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怒

珠江市天鹤区，新月小区。

小区的道闸口旁，立着一座保安亭。

一条凶性十足的大狼狗套上粗壮的铁链子，正流着哈喇子警惕地扫视街上的行人。

一名压低了帽檐的保安，将腿搭在桌子上，传出了呼噜声。

此时是上午十点，罗杰扫了眼手机，通讯录上已经有三个未接通电话。

他早先跑出了翰林校园，拦截的士，花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来到这里。

“打了妹妹三通电话都未接，我可记得，她从来没有晚起的习惯。”

罗杰抬起头，在小区对面的街道，远远地打量着新月小区的建筑。

他不知道妹妹住在哪一栋楼，哪个单元，无奈之下，走到保安亭附近。

咚咚咚，罗杰敲打玻璃窗，惊醒了打盹的保安。

而大狼狗此时开始狂躁起来，猛地冲出道闸，铁链蓦地撑直，对近在咫尺的罗杰狂吠不止。

罗杰没有理会，直直看着逐渐清醒过来的大胖子。

“我想查翰林中学所有单位在小区的住址。”他平缓地说道。

胖子保安一看是个毛头小子，心生怒气，直接单手一挥，训斥道：“你不是这里的住户？不是就滚，大早上的没完没了了还？”

罗杰眼神恍惚了一下，轻笑着摇头。

他抬头瞥了眼保安亭外的监控，发现摄像头正对着道闸前方的马路扫视。保安亭这里是死角，无法录入监控系统。

随后，他蹲下来，拱起左手手背，快若闪电地抓捏大狼狗的脊骨，喀嚓一声，响起了清脆的骨裂。

保安猛地起身，冲出保安亭，正好看见了自己的爱犬呜咽悲呼，就这么歪着脑袋倒地了。

他迅速取出对讲机，正要派人过来，却眼前一黑，后颈一凉，被一双手托着慢慢向前倒去。

罗杰从杀狗开始到现在，表情都没有变化。既没有看出一丝怒气，也无法看到他的暴戾。

仿佛人世间的事与物，已然无法对他产生丝毫的情绪影响。

一脚跨过了肥胖的躯体，一手抽出桌子的抽屉，另一手翻开桌角成放着的数叠文件夹。

整套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快而不乱，始终保持效率的最大化。

终于，罗杰翻开了红色文件夹第八页的档案，发现了一行关键字。

初二（6班）陈沁，张悬，13xxxxxxxxx，名豪居十楼二单元

“这里看来属于翰林集团的学区房，有二十户各个年级的老师在此居住。”

而他妹妹正是在6班就读，初一到初三都是，这个罗杰倒记得很清楚。

他合上文件夹，出了保安亭，迅速遁入小区的一片园林当中，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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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哐当地响，罗杰站在十楼二单元门外，驻足等候。

门口贴着褪色的对联，脚边有一尊沾满了灰尘的香炉，燃了大半的细软香支，正飘散着缕缕薄雾。

没有回应，但，房子里头有凌乱的脚步声。

他眯着眼，第二次敲门，三指并拢，以指骨敲击门壁三下。震荡开的声响仿佛石子轻轻撞击着玻璃，沉闷而又瘆人。

这一套动作，是他每每奉仙尊之令，用以抓捕极武山内奸的惯用伎俩，给予屋内人一个注定了的死亡宣判。

他不喜欢废话。

每当叛逆份子听到了第二次敲门声，就注定了自己的下场，将会是何等的凄惨。

裂骨、分肢、焚魂、撕筋、剥皮……

以一株产自河外星系的万年漆树皮，来来回回擦拭受刑人全身各处，使他们忍受蚀骨的瘙痒之苦，再将他们吊在枯崖下，日日夜夜被邪兽啃噬皮肤。

而这只是他处理过的最仁慈的刑罚。

“我来找我妹妹。”罗杰吐出了六个字，声调平缓，听不出喜怒。

这一句话，让房子内的人脚步顿了顿，蹭蹭来到了门前，拉开了内里的一扇木门。

现在只有半透明的铁门，罗杰看到了一位穿着保守的女人，隔着门对他微笑。

“原来是小芸的哥哥呀。”女人笑道。

罗杰颔首道：“我来探望她。”

女人发觉他是一个年龄没有多大的毛头小子，可整张平平无奇的脸，给她一种十分危险的信号。

“嗯，小芸其实已经出去逛街了，可能很晚才回来。你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转告她。”

女人说完，却忽地听到身后客厅传来的铃声。

她慢慢地举头，看到那名高大的年轻人，正举着手机对她晃了晃。

“她手机还在里面，不可能逛街。”罗杰声音渐渐变冷。

女人呼吸一滞，勉强撑着笑容道：“这孩子也真是的，太马虎了吧。”

“的确，那我先回去了。”罗杰点了点头道。

他说着便拿出兜里的一踏钞票，随意说道：

“小芸回来时，帮我转交给她。”

门蓦地开了一丝缝，伸出了一条手臂。

女人面色和蔼，迅速地对罗杰说：“放心吧，一分不少的给小芸。”

可就在她捏住了那一踏钞票之际，罗杰骤然推开了铁门，把她撞倒在地。

“哎呦！”她痛呼一声。

只是那么短短两秒，女人还未来得及撑起手臂，后颈蓦然一痛。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年轻人。

罗杰刚刚用手指点向她的后颈发际凹陷处，也即是哑穴，让她再也发不出求救的声音。

此时，罗杰把门牢牢关好，锁紧。随即扫视房子的布置。

从门内进来，他就看到正对面摆放着高高的柜子，柜子的凹槽陈设一尊观音神像，有三支灰败的香烛，歪歪扭扭的插在炉子里边。

他脚步没有停顿，两眼警惕地打量周遭。

他的左手手指，已经呈现一个诡异的弯曲弧度，竟是因为杀狗和点穴用力过猛，骨折了。

不过他仍然急速来到客厅，同时右手朝左手指头用力拿捏，瞬间矫正了指骨。

客厅空无一人，倒是另一头有两扇合上的房门。

罗杰轻轻甩了甩手，分别拍向两扇门，并拧了拧门把手。

左边的门开了，是书房，右边的门也开了，是主卧室。

主卧室躺着一个沉睡的中年男子，被褥将他裹得臃肿无比。

罗杰踱步至他的床前，冷笑一声，一把扯开了被子。

他正要把男子弄醒，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因为有两个一丝不挂的女孩，正畏畏缩缩的躲在他的腋下，满脸哭干了的泪痕。

他不认识，不是罗小芸。

但这一幕，让他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

“我的妹妹，罗小芸，在哪里？”

十个字，每一个字，都是罗杰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男子紧闭的眼皮子，轻轻颤了颤，继续装死。

罗杰抬头掠过视线，发现主卧里头，还有一间厕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的走向厕所，轻轻推开了门。

全身捆绑绳索，嘴里塞了一颗珠子的罗小芸，一下映入他的眼帘。

这般的猝不及防，大脑已然一片空白。

罗杰止步了。

他的身子在抖，慢慢的，嘴里溢出了鲜血。

“原来如此，上一世的她，竟然遭受过这般的羞辱，是我的不对，是我的不对。”

他生硬地扯着嘴角，朝妹妹点了一下头。

妹妹也看着他，眼神空洞，面色没有变化，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这时，罗杰的脖子缠上一条手臂，并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喉部。

罗杰没有挣扎。

但，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伸出了舌头，舔舐嘴角的血。

他开始露出了诡异莫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