望一眼满脸悲色的沐昭,心中微微有懊悔闪过,只是,倔强的她轻易不肯低头。她抿一抿唇,旋即朝萧旌恭谨一拜,“多谢王爷多年收留芍药,王爷的恩德芍药铭记于心。芍药往后再不能侍奉王爷,还请王爷好好照顾自己。芍药就此拜别!”
连连磕了三个响头,芍药才起身。她凝视沐昭片刻不语,终于才狠了狠心,欲转身离去。
“留下罢,芍药!”沐昭忽而出声道。
芍药顿住脚步,听见沐昭的声音兀自涌上泪意。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沐昭是个极好的人。可是,王爷与姐姐对她太过重要,以致她一时不能明辨是非。加之那人循循善诱,她便就早早忘了从前答应过王爷要好好照顾小姐的誓言。
芍药忍住眸中泪意,狠心道:“你何必假惺惺挽留我,你该是恨毒了我才是!”
沐昭却轻轻一笑,饶过她身前,笑道:“我为何恨你?你为琉璃冒如此大的风险来害我,我不单不怪你,反而欣赏你这份勇气,欣赏你对你姐姐的姐妹情深。”
芍药一怔,满眼尽显疑惑,“你欣赏我?”
沐昭微微颔首,“你待你姐姐情深,待王爷亦是忠心耿耿,我对你不止欣赏,还有敬佩。这些日子相处,除去你暗里耍的小把戏,你对我亦算得上尽心侍奉。若你就此离开,我会觉得是八王府的损失。”
稍顿一顿,面上笑意渐盛,“何况我还好好活着,难道你就这样甘心离开么?”
芍药惊诧不已,心中悸动不止,她明明加害沐昭,沐昭为何不怨她不恨她?
其实,沐昭并非不怨她不恨她,可是,为了萧旌,她甘愿放下自己对芍药的怨怼。何况,芍药什么都没有做错,她只是不喜欢自己而已。
沐昭握住芍药的手,温然道:“留下罢,王爷还需要你照顾,我亦需要你。”
芍药凝视沐昭片刻,泪水潸然,语带哽咽,“芍药只有姐姐一个亲人,眼见姐姐伤心落寞,芍药实在不能坐视不管。只是……小姐说得对,或许芍药从来不知姐姐到底要些什么。”
芍药狠狠吸了口气,借此止住落下来的泪水,“小姐,对不起,芍药……终归芍药愧对小姐,芍药再没有脸面留下了。”
芍药抽回自己的手,盈盈朝沐昭一拜,“还望小姐好好照顾自己,芍药不能再侍奉您了。”
“芍药……”
芍药是倔强的,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给众人一个悲凉决绝的背影。沐昭声声呼唤,却唤不回她回头。
寂寞空庭春欲晚,满地梨花不开门。院里梨花遍开,却再寻不到那日与她谈笑风生的女子。若是芍药只如初次相见时那般娇俏可人,若是她们二人之间没有这般纠葛,会不会,芍药会侍奉到她死的那一刻?
轻风吹起幔帐,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发冷,恍惚间她回头唤道:“芍药,给我拿件披风来。”
久久无人回应,她才惊觉,芍药已经走了。
心中又是一阵悲凉,默默收回视线,遥望院落的梨花被轻风吹落地。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她知是他来了,却不想回头。
“夜里风凉,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裳?”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柔,全然没了先前对芍药的狠绝。
沐昭忽而觉得有些累了,背靠着萧旌的胸膛,片刻后方道:“王爷,我们把她找回来好不好?琉璃若是知道芍药不见踪影,定然会心急如焚。”
萧旌顺势将她搂紧,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温润的气息吹响沐昭的脖颈处,惹得沐昭有瘙痒之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你不必急。芍药自小与琉璃感情极好,她怎么舍得让琉璃平白无故为她担忧?我想她,一定会京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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