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我们在校园里溜达着,突然间就下起了小雨。小先和罗璇去了网吧,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往出租屋里走,淅淅沥沥的初冬雨打在身上,感觉瞬间就能凉透全身。对于柏杨村的坟,我一点都提不起兴趣,毕竟人家祖坟就要被我们挖开,似乎感觉十分不舒服。但是另一边,李昭的虎视眈眈也让人烦恼。我发现,从我回来后,其实完全可以确定哪个坟是值得挖的,但是我却一直在犹豫。我想,我并不是怀疑坟头是哪个,而是在犹豫要不要挖。
我坐在桌前时,还下不了决心,挖,就得破坏风水,这村就在山下。不挖,这李昭是怎么也摆脱不了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昏黄的灯光洒在桌子上,我眯着眼看着,想着不如先把坟头算出来,走一步算一步。我开始回忆起那天去柏杨村的过程,那难走的山路,连绵不绝的山坡,那被人祭拜过的平坡,还有那条水阶。我拿起桌子上的图,开始重新思考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平坡,水阶的走势似乎也跟这些平坡有关,最上面的平坡显然是为了阻断煞气的,按现在的科学来讲,也就是为了防止山体滑坡。再接下来的几个平坡极为对称,就如同“龙戏珠”,总要有个“戏”的过程,而这下面一般不会有人埋着,最多也就埋些用生油泡过的紫木。这就是所谓的“龙榻”,让这气势如斗转星移一般节节高。按排除法来说,上面的基本上可以不予考虑了。
我点了一支烟,继续想着。现在看来,最大的难题也就是最下面的三座土坡,这比较考验人,按五行走势,看借水生势的,多半以水属性为主,而且多半还是个女坟。按阴阳分,女属阴,水遇阴而盛,那么这个坟应该位居最下方左侧,也就是有被人祭拜痕迹的那个地方。可是无端地还有两个平坡,我看过,的确也有人工修造的痕迹,总不会是疑冢吧?
我记得看耗子哥那儿的某本书,里面大概意思就是,有护坟的坟,要离主坟位置不远。那么,这两个土坡到底是不是护坟呢?这柏杨村如果真有护坟棺,那这个坟就应该是个大坟啊,不是皇亲国戚也该是个大将,可是历史里没有写到有这么个牛人啊。一时,我的思路再次走到了死胡同。
我叹了口气,如果真要验坟,可是危险多多啊。要验坟,就要在不了解哪个是主坟的情况下,随便找一个打开,通过被打开的那个坟,推算另外两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是这是最下等的办法,首先,这个方法耗时耗工,更主要的是,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万一打开是个陷阱,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没留神,烟屁股烫着手了,我赶忙丢掉。唉,不想了!我翻个身,慢慢进入梦乡,这时候,我才知道这狗肉加药酒吃下去的好处。我周身暖洋洋的,这后半夜,身上出的汗和下雨一般,煞是难受。
后来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又爬起来,裹了一条浴巾,冲到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我边洗边看着水顺着下水管道哗啦啦地流着,一时出了神。我看着那旋涡,那哗哗流的水,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那个坟……会不会?我胡乱地擦了擦身上的水,光着屁股回到房间,躲进被窝里,又拿出图。我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圈,又顺时针描了一圈,一时间,一切的谜题似乎都渐渐地清晰起来。
这是个八卦图谱的前半段,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互为相补。气势如虹时,如同一个储存罐,将气势囊括其中。这被祭拜的平坡后必有一坟,坟中有一阴棺,就是女棺,而阴棺所处为右,右侧植被稀疏,必为阳处。左侧两坟,一空一实,实坟为阳棺,就是男棺,空坟的作用就是表明虚妄之地,也就是人为地造就了一个阴处。此处中间的水阶即是这八卦图谱的分界岭。真是巧夺天工啊,我激动地跳了起来,照这个思路走,我是分析对了,然而到底要挖哪个,目前还不明确。不过,至少不用验坟了,我自己都感觉到这个坟十分有意思。
我睡意全无,想着八卦图谱一般都是坟室里有意摆出这么个造型,因为地貌不佳,风水不调,天地失恒,它就起协调和震慑的作用。能将整个地貌融合为一幅八卦图谱,又做得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绝非一般之人。此人的造诣,不在当年刘伯温摆弄疑棺的能力之下,至少我个人这么认为。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倒是真想看看坟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结果忘记盖被子了。第二天果然感冒了,起床就感觉呼吸不对,头有些沉,全身乏力。小先敲门进来,一下也看出我的不对,摸了摸我的头,惊讶道:“珉哥,你……你发高烧了,这么烫。”
小先拉我起来去医院,我胡乱地穿上衣服,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往校医院走。外面下着雨,我突然感觉到冷,脑子里却仍然浑浑噩噩的。隐约中,我听见小先说:“罗璇个狗东西,好端端非要吃什么狗肉,寒没去掉,把感冒都驱出来了。”
我在医院躺了一天,睁开眼的时候,看见青霉素正一滴一滴地流进我的身体里。我挣扎着动了一下,罗璇站在身边,说了句:“珉哥,你没事儿吧。刚到医院你就晕过去了,我真不该叫你吃那狗肉。”
我摆摆手,“不是你的错,我……我把那坟解开了。我忘记盖被子了。”
罗璇一听大吃一惊,“啊,你解开了?我告诉先哥去!”说罢就要打电话,不过马上又放下,说,“珉哥,你说多巧,你猜,谁在你隔壁病房?”
我看着他,摇摇头。他说:“周梅!周梅也感冒了,在你隔壁打点滴呢。”
我有些意外,“她没看到你吧?”
罗璇说:“当然看到了,我还给她买了些水果,顺便告诉她如果李昭问,就说是宿舍女生送的。哈哈哈——”
我笑了笑,“李昭遇见你没?”
罗璇说:“没有!这小子自从周梅住院后就来过一次,估计是怕花钱。对了,我从周梅那儿又了解了一个情况。”
我翻了翻身,在口袋里摸烟。罗璇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珉哥,你发高烧还要抽烟?你牛,不过医生说了,不吃辛辣,不抽烟,不喝酒!你的烟我拿走了,正好我自己没空买呢。”
我叹了口气,“说吧,什么消息?”
罗璇自己掏出烟点了一支,“周梅告诉我,她已经告诉李昭了,放假叫他一起回家,他带同学一起去,周梅都表示欢迎。不过真要是挖,也得答应她,只能卖给当铺,期限10年,10年内必须赎回,归还她家祖宗,就当是借祖宗的东西过难关。”
我冷笑了一下,挖出来还能还回去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周梅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罗璇说:“珉哥,你说这妞是不是傻了点儿,脑子坏掉了!相信一只狼不吃羊,还真不如相信我呢。”
罗璇说完,似乎也发觉把自己跟畜生挂上钩了,一顿狡辩。这时,正巧护士进来看看我的点滴打得如何了,就看见了正拿着烟的罗璇,马上就问:“你!哪个院的?医院墙上写着禁止吸烟,看不见吗?出去,出去!”说着就把罗璇往门外赶。
罗璇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那珉哥,我走先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哎呀,你别拉啊,我自己走!”
我无奈地摇摇头,陷入了沉思。这个周梅真是傻得可爱,挖坟的本来就是贼,要贼还赃物,那不是胡思乱想吗?唉,恋爱中的女生都是最傻的,这句话在周梅身上似乎非常明显。不过,这个消息至少说明了李昭肯定会去挖。我们的时间又该怎么安排呢?这让我深深地无奈了,如果要这一把就让李昭栽了,那就必须得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可是似乎一切都还不确定。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我一看,真是邪啊,想谁谁打来。李昭说:“珉哥,在哪儿啊?”
我加重了语气,“我……我发高烧,在医院啊。唉,身体大不如前了。”
李昭一听似乎很紧张,“珉……珉哥,你在哪个医院啊?校……校医院?哦,那我过来看看你!”
接着电话就挂了,看来这小子的疑心病又上来了。过了不到十五分钟,门被推开了,李昭探进头来,手里还拿着几个苹果。他把苹果往床头一放,“哎呀,珉哥,你病了,不够意思啊,怎么样也得给兄弟说一声啊。咋就病了?”
我说:“唉,人不如从前了,以前身体能扛,现在怕是……”
李昭眯着眼,看我输的什么药。我其实心里很清楚,他是要看我是真病还是假病。好一会儿,他侧过头,“珉哥,你打青霉素啊?那个什么……这个药你……你做皮试了吗?”
我心里暗笑,都知道我这是真病了,还故意问。我说:“放心啊,我死不了!”
李昭拿起一个苹果,掏出一把小刀,慢慢地削了起来。他一边削,一边说:“珉哥,咱们上次商量的事,你看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李昭啊李昭,你总得等我病好了吧,我还不知道什么样的坟就要我去,那样我不去的。你知道需要做多少功课不?”
李昭眼里闪着亮光,“这样,珉哥,我就当你答应了,我的想法是到时候放假咱们一起去,去了有足够的时间去想。你说呢?我这边一切安排好。”
我装作有气无力地说:“李昭啊李昭,这计划不如变化快啊。唉,到时候看吧,我好累,睡了。你请便吧!”说罢,头一偏,装作十分疲倦的样子。
李昭顿了顿,“那珉哥,放假我来接你哦,你可要给兄弟乍起(挺住)啊。”
说罢,他转身就出门了,我听着他关门的时候还咬了一口苹果。呵呵,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他给我削的,原来是给他自己啊。
我听着李昭的脚步,可以猜测出他去了周梅的病房。倒是我开始不舒服了,现在又凭空来了一个问题,万一我们三个去挖了周梅家的坟,而李昭挖的又不是我们挖的坟,那周梅家的风水就算是完蛋了。这村子按风水讲,如果我们挖的是阴坟,则阳坟就会兴旺,柏杨村多半就会大火不断。如果所挖的是阳坟,那估计雨水又多了,又或者水无长势,整个柏杨村雨水不断也是有可能的。这真是郁闷啊!
我翻了个身,不小心碰到了针头,痛了个惨。我正揉着手臂,换了个姿势,门又开了,小先进来了。小先一看见我,就说:“哎呀,珉哥,你起来了?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行了呢。”
我笑笑,看看表说:“阎王爷哪儿那么好收我!这才几点,你不去上课,跑我这儿来干吗?”
小先说:“点完到,我就溜出来了,你的病假条我都给老师了,放心,耽误不了!”
这小子现在学会不正面回答问题了。我说:“小先,这段时间罗璇不适合跑出去采购,他得低调。所以,有些东西得你去采购,动作麻利一点。离放假不到二十天了,你得加快速度。对了,把最近老师划的重点拿来,我得看个两天,不然回去交代不了啊。”
小先拿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往嘴里塞。他边吃边说:“你放心吧,我自会做好。哎呀,这苹果谁买的啊,放了多少天了,这个味儿啊。”
我笑笑,“正好,你帮我全丢出去!李昭买的。”
小先听罢,赶忙把嘴里的苹果吐了,拿起垃圾桶,一股脑儿全部扔了进去。他边吐边说:“珉哥,你看我吃也不告诉我一声,这小子送的东西能吃吗?啊,他来干吗?”
我说:“他啊,还不是叫我们跟着去!”
小先忙问:“那你怎么说啊?”
我说:“我没答应,也没拒绝。小先,你说咱们上次找的地方我已经摸清楚了,如果你是李昭,你会挖哪个?”
小先听完想了一下,“我会挖周梅家的那个。毕竟到时候李昭会和周梅一起回去啊,他肯定要挖女娃娃家的坟,那还用问吗?”
我愣了一下,是啊,肯定会挖周梅家的坟。我老是在阴坟和阳坟之间打摆子,而忽略了最关键的信息,我说:“对,对,可是……哦,嗯……”
我陷入了推演之中,周梅家的位置大致可以确定,这丫头不聪明,但是还算正常,这属于阴衰。阴衰往往是风水起变化了,阴坟被人为地破坏了,但是破坏不是很大,甚至还能自我修复。这让我想起了阴坟前的灰烬。阴坟烧不得纸钱,只能略撒薄酒,看来周梅家生她之前绝对祭拜过祖宗,而最有可能祭拜的也就是阴坟了。因为年头久了,祖先们故去,也没告诉过他们这个坟要怎么祭拜。嗯,这些线索越来越明晰,他们家是阴坟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我再仔细一想,如果李昭他们上山,就算周梅找不到,那么一看见那堆灰烬,他也该想到坟在这后面。一条妙计开始在我心里酝酿起来,我边想,边不时地哈哈大笑。小先在一边吓了一跳,忙对我说:“珉哥,你怎么样啊?要不要叫大夫?”
我说:“小先,这次采购多买些塑料袋子,越大的越好。记得多买一些。”
小先虽然记了下来,但还是问道:“珉哥,要那么多塑料袋有啥用啊?”
我说:“留给李昭的好东西,吓也吓死他了。”
我似乎已经看到了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画面。我说:“小先,我再睡会儿,希望我能做个好梦。我打完点滴后,咱们一起出去吃个面,我想吃了!”
小先点点头,出去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这也算是半个尘埃落定了,我倒是真想去看看这阴坟里到底有个啥。我就这么想着,一会儿睡了过去。
我是被护士叫醒的,一个不小心,药输完了,倒流了小半瓶血。我拔了针管,给小先打了个电话。可能因为没怎么吃饭,我脚一挨地,就感觉晕晕乎乎的。小先一会儿来了,挎着个包,扶着我出去吃饭。
我手脚冰凉,身上却虚汗不止,感觉快不行了。我们来到面馆,我看着面,又没有了胃口,吃了一口,味如嚼蜡。我又换了一碗米粉,强迫自己吃了下去,总算是吃饱了。吃完饭,我们又一路往出租屋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除了和感冒作斗争,就是看书。小先也将东西一点一点地采购齐全了。罗璇近来相当郁闷,小丽似乎在忙考试,见不了他,我们也陪不了他。据他说,他简直过着炼狱一般的生活。之后,他迷上了台球,总算有得消遣了。据说,台球厅的老板都经常败在他手下。
时间过得很快,还有两天,就要考最后一门了。我一看是大学英语,和小先又提了一堆东西直接去了班主任家,申请缓考。在班主任家,我们才知道缓考还能拿到学分,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和激动。第二天的申请倒是非常顺利,系部很快就批了下来。
接着,我和小先从台球厅把正在瞄台球的罗璇给抓了出来。我们坐在屋子里,我点了一支烟,又每人发了一支,看看表说:“我们到挖坟结束,再到回来只有不到六十个小时,也就是不到两天半的样子。赶路是必须的了,我们现在就得分工。一会儿,罗璇,你去租车,记住看看有没有结实一点的面包车,八成新就可以。我和小先把东西往楼下搬,你一会儿直接把车开楼下。咱们在市里吃饭。还有,罗璇,有人问你的话,你就说送朋友去成都。”
我给了罗璇一些钱,他接过钱就出去了。我和小先开始把东西集中起来,我算了一下,这一次三个人基本上满负荷。我们站在天台上,我看着校园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点了一支烟,若有所思起来,心里暗暗地想,希望这一切都顺利吧。
小先问:“珉哥,你要我买一些蛇干吗?我咋觉得没什么用啊,不会上山当野味吃了吧?”
我笑笑,“留给李昭的好东西!这蛇可花了我不少钱呢,希望吧,这小子从此以后能知难而退!”
一会儿,罗璇的车在楼下开始按喇叭。我们提着背包下楼,上车。在南充市区,我们去吃了一顿好的,我要求大伙儿必须吃到再吃一口就会吐为止。包括我在内,我们吃完饭基本上都不敢走路,怕摸一下肚子或者下一级台阶,就会吐出来。好容易挪到车上,罗璇从车里拿出一条烟,撕开说:“珉哥,这一趟咱们不会再愁没烟了。”
我接过烟,“不行,这一次咱们上山,烟恐怕只能带一包。我估计,这一包,咱们都抽不了。”
罗璇本就胀得难受的脸,听了这话更像是见了鬼,难看极了。他问道:“为什么啊,珉哥?”
我说:“咱们要挖的坟往下不到两公里就是柏杨村,你是不是要大伙儿晚上被发现啊?”
罗璇听完,急忙拆开一包,“那我得多抽!真烦,早知道就不买云烟了,费的那个劲儿!”
赶往柏杨村的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好不热闹。但是越靠近柏杨村口,我就越觉得似乎有些异样,差点有想放弃的冲动。小先发现我连着抽了三支烟了,忙问:“珉哥,你咋啦?有心事儿?”
我看看他,摇摇头,掏出手机,给花姐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我又开始心烦意乱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首先想,周梅真的有那么大的决心去掘自家祖坟吗?会不会是她的计策?因为虽然坟在那儿是肯定的,但是我总感觉哪儿似乎漏掉了一些什么,直觉总告诉我不该打开那个坟。车越靠近,我越紧张。我定定神,想着或许是因为这次几乎就在人眼皮子底下挖坟,所以才这么谨慎。
面包车很快到了地方。这次,我要求把车停在离柏杨村两公里以外的一处低凹地段,此处很好,侧面是山石,山石后侧就是一处林子。我对罗璇说:“把一个轮胎气放光,有备用胎,等我们走的时候再换上。记得锁好车,让别人一看就是车胎气没了,才放在这儿的。”
罗璇放着车胎的气,我和小先则麻利地把背包全部丢了下去。一共有三个,我将一个半空的留给了罗璇,这还是昨夜考虑再三,将食物去掉了一半,要不也不会中午要他们吃得那么多了。
罗璇安顿好一切,我们就背着包上路了,一路上,我们保持笑容,就像是徒步登山者一样。或许因为此时正是做饭时分,一路上居然没看到人。
我们绕过村口,缓步上移。背包爬山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小先首先不行了,罗璇体力看着也在透支。我看看表,“我们到地方再休息!这一坐下就起不来了,坚持,上!”
小先憋着一口气,大家都不说话,听到的最清楚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呼吸声。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目光都变得呆滞了。我不时地看着表,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渐暗的天色让我十分烦躁,更郁闷的是,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叫了。
终于,在我想下决心休息的时候,我们找到了我立下的一个标记,这不免让我们十分开心。我本以为,这么久了,标记怎么也要被风吹日晒弄模糊一些,结果这一个还是让我们一眼看到了。我们非常喜悦,加快步伐,但也让体力透支得更加厉害了。感觉腿不是自己的了,灌了铅似的。
小先突然叫了一声,我大吃一惊,转过头一看,他的手被砾石划破了。我赶紧从背包里取出云南白药和纱布,帮着包扎了起来。
小先一副疲倦的样子,还说:“珉哥,不碍事儿,我还可以走。”
这是我最担心的事。这一路上最怕受伤,一旦受伤,坟打开了是进不得的。耗子哥曾经说过,他以前的一个老苦手破了,继续干,下到坟地里,上来就感染了。因为在湿润的坟头里,里面的空气布满了病毒、尸纹(样似尸斑,但不由尸体传染,由古物上的微生物接触传染),最终要了他的命。
这一趟下去的是阴棺,里面阴气重,小先是万万下不得的。我叹了口气,“小先,这一趟你不要下去了,罗璇怕是要辛苦了。你全程当亮子(放哨的)吧。”
小先忙说:“珉哥,这样啊,我戴着胶皮手套,你让我下去吧。”
我说:“不行,太危险了!我不想叫你有意外,不过,前期挖坟怕还是要靠你的。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和罗璇赶快睡觉,咱们后半夜挖!”
我一把拉起他,继续上山。小先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一把甩开我的手,“珉哥,我自己能行!”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就在进入深夜,伸手不见五指时,我似乎看见了一条灰白色水阶出现在不远处。我努力地睁睁眼,心头一喜,终于到地方了。
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兄弟们,我们……我们找到了!现在休息,时间一个小时。今晚……不能吃饭,一人一瓶纯净水。都……都别站在那儿了,休息!”说罢,我放下背包,摸摸肩头,似乎已经被磨破了,很痛,我忍了忍。
罗璇直挺挺地坐了下去,喘着气看着我,“珉哥,我……我能抽烟不?”
我看了看,“不行!抽烟下面看见了怎么解释?”
小先放下背包,“珉哥,说实话,我也想抽,我们拿衣服把头包起来吧。”
我左右看看,“这样,咱们去那树后面,看见那个土坡没,就那后面抽。拿衣服把烟头包起来抽。”
我看着小先和罗璇如同乌龟一般地挪了过去,烟瘾也被勾起来,也跟着挪了过去。靠在土坡上的时候,我全身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罗璇第一个恢复了体力,我要求只点一支烟,一支烟在我们三个手里轮流一圈就抽到了头。我丢掉烟屁股,“行了,今晚不许抽烟了。抽烟多,喝水就多,我带的水不够的。抓紧时间休息吧。”
我躺在地上,四仰八叉地看着乌云密布的夜空,看着抬头处那还算茂密的树枝,感受着初冬那阴冷的寒气袭人。我紧了紧手套,拉了拉里面的衣服,把双手抱在胸前,想着心事。很快,屁股底下湿润的泥土让屁股凉了个透,这股凉气开始往全身蹿。我感觉体力在一点点恢复,对小先说:“你手怎么样?要紧不?”
小先说:“再抽一支烟,就算是好了!”
我苦笑了一下,“璇儿,点支烟,让你先哥抽几口。”
罗璇点了一支烟,自己先狂吸了两口,再递给小先,说道:“先哥,多抽几口,驱寒!”
我笑了笑,低声说:“驱鬼的寒!抽完咱们找到坟头,务必开始工作。”
好一会儿,烟抽完了,我对罗璇说:“璇儿,把烟头全部装口袋,准备走人。”
背着的包似乎比之前要重很多,但是还算可以坚持,毕竟这水阶就在眼前。我看了看方位,往上走了不到两里,就找到了那个被烧过纸钱的地儿。我放下背包,对他们俩说:“记住,谁都不许把这堆灰烬弄乱。罗璇,把你包里的塑料布拿出来,垫在下面装土。记得哦,土不得漏出塑料布。一会儿,我先挖,接着小先,罗璇你睡觉。挖到坟壁的时候,我喊你起来。你现在必须保存体力。”
小先打断我说:“珉哥,还是我先吧。这一趟我怕是进不去了,你多休息,前面我多干一点儿,后面我想出力,也使不上劲了。”
我想想也对,低声说道:“行,就这么办!罗璇,你把开山刀拿上,去阳坟那里。就躲在那平坡上,如果一旦有什么情况,你就是后援。不到不得以,不要用刀,就是用,也要用刀背。记住,出了人命,就是个死罪!”
罗璇点点头,“那我现在去了。可是万一我睡着咋办?”
我不耐烦地说:“睡着就睡着。就是让你养精神的,冬天睡觉,记得别睡太死,冻了就用那个电热宝,多捂一会儿。”
罗璇点点头,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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