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郑大力满心的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这是他爹的安排。老郑反复的在他的耳朵根子底下叨念,越是事情多的时候,就越要跑在前面,这样才能被村里的人看到,才能被赵村长看到才越能显示出你的重要。
不过说心里话,郑大力对当保安队长这件事根本没有什么兴趣。他知道自己是个胆小的人,而实际上也是个懒惰的人。可大多数胆小,往往是因为懒惰,懒得面对,懒得勇敢,懒得胆大。
他和几个保安队员怀里抱着火枪,东西两街的来来回回的巡视了一阵子,当然没有任何的异样。其实这两天都这样,虽然村子有几户人家的鸡鸭,无缘无故的丢了或者死了。但实际上,这算不了什么大的事情。在那些心生抱怨的保安队员心里,无论是赵村长还是老郑,可能都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有些多余的担心罢了。
今晚的天上没有一丝的云彩,月亮很亮,放射出和往常不一样,淡黄色的光。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是深秋的十月,所以只要太阳落山之后,温度就会急剧的降低,尤其是这三更半夜,即便他们都穿了大衣,但也都觉得有些寒冷。
刘家镇有句俗话,叫做“冷尿,热屁,穷撒谎”,意思是说越是因为天气冷,人的尿就越多,而热的时候,人就喜欢放屁,人穷到一定的程度,就喜欢撒谎来掩盖自己的自卑。今晚很冷,所以人的尿很多,尤其是郑大力。
跟这些保安队员走了一阵子,他打算找个墙角撒一泡尿。四外的张望了一阵,前面有一座荒院子。这个院子和丁桂兰家一样,已经有多年没人住过了。在郑大力儿时的记忆中,这里就一直荒废着。这不是别处,正是当年三荒子的院子。
经历了这么多年,石头的院墙早已在夏天的雨水中倒塌了。房子也坍塌了大半,露出屋顶的房梁。院子里年复一年的长着过膝高的杂草,每年秋冬的时候,草便枯萎倒地。在雪水的侵蚀之下,慢慢的腐烂,然而新的野草又在第二年春天的时候,从他们的尸体中冒出鲜嫩的芽来。如此的往复,院子里早已破败不堪。
郑大力找了一处低矮的院墙,背过身去,解开了裤带,刚尿出来,没一会儿的功夫,突然听见院子里发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起初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心里寻思着,或许是其他的保安队员也找到这来撒尿了。可当他尿完了,还没来得及提上裤子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的那间破旧的房子里,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他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屋门咯吱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人。
虽然月色明亮,郑大力所处的位置,离屋门的方向也不远,但月光却在那人的背后,所以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仍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右手拎着一把斧头,而左手里有个东西在霹雳扑隆的挣扎,那分明是一只鸡!
那个人一手提着那只鸡,一手提着斧头,来到院子中央,院子中间有一个木墩,十分的粗大,想必是当年用来劈劈柴的时候垫着用的。那人掐着鸡的两只翅膀,那只鸡虽然嘎嘎的叫,却动弹不得,他把鸡头放在木墩上,右手高高的举起那把斧头,由上之下,毫不犹豫的劈砍了下来。只听得咚的一声,鸡头被砍咯,那鸡的翅膀拼了命的扑扇了两下,又蹬了蹬腿,便不再动弹了。血光崩现出来,即便是在这暗淡的夜里,也显得十分的扎眼。
那个人就这样杀了那只鸡,然后再郑大力惊愕的眼神之中,转身回了屋子。不一会儿的功夫,郑大力就发现那间破旧房子,仅剩的那个烟囱里冒出了烟。屋门微微的开着,里面冒出白色的蒸汽。
屋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铁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不用多问,想必是那个人刚才杀了那只鸡之后,退了毛,在锅里炖鸡。
这间房子已经多年没人住了,里面的一切早已破烂不堪,得个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在里面?甚至还在烧火做饭?
虽然那个人一直在屋子里叮叮当当的折腾,但却始终没有点灯,屋子里黑暗一片,站在墙根处的郑大力,无法看清里面的东西,不过他心里暗自琢磨,这人半夜的杀鸡,难道与这阵子刘家镇里有几户人家,半夜里无缘无故的丢了鸡鸭有关?难道这人只是一个馋嘴的毛贼,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着人家的鸡,又跑到这个荒子里来解馋?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郑大力生性是个胆小的人,但凡遇见的事情,他往往没有自己的主意,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说来也怪,或许接下来他的决定是他有生以来最沉着冷静的一次。
他并没有惊动屋子里的人,而是悄悄地系好裤带,转身走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被他那躺在炕上的父亲老郑训斥,老郑反复的在他耳朵根子底下嘀咕说,刘家镇现在是多事之秋,让他好好的表现,争取找一个机会做出一件令人赞赏的事情来,这两天号有机会接替保安队长的位置。眼下的事情虽然不大或许只是要抓一个偷鸡摸狗的蟊贼,但这毕竟是唯一的机会了。
于是郑大力打定了主意,悄悄的退了几步,放轻了脚步,离开了三荒子的院子。他一边走,心里一边盘算着。打算回去找几个给自己关系不错的保安队员,悄悄地观察着这个院子,看看这个人吃饱了只鸡之后到底去哪儿?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但他决定先不惊动他,等他下次去抓鸡的时候,逮个现形。如果现在贸然的冲进去,即便是把他抓住,单凭一只炖在锅里的鸡,也无法,就认定他是偷鸡的贼。
打定主意之后,他便径直的回到了村部,到了村部之后才发现,那几个出来巡逻的保安队员也都已经回来了。越是到深夜,天气就越冷,几个保安队员嘴里叨咕着,这么冷的天儿,别说是人了,就是鬼都不愿意出来,所以再巡逻也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郑大力心里有事儿,便喊了几个平时与他关系不错的保安队员,把刚才的事儿跟他们说了一遍。几个人商量着,一会儿就去三荒子的院子,趴在墙的外面,暗地里观察。
几个人平时也是闲的没事儿的人,特别喜欢热闹,听说这件事以后特别的兴奋。于是他们几个便抱着火枪,悄悄地溜出了保安队的院子,径直的港湾到三荒子的门口。
他们蹲在墙根儿底下,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张望。三荒子家的院墙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早已坍塌了大半,所以有些低矮。他们往里张望了一阵,却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其中的一个保安队员小声的问郑大力,
“大力哥,人会不会已经吃完了饭就跑了?怎么院子里这么安静,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啊?”
郑大力也觉得纳闷,自己刚刚离开这个院子不久,按时间算的话,这个时候鸡还没有炖熟呢,人怎么可能会走呢。于是便安抚那些人说,
“别着急,再等等……”
他们就这样蹲在三荒子的院子外面。等了好半天的功夫,院子里仍旧一片寂静,没有一丁点的动静。被几个保安队员沉不住气了,跟郑大力商量着说,
“咱们还是进去看看吧,总感觉有哪不对劲儿”
郑大力也觉得特别的纳闷,看来也只好如此,于是几个人便站起身来,顺着墙根悄悄地溜进了院子。到了院子中间的时候,看到那个木村果然还在那里。郑大力蹲下身子,借着惨白的月光,往木墩上看去,但奇怪的是木墩上只有一层厚厚的尘土,还有几片被风吹来的干枯的草叶,并没有刚才看到的血迹。
“难道那个人把血迹收拾干净了?才离开一会儿工夫,这个人怎么事儿办得这么快?”
郑大力心里暗自嘀咕,可那几个人却早已按捺不住,溜到了屋门前,有的蹲在窗子底下,探头向屋子里张望。
月光透过窗子照到了屋子里,即便现在是三更半夜,屋子里也没点灯,但也能勉强的看得清楚。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大力哥,屋子里没人啊?”
有人说道。
有个性子急的保安队员,不由分说的伸手推开了屋门。
这种宅院荒废已久。无论是门窗都破旧不堪,门板上的油漆早已经一片斑驳,在风雨的腐蚀之下,门口的铁合页也都生了厚厚的一层铁锈。
地上门多年没人开过了,那个保安队员只是轻轻地一推,只听得轰隆的一声,那两扇门向屋子里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屋地之上,门板上的木头都已摔碎,激起一股尘土,迎面飞扬。
而当人们迈步走进屋子的时候,一股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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