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地区,人一旦过了六十入土,白事会当成喜事办,称之老喜丧,才算得上是寿终正寝。
……
自打李小鹏将马三阳接回饭店,马三阳总算是松口答应了救阿杰一命。
但是提出的办法着实让活着的人难以接受。
就是给阿杰办场丧事。
阿杰他爹得知这个消息后,差点没哭晕过去,好在李小鹏劝说这是在救救阿杰,不是真办了丧事就给葬了。
但是安抚了阿杰他爹之后,那番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谁知道这法子从一个疯子口中说出,可不可行。
加上马三阳也仅仅只是告诉他方法,至于什么原理,鬼知道。
于是,当晚一伙人匆匆将阿杰运回村里。
阿杰家里着实穷的不像样子。
两张木板床,堂屋一张,里间一张。
阿杰平时就睡在堂屋,后墙横着一张八仙桌,两头各摆了一个太师椅。
除此之外,再没有像样的家当了。
按照正常的丧葬流程,寿衣,棺材这些都是要加急去置备的。
寿衣是临黑了才买回来。
李小鹏就站在一边,来帮忙的不知道是阿杰的七大姑还是八大姨,总之穿寿衣的时候,哭的跟娘娘似的。
寿衣明显略大一号,阿杰穿上后显得有些臃肿。
一般寿衣是在逝者弥留之际由亲属给其沐浴后,再穿戴上去,一是死后尸体变得僵硬,不好穿戴;二是老人认为逝者生前不穿带好寿衣,相当于光着身子走的,不吉利。
但是阿杰事发突然,来的亲戚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以为他走的突然,忙着置办后事,这些东西都是有一样先弄一样,哪管合不合身。
没一会,一帮妇女给阿杰穿好了寿衣,几个男的抬着将他放到了他平时睡的木板床上。
床上加了一块吉祥板,又铺了一层稻草,古人叫这个“易箦”,现代的说法是挪床,因为怕死者留恋生前的地方,阴魂附于某处或器物上,不走不散,以至于滋扰家宅,所以才有了挪床一说。
紧接着是一个老妇拿了一个拴着红绳的铜钱,将铜钱放到阿杰口中,红绳牵在外头,最后又给他蒙头盖了一层黄布,双脚系上麻绳。
所谓铺白盖黄,铺金盖银,死者就算到了阴间,也有福可享了。
忙活完这些,天儿已经全黑了。
本来就是阴雨天,当晚更是一颗星都见不着,晚上只有雨后的蝉鸣,闷热的天儿,在场的人薄袖底下都出了一层黏汗。
尽管如此,村上的其他同乡也都陆续吃了晚饭后,赶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无论是过来凑个热闹,还是过来慰问,总归是要来打个照面露个脸才说得过去。
所以本就不大的院子,更是挤成了人挨人。
在马三阳吩咐下,李小鹏硬是把这帮人拦到了门外,空出了一片能走的动脚的地儿。
“去,弄碗半生的大米饭过来。”
马三阳端着一盏长明灯,佝着腰摆在阿杰床头脚下。
旁人没多问,都以为这是请来给阿杰办丧事的师傅。
阿杰他爹整个人萎靡不振坐在太师椅上,完全办不了事,不久,李小鹏端着碗半生不熟的白饭过来。
“师傅,这饭不熟,你要是饿,我给你弄碗熟的。”
马三阳径自接过来,摆在那盏长明灯旁。
“这是倒头饭,是给死人用的!”
“哦,那这灯?”
“这叫长明灯,人刚死的时候叫做倒头,所谓头即倒,身亦亡也!给他弄碗倒头饭,再点上一盏长明灯,在阴间走夜路不至于迷了路饿了肚子……”
李小鹏明白过来,马三阳紧接着又吩咐道。
“再去弄三根秸棍来!”
李小鹏照做,找来了秸棍,就是收完麦子之后,当作柴火烧的秸秆,不过只取中间一段。
马三阳手搓了一个面球,每根秸棍上都插了一个,然后三根秸棍插到那碗倒头饭上,自言自语着。
“给这小娃娃做个打狗棒,阴间的路不好走,要是被野狗冲撞了,你就用这玩意打它。”
这话刚说完,一旁守着的亲戚又禁不住的掩鼻哭了起来。
李小鹏凑了过去,小声跟马三阳说道。
“师傅,人还没死呢……”
马三阳也不拿他的话当回事,找了根棍子串了一沓张纸钱,才回过头来跟他说。
“人没死魂丢了,魂不附体,那能去哪?”
“这……”
李小鹏也不知如何作答。
马三阳把那根串了纸钱的棍交给了一个与李小鹏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反过来接着对李小鹏说道。
“人走丢了有活人会找到领回家,魂儿要是丢了也是一样的道理,也有东西会牵走,送往该去的地方,所以眼下小娃娃这个情况,要是魂儿没及时招回来,就只能等着哪天接着下葬了……”
这话俩人也没避着旁人,不过一帮妇女的哭声似乎更为动人,他俩的对话并没有入得了旁人的耳朵。
倒是李小鹏听完后,不由地眉头紧皱。
“那怎么办……”
马三阳背过手,回他。
“按你说的那样,这小娃娃的魂儿是见着自己真身之后才跑丢的,那他肯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一天不食人间饭,两天就过阴阳界,三天就到望乡台,他真当自己死了,必然就要一路走到阴间,到了望乡台的时候如果看到有人在招他回去,告诉他没死这事,兴许能及时醒悟原道赶回来……”
“那要是醒不了怎么办?”
马三阳叹了口气。
“人死之后,魂魄一路顺着指引前往阴间,望乡台是最后一站,站在望乡台上再看一眼人间事之后,就要被阴差带着下阴间投胎了,要是这小娃娃醒不来,一旦被阴差拿到手,再想回来就难了……”
李小鹏啧了一声,以前只以为阴差是假的,现在经由马三阳口中说出,他竟然直觉上开始偏向了马三阳。
“师傅,这些都是真的?”
“长眼干嘛用的?你这双眼能看得见那些东西,早晚不都得知道?”
“要是有阴差,那不是就有地府?师傅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马三阳嘿嘿一声,对于李小鹏的好奇,在他看起来却是有些愚钝。
“我能给你讲这些,你早该猜着我是干什么的,你再问无非是还不相信这些是真的存在,我当了一辈子道士,早就对这些见怪不怪了,你小子第一天见识,以后久了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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