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火来得太突然了,犹如夏天的时候,一场大雨过后,刘家镇南面河套那条小溪上发起了洪水一般的波涛汹涌,顺着前面不远处的山头,便向下倾泻而来,火焰冲天而起,喷射着巨大的热量,炙烤的赵满山的脸,一阵阵的生疼。
无论是树木,还是地上的荒草,都被这场大火吞噬,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在火焰中传来,火焰所到之处,一切都变成灰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的味道。
这可把赵满山吓坏了,即便他刚才还认为眼前看到的一切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可它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火焰的温度,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开裂一般的疼痛。而此刻的屋子里,那个年老的妇人还坐在炕上,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灾难的降临。
赵满山急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老妇人,也被这火焰吞噬,于是他顾不得一切,一把拉开了屋门,三步两步的冲进了屋子里,可到了屋子里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的影子。
赵满山愣住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在情急之下,他的确用手拉开了屋门,而在之前的时候,他是一直无法触碰到这世界中的一切的。那么到底这间房子以及里面的老夫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自己的幻觉?如果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去了哪儿了?而如果是幻觉,那么为什么自己可以真真切切的拉开屋门?
就在这个时候,火焰的温度越来越高,很快就要烧到这间房子了,赵满山来不及多想,三步两步的跑了出来,迈步就朝前跑去,他并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可熊熊的大火就在身后追赶,他只有拼命的奔跑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他顺着这条山沟一路奔跑,不远的地方,紧紧的跟随,而他略过之处,都变成一片焦黑的死灰,无一幸免。
跑着跑着,前面有一条上坡的路,看来这条路已经很久没人走过了,两旁长着过膝高的荒草,赵满山更顾不得许多,便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上跑去,想必既然有路存在,就一定能下山通到村子里。
这条路的上坡越来越陡峭,跑了好一阵子还没有到顶上,不过赵满山已经感觉到了十分的吃力,两条腿一阵阵的酸痛,但他咬着牙强忍着,绝对不能停下来。
就这样跑了好一阵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外一座山的山头,眼前仍旧是一片浓绿的丁香花丛,而在丁香花丛的前面又是一片树林。
好歹现在是下山的路,跑起来比刚才轻松了很多,但赵满山却发现,随着他不住的奔跑,温度在渐渐的降低,他渐渐的放慢了脚步,转过脸看去,身后的大火不见了,相必是燃烧到山的后头就停住了。
看到火没有追赶过来,赵满山扶住一棵松树,慢慢的蹲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而当他无意间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座土房,这座土房与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门前多了一圈篱笆,但篱笆也已经破烂不堪,看来也一样的年头久远。
赵满山慢慢的站起身,朝那间房子走去,和刚才看到的屋子一样,这间房子的窗子仍旧透射出淡黄色的灯光。而当赵满山靠近这间房子,站在窗子前往里面看的时候,却看到了屋地上,放着一堆枯草,枯草的上面躺着一个年轻的妇人。
那妇人的头冲着窗子的方向,上身穿着衣服,下身却盖着棉被,他的脸上都是汗水,已经将头发润湿,一绺一绺的贴在皮肤上。
她皱着眉,咧着嘴,看样子十分的痛苦,赵满山注意到她的肚子高高的隆起,看样子是要生孩子了。
自己是个大男人,女人生孩子这种事当然要避讳一些,所以赵满山打算往后退一步,不再往屋子里看。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屋门咣当的一声开了,一个女人匆匆忙忙的冲了进去,三步两步的就来到了要生产的女人的面前。赵满山连忙又仔细的看去,这才发现,跑进来的这个女人,年纪已经很大,头发都已经花白。
赵满山认出来了,这正是刚才自己在那山沟里看到的那个老妇人。想必现在的时候,山沟里已被大火化成一片灰烬,可这老妇人是怎么跑出来的呢?她裹着小脚,又如此大的年纪,跑起路来,肯定不是赵满山的对手,可赵满山的速度才勉强将火焰甩开,可是老妇人竟然也出现在这。
就在赵满山满腹疑惑的时候,那个老妇人已经蹲下身子,掀开那个女人身上盖着的被子,看了看,对那个女人说,
“哎呀,坏了,脚先出来了……”
虽然赵满山还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并不懂得女人生孩子的事情,但从那老妇人焦急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出来,想必躺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是难产了。
他知道难产的后果,前两年刘家镇就有一个女人生孩子难产而死,那天正好是十月初七,当时赵满山和他爹,赵村长也在那家的院子里。
那女人难产死了,一尸两命,赵满山仍旧依稀的记得,那女人的丈夫,一个健壮的大老爷们儿,竟然哭的特别的凄厉,当时给赵满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眼下这个女人也难产,又是在这荒山野岭,而给她接生的,却只是这个长着一头银发的老妇人,于是赵满山也跟着十分的着急,甚至忘了自己刚刚从一场遮天蔽日的大火中逃脱出来。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那个老妇人又检查了一番,抬起头来,隔着窗子,看着赵满山问道。
那老妇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可把赵满山吓了一大跳,难道他真的能看到自己?可这样艰难的事情为什么要由自己来决定?这一切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赶紧说呀,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赵满山还呆愣愣的站在窗口前,可屋子里的那个老女人,却已经急的冲他喊叫了起来。
赵满山手足无措,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该如何解决,也并不知道这保大人保孩子之间该怎样的选择。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空中传来这样一个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也是一个年老的女人,
“我们刘家,四代单传啊……”
那声音一出现,便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赵满山抬头朝空中看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屋子里那躺在地上难产的女人,浑身一软,瘫软了下去,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却十分的困难。
那个给她接生的,长着一头银发的老妇人,咬了咬牙,点了点头,也服下了身子。
而此刻,窗子外的赵满山,只觉得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头剧烈的眩晕了起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终于他挺不住,扑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就这样,赵满山昏迷了过去,而就在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移动,仿佛是被什么用力的拉扯。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朝前面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眼前有一头野狼,那头野狼正叼着自己的衣襟,在使劲的往后拽。
赵满山挣扎着想爬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这头野狼到底是敌是友,更不知道他用力的拽自己,是想把自己救起来,还是想作为腹中之食。
这一连串的,发生了如此多的恐怖的事情,让赵满山已经缓不过神来,但求生的强烈欲望,使他猛得撑着地面,爬了起来,使劲儿的挣脱那野狼的拉拽。
不过不知怎的,自己却不是那野狼的对手,不管怎么努力,身子仍旧随着野狼用力的方向,一点点的向前滑。最终终于站不稳脚跟失去了平衡,扑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可他拉扯的力量明显的增大了,赵满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便像刚才在柳树沟一样,自己的身子倒在地上,向前滑动,地上的野草和石头划了他的后背,一阵阵的生疼。没一会儿的功夫,赵满山终于忍禁不住,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满山,满山,快醒醒,快醒醒啊……”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赵满山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焦急的声音,不用睁开眼睛,他就分辨得出,那是他爹赵村长的声音。
他慢慢的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野地里,他的身旁围满了人,喊他的果然是赵村长,他的眉毛紧锁着,脸上一副焦急的表情,他的眼圈红润着,几乎要流下了眼泪来。
见赵满山醒了过来,身边的几个人赶紧过来,搀扶着他坐了起来,赵满山扭过头,向身后看去,这才发现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正是那颗一半干枯,一半茂盛的阴阳柳树。
原来折腾了这好一半天,自己刚刚从柳树沟里出来,那么刚才看到的那一切,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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