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浚弱水

次日，太章负图西行，童律与三奇师徒伴行，四人走约三十里，依黑玉书箭头所示处果见清泉涌出，所出之水向西循河道而去。三奇命珠儿取石克开拓泉眼，自己也用铁刀相助。没过多久，洞口大张，大股泉水高冒尺许，所出的水深绿似黑，都循河道而西。太章道：“当称此为黑泉方对。”为不让地下水白白流掉，三奇移大石板盖牢，等待旧河床掘好。

童律远眺后对太章、三奇道：“此西去百里有水南注弱水，弱水也从此折向北去。”太章道：“如此可知弱水旧水道自黑泉以西固未干涸也，所干涸的仅此东段三十里而已。”三奇道：“由此也可知弱水河道是东高西低，所以水往西北流。”太章点头道：“这就省我们工力了。”四人回至合黎山营中，向伯禹禀报所见一切，伯禹及众人都欢喜。禺强道：“今后当全力浚弱水，实现先民愿望。”

数日后，营建已成。伯禹命太章指挥弱水工程。太章安排道：“我们当三分人力，齐头并治。主力放在深浚弱水干涸旧道，掘至见水后尺余为度。今已探明，干涸旧道是三十里，并不宽，以禺强兵三百主攻，以一月为期。另拨卒六十，开旧水道东端连接大泽，引大泽水入干涸的河床，大泽至河床掘通后，寻找与开凿东端地下水眼，引地下水入弱水，以丰水源，此段任务我愿担任。再拨卒四十去干涸河床西端，开凿黑泉及附近河床，引黑泉水入西去的弱水，并和东段弱水接通，如有不顺的要疏导连通。弱水北入居延海，羌人叫嘎顺诺尔。西段任务请三奇担当。以上诸议，请伯禹定夺。”伯禹顾伯益道：“你以为太章安排如何？”伯益点头。伯禹道：“即以太章安排实行。”禺强就拨出战卒百人，交与太章及三奇率领，各赴干涸河道东西两端，三处即日施工。

话说禺强率卒开凿干涸之河床，将三百人分作三十组，每组十人，每里留一组，全线浚掘干涸河床，先铲除覆盖河道上的草丛泥沙卵石，再掘河床底部，以见水后再深掘一尺为度。按原河床，宽丈许。禺强之卒都是彪悍精壮汉子，久历凶险，手中器械锐利，搏兽尚且不怕，何惮去泥除草之事。时在暑热，稍用力气即汗流体表，卒都赤膊上阵，并大声呼喊吆喝，与铲土掷石之声混合，在合黎山谷间回荡，其音远播，一片喧腾景气。

动工一两日后，忽有数百名男子身着土著衣衫，荷杴持棒呼啸着自远而至。禺强之卒以为土人来袭，忙停工备战。有人即报与禺强知晓，伯禹、伯益正在禺强处，闻讯都来工地。禺强见来的人数众多，要下令士卒持弓箭施射。伯禹见来人虽多，但所持都是农杴土筐等工具，并非尖矛等兵器，且面现和善喜悦之色而非怒目相视之相，恐伤及无辜，挑起事端，急制止禺强之鲁莽攻战，静观来者变化。只见来者到了河床就停了步，其中一人举双手向禺强之卒呼喊，似在询问，惜不懂其语，不能沟通。又见为首者先以手指禺强卒所处河床，再以手抚自身心胸，再以手指河床，并用双手持杴作掘地状，然后又以手指所来众民作掘地之状，如此反复几遍，而后静立似待答复。伯益道：“来人莫非要助我们共同浚掘此河？”伯禹亦顿悟道：“伯益之言有理，看其手势，正是要来浚河，待我前去会晤。”伯益、禺强怕有危险，禺强道：“不如我去。”伯禹道：“看他们似无恶意，当无凶险，你们可伴我同去，再由熊罴相随即可。伯益、朱虎且留此观察，以防不测，也可事急相援。”说完即与禺强、熊罴三人至来者队伍前。禺强、熊罴二人紧盯对方动静，紧随伯禹，以防万一。

还未等伯禹到达，那个为首打手势之人即向前几步，放下手中木杴，到伯禹面前，弯身向伯禹施礼。伯禹急双手扶住，细观来者，只见其人五十岁上下，面色粗糙黑红，头发已见灰白，双手粗壮有力，见了伯禹喁喁作语，并以手作掘地之状，并反指来者队伍。伯禹已明其意，是要相助浚掘河床。就问道：“你们可是前来共同掘河浚水道？”并也用手势指众，复指河床作掘河状，为首者即笑而频频点头。伯禹复问道，“汝等可听懂我的言语？”为首者先点头，复摇头，再点头，口中又说了几句。伯禹知其意是可以听懂一些，但不能全懂，就微笑着用双手紧握这老汉双手，复用手指众人，令老汉可命众人都至河床共同助掘。

老汉笑了，挥手招众人都到河床，自己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兽皮，呈与伯禹观看。伯禹见兽皮上有图，看着不觉大笑，复握老汉手摇之，并牵老汉手到伯益处，命熊罴取来黑玉书，将老汉引至黑玉书前，取出老汉所呈兽皮图对照，正是黑玉书所刻之图。

老汉一看见黑玉书，立即双腿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记响头，泪流满面，连连向伯禹作揖，一面啜泣一面说着像是祷告的话。伯禹心知此玉书当是该族圣物，因而如此崇敬，他们之来，也必是先人嘱咐。

伯禹、伯益、禺强等既见兽皮图，知浚掘弱水必是黑玉书上受益的族民了。禺强下令，各组与来民协力共治，不要歧视，将民也分为三十组。既有村民相助，工效倍增。众民每日至晚始归，来则必带可食之物，与卒共享。伯禹对伯益道：“来时还以为合黎山邻近人居稀少，哪知都居深山，难为外人发现。”伯益道：“羌番之地都深山峻岭，民居散于深山，但同族之人，各有特殊沟通召集方法，只是异族难以知晓。现在与该族言语不通，未知是何族。”伯禹道：“既共同劳作，当可逐渐懂其言语，徐问之当可知晓。”

十余日后，众卒与其民日益稔熟，可借手势粗懂其言语，知其族名似叫远古族，老者是该族首领。族以安为姓，世居合黎山南。弱水一带本水草丰茂，耕植放牧都宜，族人赖以安居足食。后弱水干涸，又风沙大增，耕植无收，放牧无草，只得退居深山。黑玉书是先世在弱水丰盛时详勘诸水源后所刻，是该族圣物，藏在密室。后弱水隐没，族人力薄无力深浚，乃祷先人。盼有圣人出世，再现弱水，祈求至今已近百年。数年前忽失黑玉书，族人汹涌，以为大祸将临，幸尚有兽皮复本，乃愈珍藏。后闻伯禹正在治天下水患，于是族人共议推举本族头目寻找伯禹，但无从寻觅。半月前有族人见大部队集在合黎山下，此后日日派人观察，及见多人下河床浚掘，知定是伯禹治水圣人来了，所以大头目率众来助。及头目见到黑玉书，方知先人显灵，已将黑玉书献与伯禹，求伯禹来此治干涸的弱水了。

伯禹知此后，对伯益道：“一水之隐现荣枯，关乎一族之兴衰，治水之务岂可懈怠，正是治国安民的大事，为政者当志之毋忘。”伯益点头称善。此后远古族邻近各邦都来参加治水，妇孺老人也来了，总人数达千人之多，都奋力掏掘，至晚方归。

十余日后，西首传来佳音，河底已经见水，顿时笑声盈野，众人愈益奋力。自此后，由西而东陆续传来河床见水喜报，伯禹、伯益同禺强前往观察，见所掘已深三尺以上，水已盈踝，然众卒及民犹浚掘不止。虽全身水湿，但兴高采烈，忘却疲劳，挥铲举杴如飞，工效倍增。伯禹对禺强道：“既已见水，当适可而止，水深至膝为度，过深不利于上下游平衡，水深至膝后可将人力东移，使全段见水。”禺强点头传令依伯禹之示而行。三日后，东段也见水。前后不过三十天，干涸之河床已碧波清流，哗哗西进，卒与民都雀跃高兴。正好，东段通大泽水道也通了，泽中久蓄之水倾泻而出。流入弱水河道，弱水之水猛增。随着泽水冲力，原河床两岸沉沙淤泥都随水西流，河道因而增阔。

伯禹此时未见太章，命朱虎往东探视。朱虎行不远即见太章正率数名健卒扶着五尺长大铁枪在用力撬掘一块泉眼大石。朱虎见状就上前，拔出腰际双斧朝泉眼大石连连力劈，大石顿现裂缝，太章命健卒将铁枪尖插入石缝中，数人同时用力，大石顿时裂开，滚落两旁。随着大石块滚落，一股白花花水柱从泉眼深处喷出，足有四尺远，径大近尺，直冲入弱水河床。朱虎掬饮，连喊好水。众人复用力扩大泉口。顿饭后水从泉口大股流出，虽无初时那样喷射，但出水量很大，源源不断。再加上邻近几口泉眼出水，都注入弱水，弱水水量大增。

原来太章除派卒开挖大泽水道外，自己全力按黑玉书所示处寻找地下水，接连十余处打了多口泉眼，用力不少，惜出水不多，直至今日方打着一口有丰富地下水源的泉眼。因大石壅塞，坚硬难开，幸朱虎赶到，以神斧助了一把，方成大功。从此弱水水源丰足。太章及朱虎都喜，方率众回到伯禹处复命。伯禹与伯益正诧异弱水水位为何突高尺余，众民见水势荡漾，已复祖先所传规模，无不喜此地又将成为水草丰茂、牛羊成群、粱禾丰收的绿洲盆地。都双膝跪地朝伯禹及上天参拜，颂昊天之德与伯禹之恩。太章一行到来，向伯禹禀报经过，伯禹方知弱水陡增是地下泉水涌露所致，也很高兴。正说间，又见三奇师徒、童律率卒来到，向伯禹复命。

三奇道：“施工五日，泉水大涌。童律已知南来水道与弱水汇合，但汇合处水道狭窄，于是我等浚掘，至今方毕，特来复命。”童律道：“南来之水与弱水相会后共同北流，直至居延海。下游水旺也有益上游，弱水当不会再干涸了。”

伯禹道：“弱水既有东西两泉，又得南水补充，此后合黎山之南，弱水一线将成绿洲，此远古族之福，也不辜负其先人一片心机。远古族众民经半个月与伯禹之卒共劳同食，已能初懂伯禹言语，今听伯禹此言，由头领率领，伏拜于地向伯禹叩首致谢。

伯禹见弱水已治，对伯益道：“黑玉书是远古族先人遗物，该族奉为至宝，我等留之无益，不如仍归还本族，也是敬祖先安民心的事，你以为如何？”伯益道：“伯禹所见极是，理当归还。”伯禹就命太章取来黑玉书并兽皮画，唤老者头目至前道：“黑玉书及兽皮都是你族祖先所留，你先祖关怀后代，嘱我等及你族恢复弱水原貌，今已成，完你祖先遗愿。今将黑玉书及兽皮画仍归你族保藏，以体祖先恩德。要教育后代，不可忘祖，善理弱水，不使再枯。”说毕，将黑玉书及兽皮画交与老头领。众民见伯禹如此体贴民心，敬重远古族祖先，都感动得热泪盈眶，跪地礼拜再三。伯禹告远古众民道：“弱水虽复流，但仍须爱惜，不可滥用，不使壅堵，不使污染，不使干涸，不使泛滥。当随时有人管理疏浚，加以保护，应当每年浚治，使你族长享此宝地。我部即将离开，你等不必来送。我们离开后，你族可来此安居，所留营房即赠你族。今后应善服王化，努力衣食，亲和族邻，勿兴事端，此即长远之福，宜各自爱。”众民依依不舍而回。伯禹等歇了两日，起身西行。西行之日，远古族早已探知，都赶来送行，手持干脯粮糗，定要献于伯禹一行。伯禹一再推辞，但见众民一片诚意，不忍过拂，只得收入，起程而西。众民一直凝望至看不见方回。

欲知伯禹西行后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