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素离开之后,贺知乾打算去殿外看看,却发现自己走路竟然有些蹒跚。
他突然想起来,大梁朝到现在竟然连一个太子都没有。贺知乾努力回忆这些年来自己为什么会迟迟不立太子,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好像自前太子贺远文死之后的事情,他记得都不是很清楚。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贺知乾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下了药,一直到昨天那个神医过来把自己治好。
“常公公,传令下去,让焦伯恩今日就带着百花谷谷主过来。”
“是。”
“还有,让人把那个已经回来的贺渊,带进宫来。”
“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自己的清醒并不是永久的,他迟早还会重新进入原来的状态。所以,贺知乾决定,既然清醒过来了,就赶紧把该做的事做了吧。
当年他一直放任这安若素在后宫为所欲为,等他意识到她竟然开始对焦淑嫒的孩子下手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
焦淑嫒多么聪明大胆的一个人,就在他的面前瞒天过海,送走了他们的儿子贺渊。
贺知乾始终是不忍心怪罪她,他能理解她的痛苦和无奈。
可是贺知乾不甘心。明明,焦淑嫒自己也知道,只要她一句服软的话,只要她多看他一眼。自己就会出手帮她,保护她,保护他们的儿子。
就算她不甘心于一个妃子的地位,就算她想要让贺渊当上皇帝。贺知乾也会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废去懦弱的皇后,让她当上一国之母,让贺渊成为理所当然的太子。
可是她不说,也不看他。
贺渊失踪后,贺知乾也想过,或许焦淑嫒没了儿子之后,会把重心往他的身上放一放。这个想法让他甚至有些偷偷庆幸贺渊的离开,哪怕那真的是一个听话地好孩子,将来也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子。
可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没了儿子的焦淑嫒,对他更加冷漠。贺知乾开始对焦淑嫒的娘家人下手。不管焦淑嫒怎么对他,他仍然不忍心把脾气发在她的身上,只是不动声色地打压她的家人。
换来的却是她更加的疏远。
贺知乾甩了甩头,想把这些不愉快的回忆全部甩出去一般。
未时,皇帝的寝殿里很热闹。
贺知乾,焦淑嫒,贺渊,焦伯恩,柳无云。
焦淑嫒还是像年轻时一样,美丽端庄迷人。也像年轻时一样,对贺知乾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和眼神。
贺知乾深深看了焦淑嫒一眼,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这一眼仿佛要把他错过的这些年重新刻在脑海里。
焦淑嫒自进殿之后,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贺渊的身上。
贺知乾终于停住了对往日的怀念,开口说的也不是关于贺渊的事,而是问焦伯恩道:“百花谷的谷主为何没来?”
“回陛下,他因为谷里有急事就先回去了。”他转而介绍柳无云道:“这位是柳无云,谷主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柳淼柳大将军的儿子。”
柳无云对上贺知乾的目光,向他行了个礼。贺知乾这才开始认真打量面前这个俊美而儒雅的少年,他看起来还未及冠,就已经年少成名。
柳大将军的儿子从小医学天赋过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贺知乾笑道:“好啊,小小年纪就有一番作为。真不愧是柳淼的儿子,我大梁的栋梁啊!”
对于他的褒奖,柳无云只是淡淡一笑。
焦伯恩听了他的话想起来如今在南方打仗的柳淼,和现在北夷的蠢蠢欲动。他上次来跟贺知乾提到这事之后,却因为其他的事耽误了,一直也没个结果,刚好可以现在趁着贺知乾有思考能力的时候一并问了。
“陛下,关于北夷……”
“你的折子朕看过了,只是如今南方也不安定,若是贸然对北方进攻的话,腹背受敌不说,周边自立为王的小国也可能会趁虚而入。”贺知乾考虑得很多,也不像是之前面对柳淼的坚持只会一味发火的那样了。
“这些臣也知道,可是一味地忍让只会让他们更加蹬鼻子上脸,还请陛下好好考虑一下。”
“朕早已考虑好了,”贺知乾语重心长,“你是我们大梁朝的骠骑将军,朕自然是相信你的。此次出征凶险无比,但你,不要让朕失望。”
焦伯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为国出征打仗,正是他想要的。哪怕战场上横尸遍野,血流漂橹,哪怕战死沙场。
即使战死,也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一代武将,不怕死。最怕的就是被帝王心生嫌隙收回兵权,一辈子只能腐烂在安逸的京城。听不到外面的动荡,听不到百姓的哭泣,看不到他们的痛苦。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让相信着他的人过上他们想过的生活。
焦淑嫒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那是对她兄长的担心。
贺渊听到贺知乾同意了让焦伯恩出征的时候也有些许讶异,这样的贺知乾与之前他远在溪山县的时候,光凭柳焱和柳无云给他带来消息时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样看来,贺知乾中蛊怕是很多年了。
“既如此,朕便命你回去整顿好行李,明日就出征。”
“臣,接旨。”
焦淑嫒一看就是有话想对焦伯恩说的样子,可能是碍着贺知乾在场,她虽然担忧,却一言不发。
贺知乾心里明白,心里叹了口气。
“渊儿,陪父皇出去走走。无云也一起来吧,让他们兄妹俩好好说说话。”
这么多年来,贺渊又一次听到了贺知乾对他说话,语气中丝毫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他默不作声地同柳无云一起,跟在贺知乾的身后出了门。
“兄长,爹娘最近还好吗?”
宫里的人都知道焦淑嫒如今并没有什么地位,焦家父母也知道自家在皇上面前不受待见是因为女儿的态度不行,自然而然地跟她也没什么来往。
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父母和兄长,焦淑嫒都曾想过自己是不是应该对贺知乾好一点。可最终只是想想而已,她仍然做不到。
“放心吧,爹娘很好,身体也好。”其实也没有他说得那么好,但他不想让妹妹担心。他能理解焦淑嫒的心情,被逼嫁给一个并不喜欢的人已经很痛苦了,再逼她对那人强颜欢笑,他都不忍心。
焦淑嫒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不是一个注定要为他们焦家牺牲的工具。
“那我便放心了,只是兄长,这一战毕竟很难打,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了。”
两个人又聊了些家常,一直等到贺知乾他们回来。
贺知乾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其实跟他们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他只是仍然不愿意看他的淑妃把什么话都憋在心里。
他早就听说传闻中已经回京的五皇子,长得跟他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到贺渊,贺知乾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觉得,贺渊比贺谦更像他。
虽然贺谦与他也极为相似,但那个孩子眼底仍有不易察觉的自卑,像是个跟皇子交换了身份的平民。贺知乾今日也仔细打量过他,也知道他这些年来在努力做好每一件事,自然也知道他也在渴望自己现在这个位置。
跟他想比,贺渊一看就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子,哪怕这些年在乡下长大,身上的贵气也未曾被时间和风沙磨损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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