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马三阳双腿夹紧了后座，神情仿佛一个孩童一般，有些惊恐又带些好奇。
“大爷？”
李小鹏试探的喊了声，马三阳并未回应。
“大爷……？”
马三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对马三阳神经质的反映，李小鹏并没觉得怪异，一个精神病住了几十年的人，即使出来又能正常到哪去？
车子依旧缓慢行驶，不久起了雾。
昨天的暴雨肆虐过后，天空仍然昏暗一片，盛夏的雨水结合高温的路面，本就容易形成如雾般的水汽，不过此刻这片雾却让人觉得有些凭空而来。
“你怎么会认识王金彪？”
突如其来的问话，令李小鹏一下有些懵，仿佛后座换了个人似的。
“昨个夜里在医院碰巧认识的……”
“你能瞧见死人？”
“没有……”
……
脚蹬子没再动，自行车顺着下坡自动滑行。
马三阳瞅着李小鹏绷直的后背，乐了一声。
“他脾气可不比我好多少，好着的时候都不怎么跟活人打交道，死了还能主动帮你……小子，你别不信，这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吶！”
李小鹏彻底停了下来，只是迟迟没有回头。
马三阳大笑了起来。
“别害怕，身正不怕影子邪，你只要没做过什么亏心事，那些东西也不会找上你的！”
李小鹏实在忍不住好奇，翻身从车上下来，但马三阳还坐在后头，差点手上不稳，连人带车摔在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
马三阳夹紧了腿，抱住座子。
“我啊？”
“对，你之前不是还装疯卖傻吗？怎么这会儿不装了？”
马三阳虽说是有八十高龄，此刻笑起来却露出了一排洁白的好牙。
“按辈分排，你得叫我一声爷爷，不过你要是肯给我磕个头，以后叫声师傅，我就告诉你！”
李小鹏双手一松，丢开了车把手，吓了马三阳一跳。
“既然你都出来了，就自己回去吧！我有事，没空跟你扯淡！”
“嘶！你小子问话不能问到一半啊！”
“我不想知道了！”
马三阳也不恼，指着前方。
“今天你这声师傅还真就叫定了，不信你自己走个试试，你能从这雾里出得去，我叫你一声爷爷！”
莫说是雾，以前在战场上受过的训练，就算前方是刀枪火海，只要一声命令，那也得闯，李小鹏完全没把马三阳的话当回事。
径自扎进了雾堆里，连车都不要了。
“这小子……”
马三阳留在原地，依然骑在后座。
没过一会，浓雾已经遮挡着视线，能见度不到五米。
李小鹏穿梭在浓雾中，路越走越长，却也越来越找不着道。
原本存在的路旁建筑，此刻只剩下隐约的轮廓，乍一看像是雾中倒映出的海市蜃楼。
三伏天赶到了末伏。
不过李小鹏觉得这会儿倒像是初入冬季般有些寒风凛冽。
他摩挲着手臂，试图暖和一点，但也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因为忽然袭来的凉意，而是心中莫名突生的直觉。
有点邪乎！
他想着要是这时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他肯定要叫出来了。
心理学上有个定律叫墨菲定律！
讲的是一个人越害怕什么，那就越会发生什么！
嗖！
一双手鬼魅般搭在他后肩上，他刚想回头，就被洒了一脸土灰。
“嘘……”
这个声音很熟悉，李小鹏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睛，看到马三阳正蹲在地上扬掉手中的土灰。
“我都告诉你了，这雾你走不出去……”
话是这么说，但泪腺受了刺激清理掉眼中土灰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大雾逐渐消散。
等李小鹏真正看得清东西后，才发现他之前根本就在原地踏步。
“你刚才往我眼里洒的什么玩意儿？”
他还在揉着眼睛，已经通红一片。
马三阳拍了拍手，指着他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
“你这破车上攒的灰！这东西没接过地气，虽然比不过房顶上的土灰，也能凑合下把刚才那障眼法驱散掉了。”
“障眼法？”
“嗯！你小子接连撞鬼，现在是个鬼都能近你身了，刚才那雾就是个障眼法，你越害怕什么，雾里面就会出现什么，等把你吓的够呛之后，满身的阳气散掉不足五成，它们就能上你的身了！”
李小鹏仍然有些怀疑。
“大爷，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现代社会的唯物主义论早就深入人心，但鬼神论却是深入中国人骨子里的东西，李小鹏即将动摇的同时，也暗暗地警惕自己不能忘了唯物主义核心价值观。
“这东西你信就有，不信就没有，有的人一辈子撞不上一回，但也有人生下来就能见着，硬要客观科学的说，就是一个人在不同时期所散发的脑电波频率不一样，就跟收音机一个道理，像你这种情况就是误打误撞收着了它们的频道，所以别人见不着的东西，偏偏你能遇上！”
经过马三阳一通说教之后，李小鹏也明白了其中道理，不由地更加好奇马三阳的身份来。
“大爷，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搞科研的？”
“哼哼，搞科研谈不上，你要是真想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还是那句话，先拜师磕了头，叫了师傅之后，我再告诉你！”
虽说马三阳说的头头是道，不过拜师这种事李小鹏压根没想过，他把马三阳从精神病院弄出来，本来就觉得这老头不太正常，要是他还真的一本正经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估计他也离疯不远了。
不过转念一想，倒是也能考虑拜师这个事。
“行，你要是能把我兄弟救醒，我给你磕个头算什么！”
“你这小王八羔子，以前别人就是跪破天想拜我为师，我都不带正眼瞧一下的，可把你能耐的！别说是你那个三魂丢了七魄的兄弟，就是魂儿全丢了，我都能给它招回来！你不拜我，我还不收了，至于你那个兄弟，估计七天一过，再不把魂儿招回来，你就准备给他料理后事吧……”
李小鹏此刻极为震惊，不因为别的，阿杰出事他可没跟马三阳提起过，而且阿杰出事头一晚，他确实亲眼见到了另一个阿杰，如果按马三阳的说法，他见得怕不就是阿杰跑丢的魂魄。
“你……你怎么知道我兄弟的？”
马三阳嘿嘿一笑。
“你当我在精神病院真疯着吶？”
想到不久前他拿着一只鞋说是跟王金彪通电话，李小鹏没来由的一阵恶寒，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你是装疯？”
“没错，我要是一早不装疯，怕是你小兔崽子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的坟头就已经被社会主义红旗插上去了！”
李小鹏努力理清思路。
“既然你是装疯，那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了？你能救我兄弟醒过来？”
马三阳不语，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盯着他微笑。
李小鹏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
没想到马三阳事后变卦，头也磕了，师傅也喊了，这时候偏不认李小鹏这个徒弟。
“你现在拜我没用了，我收徒弟哪能这么随便，我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孝心再说！”
二话没说，李小鹏背着老头儿往自行车上一放，自己也翻身上车。
“你小子干什么？”
马三阳一脸迷糊的坐在后座。
“师傅您老人家刚出来肯定受罪了，我带你回去招待你一顿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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