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清治洪泽

2018-07-06 作者: 杨大元
第29章 清治洪泽

却说为了腊祭,在营外广场设了祭坛,坛上列伏羲、女娲、神农、黄帝、炎帝、帝尧六位先祖神位,燃了火炬,以冀州帝都祭山之祠礼与徐淮祭山之祠礼合而供奉牺牲,上了牛、羊、猪、鱼、鸡、糈六品,米酒四樽,焚香升火。伯禹率众将跪拜有礼,由伯益朗诵祝文:

惟,祷祝于昊天先圣之前,艳阳高照,时雨累降,寒暑更易,昼露夜藏,时令正常,万物竞长。民赖天而生存,天赖民而煌煌,天人合一,方成纲常。若天道失常,时令失当,旱涝累兴,致民斫伤,既害人道,亦非天道。今天下洪水泛滥,黎民失所,帝舜怀仁爱之心,痛黎民之困惑,特饬文命平治。受命以来,于今六载。凿吕梁,劈龙门,定漳水,开砥柱,跨太行,至碣石,历河达济,定冀平兖,略青治潍,循沂泗而至徐淮,洪泽初泄,淮河未治,九州洪水,尚有其六,厥工至巨。赖将士协力,黎庶相助,已得初成。将卒跋山涉水,露餐饮雪,凿山劈岭,披荆斩棘,战泥泞,斗妖孽,夏则暑气蒸于外,湿气郁于内,冬则肌肤伤残,手足皲裂。卒无怨言而力行者,是感帝舜之仁慈,痛黎民之饥寒,体上天列祖先圣有好生之德也。兹今岁末,特具牲礼,祠奉先圣,祈祷昊天,愿天道循常,阴阳协调,毋生灾害,佑吾等早平洪水,将士强健,黎民得安,田野得植,亦以昭上天之灵应也。

小子文命率众谨告

伯禹率诸将礼拜,奏鼓乐,焚竹筒令爆,以驱妖魔,震响上天,士卒齐声欢呼。伯禹率诸将向士卒施礼,谢众卒之劳。礼成后,伯禹命玄龟将牲礼都散至各营,嘱众士卒畅饮尽欢。伯禹与诸将回至厅堂就座宴饮。伯禹颇善酒,与众将举杯尽兴畅怀。

席间伯禹对诸将道:“今离冀州已远,诸君不能去家团聚,我心不安。”伯益道:“诸将之志,已在祝文中表达,倒是伯禹年已三十,至今未室,理宜优先关怀才是。”伯禹笑道:“且待机缘来临时,自然有室。”众将哄笑道:“愿伯禹机缘来时莫放过。”席中言笑甚欢,尤其禺强、庚辰、朱虎、熊罴等战将,都性情豪爽,席中猜拳哄酒,大呼小叫,兴致极浓。禺强道:“治水以来,长久未有此等热闹,今日尽醉方休。”庚辰、朱虎、熊罴等都兴致极高,至半夜后方散。

次日是元日。除夕与元日交于子夜,瞬息而过,民间壮实者多彻夜不眠,方可叫过年。伯禹大营中诸将过半夜始睡,天刚亮,即被爆竹声吵醒。伯禹出与众将送礼贺新春,后又去各营看望了众士卒,如此一连休息了五日。

一干将士都是勤劳的人,这次连着息了五日,无所事事,反觉十分无聊。倒是冯氏、江氏四将因治水士卒散在各营,常去和士卒同餐共叙,颇不寂寞。三奇师徒在玄龟处帮助处理后勤,事还不少。应龙、童律等则有空便画制治淮之图,并不空闲。一班武将则忍耐不住,纷纷催禺强去伯禹处要求早日开工,禺强自己也感终日吃喝,实在憋闷,第六日来至伯禹处探听。

伯禹与伯益正在议谈下步治淮诸事,见禺强在门外趑趄,不时探头来窥,不觉笑对伯益道:“禺强等闲不住了。”就呼禺强进来笑问道:“你不在营休息喝酒,在这里晃荡何事?”

禺强见之忙问道:“连着息了几天,日日酒足饭饱,不劳动反感全身发软,昏昏欲睡,伯禹还是赶快安排治水工务,否则,将士都成懒散无用之人了。”

伯禹笑道:“士卒终年辛劳,这次让大家多息几日,调养身体。一旦开工就没有休息时间了,你等应体谅士卒辛劳才好。”禺强道:“听冯、江兄弟谈起,士卒也感终日休息,两三日足矣,连续多天,反觉没了精神,也有出工要求。”伯禹道:“此话当真?”禺强道:“可问冯、江四将。”伯禹道:“如确有此事,我在后日集诸君共议下步治淮之事如何?”禺强笑了,即回去告知庚辰等。

第二日晨起,伯禹命人知会各将,齐集大厅议事。伯禹道:“洪泽泄水,诸道初通,泽水日减,陆地日显,成效初见,但淮河未治,一旦春水大至,淮河两岸又将泛滥成灾。今离春水旺期不过两月,在春水大至之前疏理全淮,任务至巨,诸君可有良策,使治淮见效?”

伯益道:“淮河源远流长,起于桐柏山,承豫邻荆,沿途有多条大水注入,颍水出颍谷,涡水出扶沟,淝水出麻邑,浍水之上游即涣水,诸水皆属豫地来水。故欲治淮,必溯源而至豫,方能根治。”

伯禹点头道:“治水当知其源,不能拘于一地。山水自然而成,分野人为也,治水不因人为而废自然之道。废自然之道悖理,悖理者事难成。治水天下一统之事,非一地之事,治淮必跨豫,淮治豫安,也用豫之民力。”

应龙道:“是这个道理,洪水治成,天下共享,不是一个州域得益,循水流自然之道而治,才有功效。分地而治是不得已,一是面广邦多,二是我们人力不够,只好分区域施治。今淮水之治,我在岁首休息之日,与童律、太章等共同将淮流诸水画成疏治之图,现奉呈伯禹,请与众将共商之。”

伯禹见图绘清晰,工务明白,标准详具,欣喜地对应龙道:“你们辛劳,为治淮立首功了。”诸将见图标甚明,要求清楚,都说好。伯禹道:“今后按图去治了。”

三奇道:“洪泽方面入海之淤积虽去,可泽中的浮泥至今未除,此淤泥不去,一旦淮通后春水大至,则洪泽之容蓄跟不上来水之猛,必重犯泛滥之灾,不可不防。”

应龙道:“三奇所虑极是,不去浮泥,洪泽蓄量有限,春水大至之时,入海通道也挡不住迅猛的来水,到时又成泛滥。为今之计,宜深挖洪泽,多去其浮泥,泽深则容多,可增蓄水之功,缓骤来之水。”

禺强道:“泽中还有不少恐龙哩,不除尽日后还将害民。春水来前最好除去。”

伯益道:“洪泽水退多日,不知近况如何,需前往一探。”伯禹点头道:“大家说得有理,治淮之前集中兵力先去洪泽治妖浚淤吧。请太章、两亥兄弟先去洪泽探一下退水情况,以便安排人力。”

三日后,太章等回报道:“骆马湖方向,洪泽水位已降一丈以上,泽边浮泥已干,可以挖掘。骆马湖与洪泽之间不再有水相连,中隔陆地数十里,只要不再泛水,其地可以耕作。已见有缗之民在浏览勘察,似欲垦殖。”

伯禹听后高兴地说:“水退地露民耕,治水见效了。”

应龙道:“洪泽东岸浮泥已干,先掘去浮泥,加深洪泽蓄洪功能。”伯益道:“应龙之言可行,今且暂缓治淮,先去洪泽治妖去泥,后再集中治淮,就无后顾之忧了。”

伯禹道:“伯益之言虽是,但治淮也紧迫,还须兼顾。由我和冯迟、童律等少数人先去淮源桐柏侦察,并了解淮河全貌。洪泽方面请伯益统筹,由禺强等战将去清除恐龙,集中治水士卒清除浮泥干土。还请太章、章亥分头通知有缗、有虞,都派民到洪泽掘泥。两路并行,以一月为期,到时再商量,伯益以为如何?”伯益点头。诸将道:“这样安排很好。”当下都各自准备次日出发。

伯禹一路暂不表,先说伯益一路。伯益召集诸将议论如何行动,三奇道:“如今天气严寒,恐龙未见活动,不知是否潜伏在泽底。欲屠恐龙,须先将其从潜处赶出,才能见机行事。”应龙道:“何不利用滚耙,把泽底耙一遍,既可滚起浮泥,使浮泥东流,又可驱赶恐龙和鼍龙出泽,一举两得。”江妃、禺强都说此法好。庚辰道:“从泽底驱出恐龙,还须将木筏与船都捆扎使用,以御风浪,并可稳固站人用力。”

三奇道:“介甲之属都有蛰伏之性,我担心恐龙不在泽底而在岸下洞中哩。”

伯益道:“诸君所言都有理,可作如此安排,由禺强、庚辰率所部将木筏与船扎成数十只稳固平台,用大绳互联滚耙,自西向东经泽心遍耙泽底浮泥,并惊驱水怪,怪现则杀之。水中情况不明,请三奇师徒相助。由江妃、江飞、冯脩率所部集中洪泽东、南、北三岸,深挖已干浮泥,如遇蛰伏之龙,能诛则诛,如量多而凶猛则燃烽火以告禺强等前来杀灭。沿泽各邦黎民来挖泥的,由应龙、乌木由统一指挥安排。都以一月为期,力求提前,以便早日治淮。”诸将应诺而散。

次日伯益率众至五河口,禺强、庚辰、朱虎、熊罴、三奇师徒都登上扎合的船筏自西向东而驶。时在隆冬,西风猛烈,禺强等扯起风帆,借风力牵动滚耙,船并行一线,滚耙如梳篦一般,搅起泽底浮泥,船行甚快。禺强等诸将都持刀佩弓,双目注视泽中,准备杀怪。但一路行驶,未见异常,船过泽心,泽底虽泛起大批浮泥,把泽水搅得一片浑浊,随水流向东岸,但全泽未见一头恐龙与鼍龙,都深以为怪。

三奇道:“既然泽底并无龙迹,则必在泽之四周了。我等宜速去掘泥处观察。”禺强指挥船一路东行,将近泽边,只见人头攒动,数千士卒与黎民都在挥镐举杴,深掘泽边干泥。

禺强等寻见江妃问道:“可有水怪踪迹?”江妃道:“施工数日,未见恐龙及鼍之影踪,你们在泽中可曾遇见?”禺强叹道:“泽中也不见影踪,真是奇怪。”江妃也感奇怪道:“怎么都不见一点影踪了,难道入陆地远处躲藏?”

三奇道:“龙鼍喜水,必在泽;不在底,也在边。隆冬之际,不可能远行他处。”禺强道:“然则何在?”

珠儿在旁道:“泽有四周,我等开掘的人,都在东南北三岸,西岸不曾去过,也许恐龙、鼍龙正在那里蛰伏呢。”

三奇道:“珠儿之言有理,何不去西岸一探?”禺强道:“那就去吧,不见龙妖,决不罢手。”

于是众船掉向西行,因西风猛烈,船行缓慢。船沿北岸而行,沿途见黎民齐集泽边施工掘泥。数日后见泽之西北角有一陆地,如一片柳叶朝东伸向泽心。禺强道:“以前何以没见此半岛?”三奇道:“几次行船都专心直奔东岸,未曾浏览四周,且心在工地及除妖,对无关之地多不在心,常视而未记。原来心目中并无此半岛,即使见了也误把此陆地当作洪泽北岸了。今日特意细察,方觉此处有异。”庚辰道:“此言有理。”

说话间船已驶至柳叶尖端,一众拢了船筏,上得岸来。只见岸上怪石嶙峋,起伏不平,形状各异,有的隆起如牛首羊角,有的深坑凹陷,形成洞穴。泥沙遍地,草木荒凉。众人走至叶尖观察,见临泽两岸淤泥甚厚,但朝北之岸平坦无痕,向阳的南岸凹凸不平,大小洞口遍列,大的径尺,小者数寸。

禺强道:“怪哉,两岸泥涂为何如此不同!”朱虎道:“按理说,北岸有西北风吹,波涛冲击,理宜起皱;南岸向阳风平浪静,理应平坦,何以今却相反?”三奇站于半岛叶尖反复来回观察,深思良久道:“有了。”

庚辰道:“三奇发现了什么?”三奇道:“风浪拍岸,绝无洞穴之状,有洞穴之状的是有物拨动之故。南岸向阳而温暖,若怪龙冬蛰,必在向阳之地,今向阳之地现洞口者,龙蛰的出气口也。若我推测无误,南岸洞穴中必是恐龙、鼍龙蛰伏之穴。”

禺强道:“若是怪在这里蛰伏,正合我等一举歼灭之愿了。”即欲传令众士卒动手掏掘洞口。三奇制止道:“且慢动手。”禺强问:“为什么?”

三奇道:“看这片陆地伸入泽中有数十里之远,同时动手,恐惊醒怪龙,一旦入水,就难以歼灭了,如今趁怪龙蛰伏在洞,我等应逐一挖掘,发现一头,趁其未醒就歼灭一头,既省力又易尽除,看似慢,实则快。”

禺强、庚辰等都觉有理。于是禺强把百余人分成五队,每队有一伙人到岸边洞穴口掏洞,逐步挖深,发现恐龙即暂停再挖;另一伙人站在洞口旁,手持刺刀长矛,由朱虎、熊罴带领,发现恐龙即拼力刺砍杀死;还有一伙人站在船筏上,也持刀矛,由三奇师徒率领,以待恐龙挣扎入水时砍杀。

部署之后,士卒动手。先在最东端洞穴起掘,洞旁站着持铁木黑棍的庚辰,执双斧的朱虎、熊罴,士卒持长矛钩刺武器以候。挖洞的士卒小心而有力地扒开洞口,铲出泥沙。

约半盏茶时,洞口大开,深入三尺有余。但洞中黝黑,看不分明。庚辰持黑棍朝里捅了一下,只听得“托”的一声,似闻有物哼了一声。庚辰道:“有门。”命士卒再挖,又进了尺余,洞口大开,光线透入,庚辰朝洞内张望,见洞内露出一怪兽之嘴。大呼道:“果然有物蛰伏。”命士卒用力扒开洞口,露出了整个兽头。朱虎、熊罴两人钻入,见果是恐龙之头,就从左右两边伸入大斧,各朝兽头砍去,只听得喀嚓一声,头骨已碎,洞内深处一阵晃动,须臾方止。兽顶鲜血汩汩流出,还冒着热气,伴有一股腥味。

禺强见已杀一条恐龙,就命士卒将洞口彻底挖开,只见巨大的恐龙躯体似一个大蛋蜷缩在洞内,尾巴卷在腹下,长颈朝洞口向上斜伸,头部露出一嘴,搁于洞口呼吸,身躯半在水中,半在水上,紧贴洞土,洞内湿暖如春,水有微温。禺强命士卒奋力将恐龙尸体拖出洞外,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此时尸体犹温。

三奇道:“恐龙之肉可食,且补身体。”命珠儿挥神钩,剥开其皮。朱虎等挥斧剁下精肉,士卒破肚开膛弃其内脏,熊罴挥斧剁其骨骼道:“方道彰曾讲,龙骨是药用之物,特取之与方、宋两位作药用。”三奇道:“熊罴之言是也,不仅其骨可入药,且其皮可制衣。”禺强知恐龙之骨、皮、肉都有用,就抽士卒数十人,组成开剥队,在杀死恐龙后割取其骨皮肉而收藏。复命众士卒依开挖首穴之法,自东而西逐一挖洞杀龙。这一天共挖开大洞五处。小洞两口,大洞中都蛰恐龙,小洞中则蛰鼍龙,都杀死取其有用之物。前后十日,自东而西尽屠蛰伏之怪龙。

禺强道:“此番方了却心中忧虑也,若待来春入泽,杀它就难了。此役还亏三奇指点。”三奇摇手连道不敢。禺强见蛰龙已除,有用之骨、皮、肉都已取下,命置船中,由熊罴先率数船回大营,交给玄龟、方、宋几人收用。自己与诸将士乘船往东岸协助挖掘干泥去了。剩下之龙体内脏、碎肉、碎骨尽弃堆于此陆岛,后人称此为龙集。

洪泽之水怪已尽,从此恐龙不再有遗类。只有少数鼍龙蛰在洪泽南岸与鞍山岸边,成为漏网之鼍,后随水流经高宝湖入于长江,并逐渐变小成为扬子鳄,即雷泽鼍之后裔。此是千年演化后的结果了。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