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人物的梦想

一年之后。

华国杭城，临江大学，湖心岛。

一个穿着半旧茄克衫的年轻学生，正踩着启真湖畔遍地的红叶，匆匆地向湖心岛的新能源研究所赶去。

他叫陈剑，是临大新能源系的大三学生，父亲早亡，母亲生病，还有一个念初中的妹妹，要靠自己打工来赚学费和补贴家用。

他已兼好几份工作了，周末去当家教，晚上去校门口的电机维修店打工，还有就是清理这间新能源研究所的反物质实验室。

临大新能源研究所的主攻项目，是反物质的应用研究和湮灭反应的可控性研究，其研究水平在国内算是顶尖的了，即使在全球也是排得上号的。

湖心岛的这间反物质实验室就是专门研究反物质粒子应用的，虽说没有爆炸的危险，但实验废弃物中往往具有一定的放射性，因而愿意做清洁工作的人不多，报酬十分丰厚，他便接下了。

今天的实验又延时了，当他按时赶到时，实验室的门还没有打开。于是，他找了几本杂志，便在休息室里找个位置坐下，一边看书，一边等待。

休息室的一些杂志便是有关反物质研究的科学期刊，刚好与他所学的专业对口。当然，对于普通学生一般是不开放的，但他在这里做得久了，工作人员也便任由他看了，也算是额外的福利吧！

他看完几篇反物质应用方面的论文后，便放下了书，然后闭目深思，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在他看来，思考要比知识重要得多，因为知识是别人的经验，唯有思考才是自己的感悟和积累。

几分钟后，他睁开了眼睛，脸上带笑，显然颇有所得。

反物质有着非常广阔的应用前景，不但在能源领域可以大展身手，而且在医学应用领域也是前景看好，甚至连神秘的反重力领域也可以插上一脚。

一旦反物质广泛应用，装载了反物质引擎的宇宙飞船在火星与地球之间的旅行，将如同地球上两个城市之间的来回。而反重力汽车、“空中客轮”等科幻小说里才有的东西，也将美梦成真。

但是，人类所能获取的反物质粒子，还是远远不够啊！

他的思绪不禁飘回了一年之前那场震惊全球的神秘事故，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该多好啊！或许，火星旅行的费用普通工薪阶层也能负担得起了吧！或许，维修店老板每个月的能源费也可以少付一两百块钱吧！

外太空的那场灾难，给人类造成的损失岂止是几十个生命和一个庞大的空间计划，它给人类带来的全球性心理创伤，需要多少年才能抚平？

“也许，永远都无法抚平。”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人类航天史上，这样的灾难也许并非第一次，但绝对是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它颠覆了人类对自身的认识，逼迫人们重新审视那最本原的三个问题：我是谁？从哪里来？为何在这里？

难道，在高高的天穹，真的有神的天国？难道，人类真是神创造的物种？而地球，就是上帝牧人的牧场？

如果真是这样，上帝又为何要创造人类？人类的存在，对于神灵又有着怎样的意义？作为被放牧的对象，人类又该怎样面对自己的处境？

“然而……如果真是这样，这一切又与我何关？”

想到这儿，陈剑不禁自嘲式地咧了咧嘴巴。

人往往是一种矛盾的物种，有时候要为种群的生存担忧，而大多数时候却只管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大抵就是这样的意思。

说来也是，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一个连自己的基本生活都没有解决好的小人物，哪还有什么精力去关心人类的命运？他此时所有的梦想，不过是多赚些钱，给母亲治好病，供妹妹上个好的大学，然后让自己也能有尊严地活下去罢了。

讲真的，贫穷在更多的时候，非但成不了理想和志气的磨刀石，反而会极大地限制人的想象力，并一点点蚕食他们美好的青春年华。

就如现在，实验室的门打开，陈剑的欢乐遐想时光也就结束了。

教授和助手们一离去，他就得赶紧换上防护服工作了，实验室不及时清理掉，那些放射性物质扩散出去就麻烦了。

当陈剑清理完实验室，换下防化服，从研究所大门走出来时，就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此时，华灯初上，凉风吹爽，启真湖渐渐地热闹起来了。

洒满落叶的湖畔小径，年轻的情侣手牵手走过，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研究所对面的小剧场也是人满为患，旁边电玩城老板的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不过，这一切都与陈剑无关。

大学三年，除了上课时间一节不落地参加，其它时间他要么查资料、写论文，要么被各种各样的打工占得满满的，不要说娱乐、谈恋爱，就算要想一想人生，大多也只能在夜阑人静入睡前的那段时间。

作为二十几岁的男生，要说他对异性没有一点感觉是不可能的，生理成熟时体内产生一点荷尔蒙是一种生理规律，他还没有牛到可以拒绝生理规律的地步。

对同班或系里的那些漂亮女生，他的目光也会多停留几秒钟，但也仅此而已，绝不会主动上去搭讪，更不至于痴迷得死去活来。

哲人们早已说过，人只有解决了生存问题，才有可能去追求精神和文化方面的享受，爱情在他的心目中仍然是最完美的精神宝藏，他要等到自己完全准备好时再去发掘。

要说起来，他长得并不难看，做事也勤奋，相处久了给人的感受还算可靠，所以也会有女生主动伸来橄榄枝。但对这样的好事，他却缺乏足够的勇气去接纳，可能是因为自卑，也可能是因为责任，或者是他觉得谈恋爱太浪费时间了。

反正到现在为止，他还是单身一人，甚至连可能成为恋人的女同学都没有一个，在恋爱成风的大学校园里绝对算得上特行独立了。

不提这些了，时间紧迫，等他回宿舍用肥皂水将身体有放射性的残留物彻底清洗，再到学校东门外的电机维修店上班，可能时间又要迟到了，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板又该骂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