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儿子众多,可是太子只能有一个,皇位也只有一个。
论血缘关系,那几个都是他的亲儿子,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亲疏远近之分。可是他的位置最终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坐,他就得从中挑一个最有能力承担这个责任的人。
天子之位并不仅仅是无上的荣誉和地位,它也像是戴在身上就解不下来的枷锁一般。一旦上了锁扣,就得一辈子负重前行,至死方休。
贺知乾是过来人,舍不得儿子们吃苦,却也能理解他们对自己这个位置的渴望。
他今天叫贺渊过来,就是想看看这个儿子现在这么样了。对于结果他还算满意,无论是气质礼仪还是谈吐,贺渊的表现都挑不出毛病。
可是他毕竟远离京城,远离朝堂这么多年,对国家大事不能说是一窍不通,但定是没有贺谦、贺远章,甚至没有贺铭知道的多吧?
贺知乾在见到贺渊之前是这么想的,却在见到他之后发现,贺渊的到来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惊喜。不可否认,现在贺渊是最好的人选之一。
可惜了他的二儿子贺远文了。
若是他还活着,如今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远文啊,你现在可还好……”贺知乾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喜欢为一些陈年旧事长吁短叹。
一直跟在贺知乾身后走着的贺渊,听到他的轻叹声,就明白了。他的父皇贺知乾,对除了前太子以外的所有皇子,都没有一个满意的。
第二天的朝堂上格外热闹,一年来,这是贺知乾头一次上早朝。
这次带来的消息震惊了整个朝堂,五皇子贺渊,回来了。这种流落民间的皇子回归本该是大事,一般这时候就会有很多老臣跳出来反对者反对那,首当其冲就是对皇子身份的怀疑。
当贺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些大臣们就闭口无言了。
如果说这个跟贺知乾年轻时有八成像的青年不是他儿子的话,总不可能是驾崩多年的先皇托梦给他生的弟弟吧?
朝中大臣安静下来之后,贺知乾说道:“朕的五皇子贺渊,十五年前被贼人所掳走,后幸有好心村民抚养,才得以回京认亲,我大梁朝才会有一个如此优秀的皇子失而复得。”
“恭喜皇上,恭喜五皇子。”大臣跪了一地,无论他们是哪帮哪派,此时此刻也没有人敢发出异样的声音。
“众爱卿平身。”
贺渊站在朝堂之上接受朝臣跪拜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会有些许抱怨上天的不公,让他这么多年来才终于可以站在众人的眼中,亮明真实身份。
可真正站在这里之后,贺渊突然又不这么想了,因为此时此刻,他无比思念崔想容。
他这十几年来,虽然失去了身份,却遇到了崔想容。贺渊想,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吧,如果没有在溪山县生活的这么多年,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崔想容。
错过的皇子身份,最终可以追回来。但若是错过了他愿意与之共度一生的姑娘,便无处可寻了。
不管前路千人万人阻挡,他一定要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那时,她将会是唯一站在他身侧的人。为了崔想容,他可以不像他父皇那般,三宫六院。
只她一人陪伴,足矣。
祝福声过后,一个大臣又提出了每次上朝时他必定要提出的问题,“请皇上早日立太子,以安民心。”
朝中大臣们早就对这人的胆大见怪不怪了,他们也都是见过这人以前因为这事触怒贺知乾的场面的,心里都摇头叹他迂腐。
皇上虽然病重,但还坐在上面好好的呢,更别说刚传出他身体好转的消息。而且五皇子才回来,你就说要立太子,安的什么心?这样没有眼力见儿的人,迟早要完。
果然,在听到他说要立太子的时候,贺知乾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垂首站立的大臣们,有的为他担心,有的在幸灾乐祸,还有的害怕城门失火,殃及了他们这些池鱼。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在等待贺知乾的回答,再来猜测帝王的态度。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贺知乾虽然脸色变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发怒或者是直接无视他的话。
“爱卿说得有理,不知道太子之位,诸位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贺知乾问话的时候,锐利的眼扫过台阶下站着的神色各异的人。
下面的人窃窃私语,却没有人首先站出来当出头鸟。
贺知乾的目光停留在右丞相李敏的身上,“李丞相,朕的儿子中,你觉得谁可以继承朕的江山?”
李敏当然也不想当那个被枪打的,可是被贺知乾当众点了名,他不得不回答。更何况他确实早就有了要扶持的人。
所以该说的早晚都得说,他心里的话转了又转,回答道:“陛下寿与天齐,说继承江山有些过早了。但我大梁朝确实需要一位最有能力辅佐陛下的太子,臣心里也确实早就有认为合适的皇子可以担此重任。”
贺知乾的身体微微后靠,他毕竟卧床太久,最近虽然身体好了些,但也远不及当初。此时坐了没多久就有些疲惫了,面上却控制自己丝毫倦意都不表现出来。
他眯了眯眼睛,笑道:“哦?既然是李丞相中意的,那朕就更感兴趣了。是谁,说来听听?”
李敏朗声道:“回陛下,大皇子能诗会画,对于朝政之事也……研究得很透彻。并且他身为陛下的长子,是最为合适的太子人选。”
“对朝政之事研究得透彻?那李丞相何不说说是如何的透彻法?”另一大臣站了出来,贺渊记得,这个人是支持贺远章的。
先说能诗会画,再说朝政之事,论谁听都不会觉得这个人能够担当重任吧?
“透彻就是透彻,字面意思,刘尚书听不懂吗?身为我梁朝的文官,若是连这么简单的一个词都听不懂,那我可就真的怀疑我朝官员的水平了,还有刘尚书头上的乌……”李敏对刘尚书的质疑嗤之以鼻。
“咳咳!”贺知乾干咳的声音把李敏剩下的话压回到肚子里,他皱眉,威信不减当年,“李敏,慎言。”
李敏仗着身份高,早些年在朝堂上嚣张惯了,本就是得理不饶人的他,现在没理了也要玩弄字眼来把人明里暗里地嘲弄一番。
贺知乾又开始怀疑自己,当年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把李敏这样的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提拔到丞相之位的呢?
在他发呆的功夫,又有一些其他人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大家本来还顾忌贺知乾在场,不管是讨论还是争执都比较小心谨慎。后来看贺知乾基本也不理会他们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地争吵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知乾都听困了,那些人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
贺知乾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看来众爱卿的意见还没有达到一致,那今日立太子之事就先到这里吧,等何时你们有了统一意见再跟朕提这件事。”
“陛下,这……”大臣这么多,各自有各自支持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统一意见的那一天?
“退朝——”贺知乾身边的公公扯着嗓子喊道。
底下的人心里有再多不满,到嘴边也只能化为一句“恭送皇上。”
贺渊随着往殿外走的大臣们一起退了出去,边走边听着他们的议论声。
那些人无非就是觉得皇上这次纯粹是在耍他们,提了意见又不听,最后还说什么统一意见了再提。这是诚心想让皇子们到了最后来逼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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