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贺谦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过来,贺渊回头的功夫,他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仍是笑眯眯的。
“贺……皇兄。”贺渊也是一笑,装作才看到他一般打招呼。贺谦虽然在刚才的朝堂上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包括贺渊在内,没有一个人忽视他。
只是自知道了贺谦对贺知乾做的事之后,贺渊便对这个看起来就笑里藏刀的人更加敬而远之了。他不是怕了他,只是不欲与他结交。
看他生硬地转换了称呼,贺谦笑道:“之前与皇弟见面时竟然没认出你来,是为兄的不对。这样,今日我请你喝茶如何?”
贺渊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贺谦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抢先道:“就当给皇兄一个面子,反正你今日回去也没有其他的事做了不是吗?”
即使贺渊并不愿意去,但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的话就显得太过于不识好歹了。他点头,“既然皇兄这么说,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刚走出皇宫的大门,看到了等在门口相看两厌的萧淮和孔方。
两个人看到自家主子竟然一起出来的时候表情就更加精彩了,恨不得扑上去把他们分开。对峙良久,最后还是孔方冷哼一声,先走到了贺谦的身旁。
萧淮默默跟在了贺渊的身后。
贺谦开口道:“既然是我邀请五弟出来的,那喝茶的地点便由我来做主,你不会介意吧?”
“你们要一起喝茶?”孔方就算了,连一贯保持着少说多做优良习惯的萧淮都没忍住出了声。
贺渊回头时,萧淮已经自觉地低头认错,“对不起公子,是我逾矩了。”
而贺谦看向孔方的时候,他先是瞪了萧淮一眼,然后无所谓地闭嘴了。萧淮都感觉得到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像是主仆,倒像是合作关系了。
不过一想到这个孔方的本事,就觉得或许这种关系在他们身上才是说得通的。
孔方任何道歉的表示都没有,与贺渊身边的萧淮形成了明显的对比。贺谦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他早已习惯了常年的忍耐,几个人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只是都没再说话了。
而孔方表面上没有表示,心里却在暗叹,这个四皇子越来越不像小时候那般好掌控了。尤其是近几年来,他偶尔竟然也会因为他的一个警告的眼神而心里一颤。
坐在茶馆里,刚好说书的人说到了《水浒传》里的一段,里面的情节让贺渊想起来去年的时候,他就是在茶馆里发现了崔想容的心意。
当时他有正事去了茶馆,不知道沈静是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他在茶馆就追过去了。结果刚谈完出门就看到了脸色不善的崔想容,那一刻欣喜的感觉贺渊到现在都还记得。
就像是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颗种子,看着它破土而出长出嫩芽,却迟迟不肯开花。那天的感觉就像是在他不经意间,绿芽的顶端终于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花苞,转而在他心里盛放。
“公子,公子?”萧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贺渊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贺谦面前走神了。
他们表面上是兄弟,各自也都知道,两人永远不可能像普通人家的兄弟一样。各有各的坚持,终有一日,必定会反目成仇,这样的人要好好防着才是。
贺渊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贺谦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
“不好意思,方才想事情想出神了。皇兄说了什么?”
“我看你的表情,不像是在想普通的事情吧?”贺谦像是个发现自己弟弟小秘密的兄长一般,笑得狡黠,“在想姑娘吧?”
可当他想到贺渊想的极有可能是那个小崔饭馆的老板之后,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为什么提到姑娘,自己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女呢?
“皇兄说笑了。”贺渊用微笑来掩饰内心由想到崔想容带来的层层涟漪。
贺谦摆摆手道:“出门在外,就不要皇兄皇兄地叫了,让人听见了不好。你就叫我四哥吧。”
贺渊点头,“四哥。”
两个人的相貌本就出众,又长得极为相似,茶馆里已经有人不时往这边看过来了。贺谦不愿意成为这里的焦点,便提议去了雅间。
不该在大厅里说出来的话,才是他今天叫住贺渊的真正目的。
“焦将军,以及柳将军的儿子,都是五弟的人吧?”他开门见山道。
贺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话题会从虚假的兄弟情转移到这个上面,只是,焦伯恩是他的舅舅,会站在他这边理所当然。
可是柳无云关乎着柳大将军以及柳家,柳淼如今明面上还保持着中立,随意站队极有可能会招来祸患和他人的嚼舌根。
现在柳淼不在京城,贺渊不能太快把他拖下水,便说道:“焦将军是我舅舅,向着他外甥合情合理。只是柳将军的儿子,我与他确实没有深交。”
言下之意就是,你若是想拉拢他,你就尽管去吧。
拉得过去算我输。
听了贺渊的话,贺谦只是笑笑,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不管信不信,贺渊也不会主动解释更多。
“是与不是,五弟自然比我们都清楚。”贺谦话锋一转,“不过,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父皇这些年来一直卧病在床的原因了吧?”
说到这个,萧淮都看不下去了,这人亲自让人给他爹下了蛊,让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这么多年,怎么现在说出来一点儿都不愧疚,反而还有些得意的样子?
贺渊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这件事摊开来说,他也没想到,被他摊开来说的还不止这一件。
贺谦说,今日的早朝若是他不想让贺知乾上的话,孔方的一个命令就足以让他重新躺回到床上。不光是今日,日后他也可以让贺知乾永远没有再站在朝堂上的机会。
那样的话,贺渊就不会那么容易就回到众大臣的眼中,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得到丢失这么多年的皇子身份。他贺谦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打压他,甚至直接杀了他。
可即使是在皇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童年的恩情贺谦还是没法做到忘得彻底。
为此孔方还差点儿跟他大吵一架,说他妇人之仁。
贺谦解释,这个恩情他必须还了才会心安,以后才会做到内心毫无芥蒂地对付他,才会把他当作真正的对手来看待。
孔方说,你们中原人就是麻烦的很。
话是这么说,他最终还是同意了贺谦的做法,只是现在,看贺渊跟萧淮这一主一仆更加不顺眼了。
“小时候,在宫里你帮我赶走欺负我的人的恩情,我就算是还尽了,”贺谦笑着说,“以后我们就是敌对关系了。当然,如果你还想喝茶的话,可以随时来找四哥。”
分开之后,贺渊童年的记忆才慢慢回来,他记得自己确实是帮过贺谦一次的。小时候,他问过自己的母妃,为什么没有人跟他四哥玩。
淑妃只是告诉他,那是别人的事,让他不要插手,也不能跟他们一起欺负他。
那时候贺渊还小,淑妃也不受宠,所以两人在皇宫里本就是泥菩萨过江了,焦淑嫒自然不希望儿子卷入别的危险中。
那一次他帮贺谦的时候,大概贺谦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投过来求助的眼神多么像一条可怜巴巴的小狗,这样的眼神大概激起了小小的贺渊心里的正义感,使他忘了母妃说的话。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