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花姐家门前,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一个轻柔的声音说:“来了,等一下!”
门轻轻地打开了,我感觉它开得太慢,又怕它突然会关上,就赶忙自己打开。一进门,我就把花递给花姐,“姐,我想死你了!呵呵,给你买了一束花,希望你喜欢。”
花姐接过花,淡淡地一笑,那样子真是“千娇百媚”。我换了拖鞋,坐下就看着她。她穿了一身白色的毛茸茸的居家服,这我倒没想到。那种干练利落又洒脱的形象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那样子真是乖巧可爱,原来每个女人都有可爱的一面。
我看得如痴如醉,就连花姐转身去倒水的背影都让我入迷。她那一袭长发依然撩动着我的心弦,突然间,我就很想成为这间屋子的男主人了。
花姐端着茶杯走了过来,轻轻地放在我跟前,又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轻轻跷着腿,左手轻托着下巴,“喝点茶吧。”
我回过神,连说:“好,好,谢……谢谢姐!”
我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礼盒。我都不知道我是该接茶,还是该递礼盒过去。我把礼盒放在腿上,接过茶,轻轻喝了一口,喊道:“哇,好烫!”
一旁的花姐笑了起来,“慢点喝,别烫着!”
我放下茶杯,“是,是!那个……姐,我给你带了个礼物,你一定要收下。这个……这个,你来南充的时候就打算送给你的,当时因为忙,所以……”
我把礼盒递给花姐。花姐接过去,理了理头发,“回来就好,以后就不要带礼物了。”说着,她把盒子打开,“这……这是……金石?”
我说:“我们那儿喜欢把这个叫狗头金!可遇不可求呢!虽然这个是我挖出来的,但是我……我第一次挖,所以想留个纪念。呵呵……这个……姐,你一定要收下哦!”
花姐脸色一下冷了下来,“这个你拿走,我不要!”
我大吃一惊,“姐,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是坟里出来的,所以不敢要啊?这个,我已经按我师父教我的办法,把它放在面向东方的地下封藏过,所以……没有地气了,而且,这个……”
花姐示意我不要说了,“珉儿,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
吓我一跳,我以为……我马上说:“姐,我知道,但我还是要送给你,因为它可能很值钱,也可能只有这个金子的价儿。如果姐觉得这个东西太大,我提炼出来,给你打个金镯子吧!”
花姐皱了皱眉,“你要融了,不是拿老祖宗的东西糟践吗?”
我“嘿嘿”一笑,“那花姐你就收下吧,我也是个门外汉,觉得好就给你了!”
花姐冷冷地说:“你怎么就没个正形呢?我不要!”
我急了,“那……那姐你帮我保管着总行了吧。要是哪天我想要,你再给我就可以了吧,放我家里不如你这儿安全。”
花姐说:“放你爷爷那儿更安全,拿走!”
我更急了,“我不!要送你送,爷爷问,我就说送你的。”
花姐看着我,“呦,还学会耍赖皮了?!”
我看了看花姐,“嗯,我就赖皮了!我愿意!”
我想今晚我会一夜不能眠,看着花姐的一颦一笑,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千里马取得荔枝换得美人一笑,为什么有人愿意整个江山不要而换得美人归,为什么有人愿意用整个生命去换得美人回眸了。如今,为了花姐一笑,我什么都愿意。
正在我就要入迷时,花姐轻轻的一声咳嗽,让我回过了神。花姐轻轻地说:“那你说说,自从我走之后,你有没有好好读书?”
我看看花姐,嬉皮笑脸地说:“姐,学习那东西枯燥,六十分和一百分没区别。我吧,全过了。还是给你讲讲后来的事吧。”
接着,我把怎么去柏杨村蹲点,又怎么挖开坟,又怎么知道坟里有坟,又怎么装蛇进去,又怎么摆脱李昭的事儿跟花姐说了一通。我突然觉得李昭好可爱,要没了他,这会儿怕是要被花姐骂。我把自己说成是正义地为保护柏杨村的祖坟,在坟内做了个迷局,后面还不忘炫耀地问:“花姐,我聪明吧?”
花姐理了理头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李昭觉得这就是个蛇窝,可能因为其他什么原因都死里面了,巧的是这蛇窝就筑在坟里,而不按你想的那样理解呢?”
经花姐这么一提醒,我倒才想到这个可能。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我把李昭想得太专业了,而忘记了他其实对挖坟一窍不通。万一他要是直接把坟拉出来,只要他再钻进去,搞不好就会发现后面的暗格。这不是就把我精心设计的局搅了个一团糟?!
我自言自语道:“还好,我把坟后的暗坟墙加固了一下,希望他看不到吧。”
花姐听到了,“如果发现呢?就只能是那女孩子家门不幸了!但是就算你那个同学挖到宝贝,以他的实力,要运出去怕也困难,你不是也放火提醒山民了吗?再者,就算挖出来,他的买家也不一定找得到,不是吗?”
我重新思考了一下,我的连环扣,李昭能不能解开还不一定呢,管那么多干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我还得谋划我的幸福呢。我又开始嬉皮笑脸地说:“姐,说实话,我真的想你了!”
花姐看着我,不说话,这就没办法接了。她要是骂我,我还能继续笑笑,或许还能更好地发挥,可这样……这不是要人命嘛!
我清了清嗓子,手不停地搓来搓去,我说:“姐,我……我觉得我爱上你了,我……我想做你男朋友。”
说话间,我不敢看她。我的脸很烫,感觉比发高烧还烫。四周静得吓人,连波斯猫似乎也能听懂似的,安静地躺在沙发的一角,审视着我。
花姐淡淡地说:“珉儿,你还小,你什么都不懂。姐比你大。”
我抬起眼睛,看着花姐,坚定地说:“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只要姐!我要姐一辈子快乐!我会好好爱惜姐的,我能做到,对,我能做到!”
花姐看了我一眼,目光随即闪到了一边,又淡淡地说道:“做鬼脸的人是不能有爱的,不然……”
我想都没想,“去他的鬼脸,姐,要能结婚,我宁可不做!”
花姐一下站了起来,“我累了!谢谢你的礼物,你该回去了。”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我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花姐。结果,还没等把花姐整个抱住,我双肩一阵剧痛,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我反应很快,顾不上痛,站起来,又要去抱花姐,小肚子又受到简直是从外到内的撞击。我跌倒在背后的沙发上,但我捂着肚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又要上去抱她。紧接着,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我的左脸。我愣了,感觉一股热热的咸咸的味道从嘴里冒了出来。我呆呆地看着花姐,她似乎也为自己出手太重而呆在了那里。就是这个空当,我一把将她抱住,心里告诉自己,我死都不会松手。
果然,接着,我的左肋一阵痛,然后是脚,但我就那么死死地抱着。痛,真的痛!说实话,我很怕痛,我怕打针,怕得要死,看着点滴透过针管流进我的身体,我都会感觉莫名的恐慌。但是这次,我在心里一次一次告诉自己,就是死,我都不会放手,决不放手。
我感觉到花姐的呼吸变得急促,终于,她不再挣扎。我感觉到她双手抓住我的外套,但不是像刚才那样想揍我,而是没有了力气,无力挣开我。我就那么抱着,试着将脸埋进她的秀发,那好闻的发香随着我的呼吸,进入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那柔软的白色居家服,摸起来好舒服。我就这么抱着,不要时间过去,不要醒来,不要松开。
花姐的呼吸慢慢地平静下来。我喃喃地说:“姐,我爱你,我爱你!”
我轻轻地松开花姐。我看见她脸上有泪花,就试着用手指轻轻地帮她拭去。我说:“姐,你哭了?我不要你哭,我害怕女孩子哭。我……”
有一颗晶莹的泪挂在花姐的脸颊上,我轻轻低下头,用唇将那颗泪吻去,唇挨着花姐的脸,好苦涩,但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快乐和幸福。我低下头,想吻花姐的唇,但花姐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事儿中恢复过来,低下了头,我没有吻着。
我将花姐轻轻地扶到了沙发上,就那么看着她。我端过桌子上的茶水,轻轻地吹了吹,递给花姐,“姐,喝点水吧。”
花姐接过茶,大眼睛闪烁着,看着我。她轻轻地抚了抚我的左脸颊,轻轻地问:“痛吗?”
好像这个时候,答案只有一个。我笑笑说:“不痛!呵呵,只要姐乐意,多打几下就当松松筋骨了。不过,姐,你下手太狠了,今晚还打算吃火锅呢,这下好了,省了!”
花姐听完,“扑哧”一下笑了。就是这个笑!我又看得如痴如醉。
花姐喝了一口茶,“我老盯着我看什么?”
我说:“我就不能看看我的妻子吗?”
花姐低下头,侧过脸说:“谁……谁说要做你的妻子!”
我刚要接话,手机响了,我一看,李昭!奶奶的,我忍不住就要骂娘了,什么时候了,敢坏我的终身大事?我直接挂掉,转过头,嬉皮笑脸地对花姐说:“你就是我的……”
手机又响了,还是李昭,我挂了电话,直接关机,心里那个气啊,咋就把关手机这个事忘了呢。我挂电话那会儿,花姐站起身,给茶壶里加水。我跟在她屁股后面,蹦蹦跳跳地说:“姐,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楚。”
花姐冷冷地转过身,一把把我转向门,“你,现在,回家!”
她押着我走到了门口,基本上是监督着我穿鞋,又推我到门口。我站在门口,可怜巴巴地说:“姐,姐,我还有一句话,就一句!”
门只开了一半,花姐冷冷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是哪儿惹到了她。我清清嗓子,响亮地说:“小花,我爱你!我一定娶你!”
就听得门“砰”一声关上了,我积累起来的激动瞬间荡然无存,不过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我慢慢地往楼下走,这时候才发觉脸痛得厉害,脸皮烧得厉害,挨着牙齿的皮肤一阵阵痛得不得了。得啦,今晚的火锅泡汤了。还没走到楼下,我觉得全身都开始痛了,双肩如同脱臼一般,略微一举高都感觉受不了,肋骨跟散了架似的,小肚子里翻江倒海的,脚面要不是鞋子厚,早就被踩得跳起来了。我实在有点下不了这楼,刚才太兴奋,把这些个痛都忽略不计了。我坐在楼梯口,掏出烟来。唉,真要和花姐结婚,这烟怕是也得戒了,这一脚踹的,整盒烟都扁了。我忍着痛,轻轻地抽出了一支惨不忍睹的香烟,掏出打火机,点上,抽了起来。我一个人琢磨着,这真是要命,我成“妻管严”了,要是哪天把花姐惹急了,这一顿胖揍,哪个男人受得了?就是敢还手,这打也打不过,吵架的话,最后还是我吃亏,这可如何是好?我想着想着,不禁傻笑了起来。
我撑着扶手,勉勉强强站了起来。我揉着小肚子,狠吸一口气,推开大门,灿烂的冬日暖阳照得我眼都睁不开了,但是全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我打了个车,找了个桑拿馆,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桑拿。按摩时,整个桑拿馆都是我的惨叫,但是开心快乐却让我一天都很有精神。
这一天,我一共给花姐发了七条短信,她就回了一条:“你给我好好的!”
晚上,在小舅的店里,我们还是吃了火锅。现在这个店已经不做什么小炒了,开始做起了火锅,我又从市场买了五十串烤肉,和二叔、小舅一起喝到晚上一点。我们彼此吹着牛,快乐到我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就记得那烤肉好吃,虽然没有红柳烤肉那么多汁,但是很解馋。
我一直睡到中午,起床后,发现老爸老妈出去买东西了。我一个人跟饿狼一样满屋子找吃的,最后在冰箱里找到苹果一堆,香蕉一堆,我就把它们挨个儿摆在桌子上,吃了起来。我突然想到了叔叔,回来几天了,也没怎么跟他联系过,今天一定要去看看。我一边吃着大苹果,一边摸出手机打了过去,电话嘟嘟地响了半天,没人接。不应该啊,我纳闷了半天,还是决定要去看看。
收拾妥当,我到了他家楼下,又打了个电话,这次不是没人接了,而是不在服务区。这搞什么鬼呢,敲门没人开,大猫也在屋里啊。这不可能啊,要是出远门的话,这大猫不在二叔那儿也在小舅那儿的啊,不过这自然而然让我想起了一个地方。
我想到了平房区楼下的密室,于是又赶到平房区。我习惯性地看看周围,走到门口,按以前约定的密码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人。我又敲了敲门,侧着耳朵听了半天,里面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谁呀?”
我高兴极了,是叔叔的声音。我喊道:“还能有谁,你最爱的侄儿!”
叔叔开了门,我夺门而入,一进门就说:“哈哈,半天才开,想死我了!”说着,我就要往叔叔身上蹦,结果叔叔一把把我支开。我这才看清楚,他穿着一声隔离服。我大吃一惊,低声问道:“怎么……怎么了?”
叔叔低声说:“别吭声,进来!”说着快速地关了门。
我跟着叔叔进了屋,原来那间摆着宝贝的屋子里坐了两个人,一个居然是尹三爷,还有一个是当年我和爷爷第一次去南疆挖坟遇见的唐爷。一见到唐爷,我就想到了纯肉拌面,这大早晨就吃了个大苹果和几个香蕉,我的馋虫一下就被勾出来了。唐爷身边坐着个小女孩,长大了,有十五六岁了,变漂亮了,低眉顺眼的,不敢看人,穿着也很过时,要是好好打扮一下,肯定不错。不过,我的脑海此时还是被纯肉拌面占据着。
我刚要和唐叔打招呼,唐叔居然先对我说:“这是你们家最小的那个吧。”
我看看唐爷,“唐爷,我还吃过你做的拌面呢,纯肉的,好吃!”
唐爷黝黑的脸上一笑,满布的皱纹有点吓人,对叔叔说:“这个事有得救吗?”
叔叔去掉橡胶手套,看看唐爷,“现在不好说!唐叔,你知道情况有多严重。”
我看看尹三爷,似乎所有的事都跟他无关一般,他正眯着眼抽着烟。我凑到他身边,戳了他一下,轻轻地说:“三爷,咋跟没看到我一样呢?大半年不见孙儿,不想我吗?”
尹三爷半睁半闭着眼,“大人有事儿,你一边安静一点!”
我讨了个没趣,乖乖地在一边待着。这时,唐爷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得先救人!这个没问题吧?”
叔叔说:“这个也没办法保证啊!唐叔,枪伤啊,送到医院,就是进去出不来了!”
尹三爷说:“先把子弹取出来再说吧,要不我来!”
叔叔说:“离动脉太近了,三叔!要是弄不好,他就得看着自己血流光了死啊!”
尹三爷说:“你家小花不是学了一阵子护理嘛,要不让她试试?”
叔叔说:“这可是人命关天啊!万一死在屋里了,这要发现了,可是……”
唐爷一下站起来说:“你家的人当年可不是你这样的!要不是看他身体不行,告诉了他,他豁出去也得帮!”
这时我好像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有人中了枪伤!
叔叔戴好手套,“唐叔,您别激动,我也在想办法!时间不够了,等小花来,估计人都差不多了!我来!所有责任我一个人背!”
他站起来就往侧屋走去,我吓了一跳,敢情那人就躺在侧屋呢。我跟了过去,叔叔进门前喊了句:“唐叔,我要借用你丫头一下!”
唐爷点点头,小丫头很乖巧地跟着进去了。门开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地上的水盆子里全是血,一个人裸着上身躺在床上,胸部靠上的地方有一个血窟窿,似乎每一下呼吸都能带出一点血浆。我所有的胃口顿时一点都没有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人成了这样。
门随后关上了。我有点反胃,死人见了不少,千年的、百年的都有,结果这快死的人把我吓个半死。没出息了,我这样安慰自己。尹三爷坐那儿没动,我又回到位置上,问他:“三爷,这个人咋啦?啥枪,打这么个窟窿?”
我有点激动,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香烟,刚要点,三爷一把抢过来,捏了个稀烂,“这儿能抽烟吗?!”
我连连点头,“是,是,我不抽,我不抽,三爷,他怎么了?”
尹三爷看了我一眼,“和文物贩子交易时,黑吃黑,挨了一枪,不死已经算是命大了!”
我又问:“这个人和唐爷什么关系啊?唐爷看起来很关心他。”
尹三爷说:“唐家的人,你操心那么多干吗?你就当他儿子看!”
我小声说:“啊,他不是没孩子吗,不是领养了一个小女孩嘛。这个……怎么?”
尹三爷看看我,乐了,“你小子知道的还不少嘛!这小子应该是你唐爷当年的路子里一个重要的关系吧,我来了才知道。具体你就不要问了,知道多了也不是好事!好了,好了,别和我说话,刚下飞机,还没喘口气,就碰见这么个事儿!”
我也不说话了,不过这个人的来龙去脉我是知道得差不多了,看来唐爷当年也真的不是个小人物。我看着唐爷跛着脚,在门口走来走去,心里暗自感叹,本以为他一个人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应该算是与世隔绝了。可这么看来,唐爷了解信息的渠道真不比我们在城市的少,真是小瞧了他啊。这才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老道的鬼脸啊!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好像与世隔绝一般,按我想象,应该有一些撕心裂肺的声音,或者一些器材叮叮当当的响声,结果却是一片悄然无息。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门开了,唐爷迎了上去,幽幽地问:“怎么样?”
叔叔满手的血,伸开手掌,手掌里有一颗金灿灿的弹头。他说:“命是保住了,就怕感染,我这儿药品不够,你们可以马上去医院!他要是有案底,也简单,你们把他打扮成民工,先送进去,就说工作中钻头刺伤,治疗一半时离开,就没什么问题了!”
唐叔看看叔叔,“那我先处理这个事儿,给老鬼讲一声,我来过!”
叔叔也不阻拦,帮着尹三爷扶起已失去知觉的那人出了院门。我本想去帮忙,又想着把尹三爷一个人丢这儿不太好,就留了下来。我坐到尹三爷身边,“三爷,我带你去看看我爷爷吧!”
尹三爷倒也不急,掏出一个玉的烟嘴塞在嘴里,捏出一支玉溪,插在烟嘴上,点着,慢慢地抽了一口,“死老鬼怎么样了?”
我说:“呵呵,好很多了,就是有点咳嗽!”
尹三爷看看我,“好多了?嗯,我晚上再去看吧。这会儿,咱们还得等等。”
我大吃一惊,“还……还等啊?等什么?”
尹三爷说:“我等唐蛮子回来!这老小子别的本事不大,做饭倒是把好手,那个大盘鸡做得哦,啧啧!”
这个理由倒是没人愿意拒绝,不过人前脚还在流血,他后脚就想好吃的,这种洒脱我还做不到,真有点佩服尹三爷的性子了。
我就这么陪着尹三爷,也不知道家里人想不想让尹三爷知道密室的事,也不敢去看,就满屋子溜达。我溜达到刚才那人躺的房间,看见床单一部分已经被血浸透了,地上很多血,还有纱布和棉花,盆子里已经看不清是血还是水。地上还有几块衣服的碎片,上面有些泥污,我轻轻地拿起来,看看那弹孔,很圆的一个洞,周围全是血。我都想象得到子弹穿过身体那一瞬间的感觉,这种感觉突然吓了我一跳。我赶忙丢掉,却发现手上沾上了血,另一种恐惧油然而生。我站起身,感觉这个屋子让我无比压抑,就深深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这屋子里的血腥味儿从我身体里排出去。
我关了门,快速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尹三爷说:“呵呵,孙儿,怕了?”
我摇摇头,径直走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的空气很好,很舒服。我掏出烟,点了一支,看着那皱皱巴巴的烟,很符合我现在的心情。我用雪将手擦了擦,好一会儿才算摆脱那屋子里的压抑。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突然第一次感觉到,挖坟其实真的有些可怕。
还没等我这种感觉继续增加,院门开了。叔叔进来了,后面跟着唐爷。唐爷似乎平静了很多,“珉儿,三叔在不在里面,叫出来走了,吃饭去!”
我“哦”了一声,进屋朝里喊了一声:“尹三爷,咱走吧,唐爷回来了!”
尹三爷慢悠悠地从里面晃出来,淡淡地问了一句:“唐蛮子,孩子怎么样了?”
唐爷看看说:“唉,孩子命硬着呢,不过大夫说缝针,现在还在手术室呢,我让我家妞儿在那看着呢。”
我纳闷这唐爷倒是心安,人还在手术室,他已经跑回来和我们打哈哈。叔叔说:“二位叔,咱们出去吃个饭吧,我代表我爸,尽一下地主之谊!”
尹三爷瞪圆了眼睛,“请就不要了!这样,你去买两只鸡,记住要土鸡,再买做大盘鸡的材料,你唐蛮子叔在这儿,外面的都不好吃,哈哈!”
我也鼓足了勇气,“唐爷,我要吃纯肉拌面。”
唐爷“呵呵”一笑,“好吧,那我就给你们露一手!那……就到你家了。咱走,吃完了也好去看看这孩子怎么样了。”
叔叔说:“那行,我这就去买菜。珉儿,我屋钥匙,你把三叔和唐叔领家里去。”
我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满口答应着。这都折腾到几点了,饿都饿死了,听到“饭”这个字,都会往肚子里吞口水。
叔叔家倒是很整洁,但是满屋子都是大猫身上的味道。叔叔东西一买回来,唐爷也不客气,接过东西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我和叔叔陪着尹三爷,在外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一会儿,大盘鸡的香味从里屋飘了出来,那馋虫勾得可叫一个凶残!
一会儿,鸡端上来了。我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抓了一块,大嚼特嚼起来。那味道真绝,我还真没吃过这种味道的大盘鸡,不知唐爷怎么做的。这鸡透着一股子山里的野味,真叫一个香。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又充满了一种迷人的辣味。哦,我的天,纯肉拌面,我受不了这个味儿,简直是要命!我隔着厨房的玻璃,看着唐爷跛着脚,动作却非常利索,而且一边炒菜,一边拉面,简直绝了。一边菜正透着火辣辣的味道,一边面锅里还咕嘟嘟地冒着热气,菜炒好了,面也跟着出锅了。东西全端到我们面前时,那热气腾腾的感觉真是让我垂涎三尺。
我迫不及待地接过碗,刚要吃,叔叔低声地说了句:“啧啧,让你三爷先吃!怎么这大学念得,不懂规矩了。”
这简直是要命嘛,尹三爷倒也不客气,“对啊,你小的,就得懂事!”
我看着尹三爷从我手里抢走了扣着纯肉的拌面,那叫一个无奈啊。尹三爷从兜里摸出几瓣大蒜,“嘿嘿,唐蛮子这手纯肉拌面,当年可是差点骗着老婆!”
我看着尹三爷,悄声问道:“三爷,咋叫个差点呢?”
尹三爷咬了一口大蒜,“他啊,当年去那女的家里,天天做饭,把女娃家哄得那叫一个高兴。打算结婚了,想凑份礼钱,自己跑出去和毛子做生意,做这一行的,不洗钱,钱就留不住,结果出事了!没过门的老婆要跟着一起去见见,结果他眼瞎了一只,腿废了一条,女娃被人灭了口!唉,都是命啊!”
尹三爷说得轻松,我却从这轻松的话语里,看到了一番血腥的场面。我又看看唐爷,不禁皱起了眉头,想想以前爷爷跟我说的,“唐爷这辈子苦啊!”这时,唐爷端着一盘纯肉拌面递到我面前。
我还没从刚才的场景里回过神来,就把拌面递给了叔叔。叔叔说:“行了,你先吃吧!”
我低着头,不说话,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又夹了一筷子面。真好吃啊,但是我却吃得异常沉重。
叔叔似乎看出我的不愉快,悄悄到我耳边说:“你好好吃,别多想!”
我看看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那浓浓的肉香,辣皮子的呛口,葱段的回味,无一不让我体会到当年唐爷的经历。这也让我知道,或许每一个做饭好吃的男人都像唐爷一样有故事。
饭后,我挺着肚子,坐到了沙发上,很爽地打了一个饱嗝儿,看着大猫在不停地望着桌子上的鸡骨头,转来转去。唐爷似乎并不饿的样子,忙活完就吃了一小碗,接着把多余的面和菜都打了包,对还在桌子上呷着小酒的尹三爷说:“我说,我就先走了,医院还有两张嘴呢!”
尹三爷和叔叔并不阻拦。尹三爷淡淡地说了句:“老鬼身体也不行了,你是不是这次也见见啊?”
唐爷愣了一下,“唉,等我把这摊收拾完吧。这还张嘴等着呢,得照顾!你帮我带个好,说我唐蛮子感激不尽了!”
尹三爷说:“唐蛮子,你可得好好地活!这一趟你跑了这么远,给孩子疗个伤,咋想的啊?放到你附近不挺好的吗?”
唐爷一边穿鞋,一边说:“我就想麻烦一下老鬼,你有意见啊?”
尹三爷看看唐爷,两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会儿,唐爷打开门,说了句:“那我走了!”
尹三爷挥挥手,又和叔叔喝起了酒。我一般吃了饭就不怎么想喝酒,看他们两人也没个够的样子,就站起身,走到尹三爷身边,“三爷,你喝多了,咋看我爷爷啊?现在去吧。”
尹三爷倒也不客气,“哈哈,我一晚上不看死老鬼,他也死不了!你叔这儿的酒还算对脾气,今晚就不去了。要不你也陪我们喝点儿?”
我直摆手,“喝不下了。这一肚子面,我找地方消化一下,你们慢慢喝!要不,明早我来接你吧?”
尹三爷拿起酒杯,“不用了!我明儿个看心情,自己就去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玩儿吧。还有,今天的事不要对外人说了,传出去不好。”
我无趣地点点头,对叔叔说:“那叔叔,我就回去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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