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姑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风水先生,所以她的话刘老二当然十分的信奉。可刘老二的心里隐约的觉得,除了自己的母亲赵六姑所说的李华山家的坟茔地风水动了所以会有灾祸应该还有一些别的缘故。至少今天他看到的小军与往日不同,小军向来是个善良诚恳的孩子,而今天却让刘老二觉得他有些鬼鬼祟祟。
其实若是放在往常这也算不得什么。毕竟这两天里镇子里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作为刘家镇保安队长的刘老二自然会特别的敏感。所以当他和赵六姑做好了饭菜招待王兰花吃饭的时候,王兰花一直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但刘老二的心里却一直有心事,反复的琢磨着李文利他小儿子的死以及今天隔壁小军怪异的表现。王兰花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吃过了饭之后,王兰花又坐在炕头上,絮絮叨叨的拉扯着赵六姑唠了半天的东家的长和西家的短,之后她扭着肥硕的屁股,用手擦了擦嘴上的油抹,离开了刘老二的家。这时候太阳已经滚落到西山的背面,天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月亮升起,将整个刘家镇照成一片淡淡的白色。
小七今天困得特别的早,已经躺在东屋的炕头上,呼呼的睡着了。赵六姑看见刘老二心事重重,便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刘老二便对赵六姑说,
“我总觉得,白天看到小军的时候,有些反常。是不是他那枯井里藏了什么东西有什么秘密?我打算一会儿去看看……”
赵六姑并没有阻拦他,于是刘老二便提了一盏玻璃罩的煤油灯悄悄地走出了院子。
虽然现在是夏天,天黑之后人们并不会像冬天那样早早的睡觉,但也都在院子里点上灯聊天,很少有人上街来闲逛。所以大门外面一片静悄悄的。偶尔吹来一阵夜风,夹杂着南面河套里那浓绿的野草以及树木的青脆的味道,若不是有着重重的心事,想必这样凉爽的夜晚在刘家镇安静的街头漫步,倒是一件十分令人感到惬意的事情。
可刘老二却没有心思顾及这些,直接来到了李华山家门前柴草垛边上的那口枯井旁,他清楚的记得,白天这里曾冒起了一阵青烟,像是什么东西被烧掉了一般,这让他感到特别的好奇,于是他从怀里拿出了洋火,哧啦的一声划着,将手里的煤油灯点亮。
弯下腰,趴在枯井的旁边,手提的煤油灯探到井口下,仔细的查看。
这口井虽然不太深,但也足有一丈有余,里面一片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幸亏刘老二早有准备,在腰上解下一根绳子,一端拴在煤油灯上,另一端提在手里,慢慢的向下顺。随着煤油灯慢慢的下降,井下的一切逐渐的被照亮,刘老二索性趴伏在地上,仔细的向下观瞧。可让他感到纳闷的是,井下仍旧是那些平时掉下去的枯烂的树叶和杂草,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其他的痕迹。
趴在井边上看了好一阵,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东西,他又把灯从井里提了上来,在柴草的附近转了一圈,可像刚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发现。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李华山家的院门哗啦啦的响了一声。
刘老二循声望去,接着淡白色的月色,他看到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人,那人个子不太高,身形有些瘦小,正是小军。
若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刘老二想起了白天的时候,看到小军的异样的表现,总觉得他一定在隐瞒些什么,这与平日里他老实乖巧的形象完全背离。所以刘老二赶紧噗的一声吹灭了手里的煤油灯,一转身,躲进了黑暗之中。
果然,从李华山的院子里走出来的正是他的大儿子李小军,他左右张望了一阵,并没有发现躲在柴草垛后面阴影里的刘老二。见四外无人,他这才迈步来到枯井的旁边,从腰里拿出几张草纸,蹲在了地上。
刘老二就躲在柴禾的后面,离他并不远,借着月色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拿出来的正是那种给死人上坟用的草纸,心里便更加的纳闷,于是他屏住了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惊扰到小军。
小军拿出来的草纸并不多,他一一的将其展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盒洋火,哧啦的一声划着,将那几张草纸点燃,嘴里小声的念念有词的叨咕着,
“孩子呀,实在是对不住,我可不是有心的,你可别来找我,我给你烧点纸钱儿,你好好的找个好人家投胎吧,我不是有心的呀,我有罪,我有罪啊……”
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几张草纸纷纷点燃,扔进了那个枯井之中。虽然这只是一口枯井,但下面的潮气仍然很重。那几张草纸也单薄,很快就呼啦啦的便燃尽,甚至都没曾点燃井下面的树叶和枯枝。小军带的草纸并不多,很快就烧完了,想必她也是担心在这夜里,若是烧了太多的纸会引人注意。但躲在柴草垛后面的刘老二所关心的,确实他刚才烧纸的时候叨念的那些话。看来这只是烧给一个孩子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说他有愧于这个孩子。难不成李文利家的小儿子的死真的跟小军有关?
当然,刘老二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而也绝对找不出来小军去残害李文利儿子的理由。一个住在村子西街的西面,一个住在村子中间村部的附近;一个是开杂货铺的,一个是走街串巷挑着挑子卖豆腐的,并且两个人平日里都为人和善,与世无争,小君也仅仅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的孩子,怎么可能掺合到这件事中来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尽管刘老二对白天李小军的怪异表现有些怀疑,但也仅仅是因为他作为保安队长的本能而已,而如今躲在柴禾垛后面,听到小军说那些话又烧了一些纸,也的确出乎刘老二的意料之外。
小军烧完了纸,慢慢的站起了身,又弯着腰,朝井下看了看,转过身,打算回到院子里去。躲在柴禾垛后面的刘老二决定出来拉住小军,当面的问个明白。为啥他要三更半夜的在这烧纸,他到底对不起的是哪个孩子?
而就在他刚要迈步的时候,却发现从自家的院子西面,走过来一个人影。
那人影并不高,虽然天上有月亮,但夜色暗淡无法看清楚那个人的脸。那你就这样慢慢的向前走,看着他的身形,刘老二只能断定这只是一个孩子。
那孩子径直的往刘老二面前的那口枯井旁走来,快走到枯井旁边的时候,淡白的月色照在他的脸上,刘老二这才惊讶的发现,这孩子并不是别人,而正是自己的儿子小七。
可眼前的小七与平日里的不同,他赤着上身没穿衣服,走路的动做特别的缓慢。慢慢悠悠的走到了枯井的旁边,他蹲下身子探着头,往井下张望。
虽然眼前的小七穿着与举动都有些怪异,但刘老二却没心思想的更多,他担心的是这天黑路滑,自己的儿子小七,会一不留神掉到井下面去摔坏,便赶紧从柴草垛后面跑了出来,弯下腰,拦腰把小七抱了起来。
刘老二原本是打算把小七抱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再好好的盘问,问他为啥这三更半夜的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睡觉却跑到外面这个枯井边上来玩。他一个手抱着小七,另一个手提着煤油灯,慌乱之中左手一划,手里的煤油灯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灯罩原本就是玻璃的,撞在一块小石子上摔得粉碎,煤油灯在地上滚了两圈,啪啦的一声掉进了那口枯井。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的确把刘老二吓了一跳,但好在煤油灯刚才已经被熄灭,并没有明火,所以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危险。刘老二抱着孩子没心思去井下捡回煤油灯,抱着小七三步两步的回到了自家的院子。
可刚到院子门口,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了一阵邪风,风特别大,卷起了地上的尘土。刘老二一个没当心便迷住了眼睛,他抬起左手去揉眼睛,但揉了一会儿眼泪哗哗的淌,眼睛里仍旧觉得异物的感觉十分的明显,现在一进的院子所以不必再担心小七,他便把小七放在了地上,伸出两手去揉眼睛。
这阵风来得奇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又恢复了宁静,此刻老二的眼睛也能慢慢的睁开。可他这才惊讶的发现,被他刚刚放在自己脚下的小七却不见了。
他吓了一大跳,他只是把小七放在了地上,完全没有听到任何他往前走的动静,所以断定他并没有回到屋子里去,可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去哪儿了?
他赶紧伸长了脖子借着淡白的月光四外张望,打算开口呼喊小七的名字。可就在这时屋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小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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