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就这么过去了。这几天,我们一方面找着校内的屋子,一方面留意着身边。那是五一假期最后一天的晚上,黄鹂给我还戒指,罗璇也跟着一起来了。
“嫂子!哈哈,几天没见了,又漂亮了!”罗璇笑着说。
黄鹂低着头,“你……你别乱说,我不是你嫂子!”
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看着周围,别因为我,把人家姑娘家给牵连进来。本来我打算五一之后就不再见她了,可是眼下看来,还真的不行,这个动作很容易让人起疑。
我笑笑,对她说:“我们出去玩儿的几天,你一个人在南充还好吧?”
黄鹂瞪着大大的眼睛,“你是玩高兴了哦,一个电话都不打!”
我挠挠头,的确是把这点忘记了。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花姐,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好吗?
黄鹂看着我在走神,“怎么?我和你说话,你一点都不专心啊!”
我回过神,忙说:“哦,哦,没有啦,刚才在看你衣服,很漂亮啊!”
黄鹂把戒指递给我,“我给你还戒指,哼!”
我还没伸手,罗璇就伸出手接过戒指,“哈哈,谢谢嫂子,我这几天没这戒指,心里都没底儿,这可是……可是祖上传了无数代,才传到我这儿的。哈哈!”
我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人家周梅家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你祖上的了?!
罗璇戴好戒指,一手搂着我,一手搂着黄鹂,“为了五一最后一天,我要求,今天我请客!给珉哥和嫂子久别重逢……嗯,小别胜新欢,也不对,反正,你们知道意思的。我文化不高嘛,嗯,庆祝一下!”
其实我很不想去吃饭,但是被他这么一凑,还是得去吃。我瞪了他一眼,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这么明目张胆。罗璇冲我挤挤眼睛,拉着我往外跑。我一看,门口小先和罗璇的女朋友小丽都在等着了,我才知道这俩小子原来早有“预谋”。
我们一起到了学校外面的小酒吧,我要了一杯咖啡,小先要了一瓶红酒,罗璇和小丽两瓶啤酒,黄鹂要了一杯果汁。我的心思却不在这儿,顺口说了句:“李昭那小子最近忙什么呢?”
黄鹂看着我,“啊?是不是纪检部的那个李昭?比我大一届?”
我点点头。黄鹂又说:“他今年刚开学应聘学生会主席好像没有成功,之后就辞去了所有学生会的工作。我在学工部,有几个老师还挺为他惋惜呢!”
我有点意外,“哦,他真辞去所有职务了?我一直以为他是麻痹我们的呢,这小子看来真是魔障了!”
黄鹂看着我,“他麻痹你干吗啊?人家以前在你们工管院,可是呼风唤雨的!”
我“嘿嘿”一笑,“他啊,可是我们老相识了。我这几天还找他来着,这孙子……提不成!”
小先和罗璇听着,哈哈大笑。我顿了一下,又说道:“明天开学,我还等着收拾他呢!”
黄鹂意外地看着我,“啊?人家又没惹你,你收拾别人干吗?你……你要打架?”
我转了个话题,“小先这个人吧,平时不吭不哈的。你问问他,想收拾他不?”
小先喝了口红酒,“珉哥,这红酒不好喝啊。李昭就好比这红酒,虽然难喝,但是好歹是酒。放心吧,明天我要他好看!”
我哈哈大笑,“这几天要不是他,我现在……一切明天再说!”
这一晚,我很早就把黄鹂送了回去。接着,我们三人去了网吧,我看着电影,心里却在想着那块肉石的事儿。眼下秦老头那儿,我是不打算考虑了,这老小子似敌非友的样子,再交易一次怕是容易让人抓住把柄。耗子哥千叮咛万嘱咐过我,说不能和同一个人交易三次,肯定有他的说道!唉,眼下货出不去,这可好了,早晚会被人发现。
小先在QQ上给我说:“珉哥,学校的屋子有着落了,一个月350,带空调电脑。哈哈,好地方,而且是4楼,家里相当不错。”
我回复:“你怎么找到的?”
他回复道:“那是教授的屋子,他去新校区,我说我考研,没地方住,他才勉强租给我的。”
我说:“行!那咱们明天下课就开始搬,租辆车,最好一次搞定,两次就怕……”
小先回复道:“明白!”
我们一直玩到午夜12点,又在路上磨蹭了半天,就想看看有没有尾巴,最后才回到屋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想着郑矮子肯定不会这么就完了。但我们的突破口就在李昭,明天或许会知道得多些。可是这宝贝放在楼下,现在倒成了一块心病,真该用假期的时间物色个新买家。
就在这时,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我拿过手机一看,是二叔的。我有些意外,自从到了学校,二叔这是第一次给我发短信。他说,他们又去挖了一次坟,唐晶也跟着爷爷去了,他对唐晶大加赞赏。我有些欣慰,至少二叔又是以前那个开开心心的二叔了,和小舅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二叔了,能帮着爷爷和我们这个家族的二叔了。
就在我们聊天快结束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我赶忙给二叔拨了过去。耗子哥当年就是他介绍给我的,呵呵,他……一定还有认识的人,说不定就有一个是买家。
二叔接起来电话,就骂了起来:“你早说要打电话啊,发个短信,累个半死!”
我“嘿嘿”一笑,“二叔,我这不是有事嘛!二叔,问个事儿,你在四川有没有好点的买家啊,我这儿有宝贝要出手啊!”
二叔有点意外,“啊,你又挖坟了?你啥时候挖的,你爷爷知道不?挖的啥啊?”
这连珠炮似的。我说:“你要我回答你哪个问题呢?我才挖的,哪儿敢给爷爷讲啊,讲了他肯定来四川收拾我。我挖了一块肉石,大概半吨多,品相很好的。哈哈,我卖价不贵的,50万那绝对是值了!你也知道,这石头的价格嘛,就是喜欢的,我要个千万都不贵!”
二叔在那边啧啧起来,说道:“你小子现在真有点你爷爷的架势了啊,张口都几十万!你说你个学生,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还50万,我告诉你,信不信我告诉你爷爷?”
我故作惊慌,实则心中窃喜,我之所以说成50万也完全是为了充个门面,证实一下自己的实力。我说道:“二叔,你别这么着啊,我这不是和你商量着呢嘛!我也就问个买家,没有的话,呵呵,我自己去找。大不了这东西我挖坑埋了,等以后有买家了,我再卖不就对了嘛!”
二叔说:“你小子给我找事找得厉害啊!嗯,我想想!行了,我这几天过来一趟,看看再说。”
我大吃一惊,“啊?火车啊?”
二叔吼叫了一声:“飞机!”
我说:“那你得速度啊,我这宝贝不等人!”电话那头已经挂了线。突然间,我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起来。我开心地手心一握,结果伤口被碰得生痛。太痛了!这让我想起包扎时,护士用小剪刀剪掉我手上那块被扯开的表皮时的痛苦。我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惊跑了落在医院墙头的鸟。我晃晃手,就想起那小护士说的话:“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这么怕痛,还把自己搞得这么严重,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我现在想想,真想骂娘,一个比我还小的丫头,这么数落我!不过,这一晚,我睡得很踏实。第二天,是假期结束后第一天上课,那天上的是大课——高数,我和小先很早就坐到了教室里。李昭到了快上课,才晃荡了进来。他低着头,夹着高数课本,坐到了离我们不远的位置,显然,他没有看到我。我和小先立马一左一右地坐到了他身边,他吃了一惊,眼镜都快掉了下来。
他结结巴巴地说:“啊,珉哥!我……我……”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李部长,你……你怎么了啊?哈哈,安心上课呢,还是咱们现在出去谈?”
李昭看了看我,“那……那咱们还是出去谈吧!”
我们出了教学楼,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我转过身,盯着李昭,“嗯,郑矮子的事儿怎么解释?!”
小先似乎出教室前就给罗璇打了个电话,我还没问完,就见远处风风火火地跑来个人,老远就喊着:“珉哥,等等……等等!”
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跟前,二话不说,照着李昭的肚子就给了一脚。罗璇一脚下去,马上就跟着又踢了上去,嘴里说:“我班都不上了,就为了踢你小子几下!怎么着吧,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有本事去告我啊!”
我拉开罗璇,小先在不远处望风。我看了看周围,对李昭说:“李部长,你这个事就做过了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可是……第一次我不计较也就算了,你咋还上瘾了呢?”
李昭晃晃悠悠地直起腰,拍拍身上的土,“珉哥,我没有出卖你,第一次那是我说漏了嘴。第二次是专门等你,想让你入伙的,他……他说他要投20万,挖个大的,要我找人,我……我是为你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假来。但是我知道,这小子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就一个郑矮子,怕是征服不了他的野心。不过我转念一想,或许这是个摆脱他们的机会。我故作生气地说:“小先,你对咱兄弟怎么能这样?李部长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罗璇照着李昭的头就给了那么一下,眼镜一下就掉了。我给罗璇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打了。我帮李昭捡起眼镜,递给他,冲罗璇喊道:“别动手,人家是为咱们好!是吧,李部长!”
李昭一边戴着眼镜,一边说:“珉哥,我真没有害你,就是想咱们一起发财!郑哥那边做事就这样,但是他人不坏,真不坏!你和他接触一下就知道了,我……”
我拍拍他的肩,很神秘地把他拉到一边,“李部长,你说20万?那不是小数目啊!这个……嗯,我有兴趣呢。你问问郑哥,需要咱做些啥?”
李昭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珉哥,珉哥,你说的真的?以你的技术,挖那个坟肯定没问题!”
我心里盘算着,如果是要挖坟,就算我报警,也不会判他几年,最多关一两年就出来了。这样不行啊,有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呢?
我对李昭说:“李部长,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糊弄一下门外汉还可以,高手面前就……呵呵,你知道的,我呢,想知道咱弟兄怎么分钱。”
李昭扶了扶眼镜,“这个好说,这个好说,我去和郑哥商量!嗯,珉哥,他本周就动身了,我……我,这课点名的话,你帮我请个假,我……我这就去和郑哥商量。”说罢,也不等我回答,兴高采烈地转身就要走。或许真的有些激动,他竟然一下撞到了罗璇。罗璇脸还没虎起来,他似乎很怕的样子,忙赔着笑说:“都是自家兄弟,都是自家兄弟,对不起,对不起!”说罢,他又转身冲我喊了一句:“珉哥,就这么办啦!我这几天给你答复!”
我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李昭跑远。罗璇走过来,“珉哥,搞什么啊?!我还没拉开架势,咋就不打了?我接下来是扫堂腿,绝对够他喝一壶的!就这么放过了这小子?”
我乐了一下,“不着急,因为这几天本来就不太平,咱们还要出货,不要出货的时候来个事儿,那可就真的不得了了。如果真要咱们出力挖坟,咱们就跟着去,光吃饭,少干活,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顺便看看这个郑矮子几斤几两,也是应该的!”
小先听着我说,不住点头。我继续说:“这次出了货,分成三份,毕业前不许花。唉,这都是以后的事儿了,大家还是先把货顺顺当当地出了吧。”
小先问道:“珉哥,咱们这么答应李昭,换了几天安静日子?”
我说:“不知道,不过我二叔这边谁都不准提这个事儿。以我二叔的脾气,那是肯定要为我出头。强龙难压地头蛇嘛,咱们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
两人点点头,罗璇问道:“珉哥,咱二叔能喝不?哈哈!”
我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你小子除了泡妞,生活里就剩下喝酒了吗?”
临近下午6点,我接到了二叔的电话。我们打了个车,就赶过去接他,我顺便买了啤酒,留着一会儿捉弄一下他。一见到二叔,我就蹦跶了过去,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哈哈大笑着,“我的二叔哦,我想死你了!哇哈哈,哇哈哈,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哈哈,你舍得来看我,不容易啊!”
二叔撇撇嘴,“你少给我装腔作势!我找个酒店,先住下。”
我先把小先和罗璇给二叔介绍了一下,然后冲着他说:“哎,来了四川,又到了南充,自然该是侄儿做主,先给你接风。哈哈,四川的习惯,这接风洗尘,要先喝完一瓶啤酒!”
二叔愣在那儿,看着我,“真的假的,那你看这些人咋不喝?”
我心里窃喜,“那不是咱爷们接你呢嘛!喝!”
我拿过一瓶啤酒,递给他。他看我们都没有反对,就“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精光,喝完说:“哎呀,这啤酒没有咱们那儿啤酒有劲儿!不过,也不错!”
我们三人哈哈大笑起来,我说:“逗你的!哈哈,看看你酒量涨了没,哈哈!”
二叔拿着个空瓶子,看看我们三个,“你个臭小子,一下车就拿老子开玩笑,我宰了你!”
我哈哈大笑,搂着二叔,一边走,一边神秘地说:“二叔,咱还是说说生意的事儿吧!少了50万就没得谈了,而且不管运费啊!这年头,什么都贵,我这儿罩不住啊!”
二叔瞪了我一眼,“珉儿,你咋就一副奸商的嘴脸呢?我白疼你了我!”
我给二叔递了一支烟,“哎,真不是!二叔,如果你要买呢,我干脆送你得了,不过不是你买呢,咱还得商量一下嘛!你看,侄儿也不容易啊,这还要过日子呢。”
二叔瞪了我一眼,“来,我给你介绍个好买家!”
我这才注意到一直有一个女人跟着我们,三十出头的样子,戴着一副眼镜,很瘦弱的样子,但是总有种说不出的高傲,让我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有些反感。她穿着一身运动服,手里还不停地扇着风,短发弄了个淡淡的黄色,给人感觉很俗气,化的妆看上去像要去迪斯科夜场一般,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我硬着头皮,跟着二叔走到那女人跟前。二叔说:“我介绍一下,我侄儿珉儿。这是我们的欧阳姐,也是咱们的买家!”
我勉强点了点头,那女人也看着我,点了点头。我一把拉过二叔,悄悄说:“二叔,你这个女的靠谱不?这可不是小买卖啊,你别随便拉个人,过来跟我谈价格,买不成了,你咋弄,白跑一趟四川!”
二叔瞪了我一眼,这是他今天第三次瞪我了。他说:“人家可不在乎钱,要不是你说是宝贝,我还真不爱来。这女的和你爷爷都有交情,要不是我说自家人,我估计她都不来!”
我点点头,“得,得,你说了算!咱给你安排地方,之后吃饭。”
到了学院宾馆,我忽然想起了花姐,她曾经也住过这里,她还……收拾过我。唉,真的想她了!我给他们两人安顿好,就拉着他们一起去吃饭。
饭桌上,我还是很客气地和他们喝着酒。找了个空,我对二叔说:“二叔,那个谁,花姐……她还好吗?”
二叔夹了口菜,“嗯!惦记了?呵呵,好着呢。现在咱们那儿还多了个唐晶,这丫头机灵着呢!”
我晕,我说花姐呢,非扯到唐晶身上。我本想提,小先一下看了出来,“二叔,我呢,就代珉哥,问一声,咱嫂子,她有没有想我们珉哥啊?”
这个问题让我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我在桌子下狠狠踢了他一脚。
二叔哈哈大笑,“珉儿,你这个兄弟真不错啊!小花好得很,她知道我要来,还要我嘱咐你好好学习来着,说家里不用你操心,放假呢,早点回去就好。哈哈!”
我还没来得及体会这句话的含义,那个在一旁一直不吭声的欧阳姐说话了,“小兄弟,咱们饭后去看看货吧。来这儿,早完早走。四川实在太闷了,坐着都出汗!”
我很不乐意被人打断,“今天太晚了,看货就要出手,没有看第二次的机会。明天吧!”
欧阳姐有点不高兴了,“小兄弟,我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呢。怎么,就看一眼啊?”
我看都不看她,“我做事就这个原则,一次出手,二次不谈,而且我的货,我用我们家族的荣誉担保质量!”
欧阳姐“哼”了一声,“名誉值多少钱?我还是要今天看货!万一是假的,我还能退货咋的?”
我的火一下上来了。我忽地一下站起身,“在我看来,我们家族的名誉大过一切,你就是给我1000万,我都不会拿名誉开玩笑。而且我的货有出处,这个世界上也找不出比这个好的货!冲你刚才那句话,我涨价了,涨10万!”
说罢,我站起身,冲门口服务员喊了一声:“服务员,结账!”
二叔刚要说话,那欧阳姐突然就笑了,笑得有些让人不舒服。她说:“哎呀,你看你看,怎么?说了一句就不舒服了,真是个孩子啊!姐也就跟你开个玩笑,别介意啊!”
她又转过脸,冲二叔说:“二子,你这个侄儿可是有你家老爷子的作风啊!倔脾气!我这次可是花了100万啊,怎么也得让我先看看货吧?”
我听了这句话,真是大跌眼镜。我愣愣地看着二叔,二叔冲我挤挤眼睛,“啊,那个……那个,呵呵,是,是!这小子不懂事嘛,呵呵!”
我觉得一切都乱了,我要50万,本来我打算有30万就卖了,没想到二叔倒是比我更会做生意,居然卖了100万。100万啊!真是……奸商!我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可是在这桌子上又不好说。我憋了一肚子火儿,这让我跟两个兄弟怎么交代?我还说把钱分成三份,这么一弄,不是我明显独吞了70万,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我越想越气,一下端起酒杯,“各位,看货明天,我喝多了!账我结了,先走了!”说罢,我一扬脖子,喝了个精光,转身就出门了。
小先和罗璇也跟着我出了门。我交完钱,站在门口,看车来车往,带过的风让我在这闷热的夜晚隐隐感觉出一丝丝舒畅。小先和罗璇跟在我的身后,都默不作声。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就说了一句:“咱回去了!”说着就往回走。
刚走没几步,二叔就跟了上来,远远地喊道:“珉儿,等等我!别走嘛,人家不是道歉了嘛!”
我没理他,一直走到了学校的大门口。二叔追上我,“珉儿……”
他还没说话,我就说:“二叔,这货我不卖给你了。要吃要喝,我管,但是货,我不卖了!”
小先和罗璇有些意外,二叔更是张大了嘴,“为什么啊?”
我气鼓鼓地说:“二叔,你卖给别人什么价格,我不知道,也不管。但是你该给我打个招呼吧,我跟兄弟们讲50万,也是把还价的余地留给你了。你倒是厉害!现在我咋和我两个兄弟解释,我说卖了50万,我二叔又卖给别人100万,这不是我们家里合伙骗我兄弟吗?那50万我和你私分了,还是咋的?!”
二叔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看着我们三个,“啊,这个……这个情况我还真没考虑到!我说,这个生意上很正常的,换了别人也这么干。可是……哎呀!”说着,他转身对小先和罗璇说:“我说两个侄儿,我吧,和珉儿还真没商量过。这个……哎,这做宝贝的生意就这样的,买家卖家吃差价的可能就在一个桌子上。你们也别怨我要得多,这生意还得有个讨价还价嘛。要不,我就50万要了,我可是没见货就直接叫人来了,总得让我赚点啊!我不开高点,到时候人家砍下一半价,那我可是搭了车费来的,说不定我还得出运费帮着运回去呢!你说呢?”
我站在一旁不吭气,点了一支烟。二叔也不解释了,站在一旁。这时候,那个欧阳姐也跟过来了,看见我们就说:“哦,这怎么了?都站这儿?还在为刚才的事不开心?呵呵,小弟弟,你可真是小心眼儿啊!行,姐答应你,明天早晨看货!”
二叔倒真是机灵,一把拉住我,低声说:“家丑不可外扬啊,你咋样这还是不能说破啊!”
二叔笑嘻嘻地又拉着小先和罗璇,“行,交给我吧!时间不早了,欧阳姐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帮你好好把把关啊!”
二叔和欧阳姐打了个哈哈,跟她告别后,就把我们三个拉到一边,“珉儿,二叔说的是实话。这有买有卖,我答应你的钱不少,你也不能在乎我卖了多少不是?这倒倒手的事儿,在咱们做鬼脸这一行当,可是正常得不得了啊。你别犯糊涂啊!”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这时,罗璇说话了,“珉哥,你二叔说得对,咱有50万,也就知足了!咱不是找卖家嘛,二叔帮了我们,我们还要感谢呢。你别多想,咱兄弟可不是那种见钱不要兄弟的人,你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小先也跟着说:“是啊!这都是叔侄关系的,赚多赚少还不都是咱们自己的!”
我听他们这么安慰,心里倒是平复一些,但依然很不是滋味。看来,和二叔的生意也只有这一次了,总这么下去,就算小先和罗璇看得开,我自己都有些看不开了。
告别了二叔,我们回到校内的出租房内。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事儿真的有点多,可是我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想起。一个晚上,我把头绪理了一遍,从李昭到郑矮子,又从二叔到欧阳姐,心里盘算了半天。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早晨是被手机弄醒的,一看有4个未接来电,全是二叔打的,看来他比我还要着急。我接起电话,二叔说:“珉儿,你不会真没想通吧?你有点常识行不行?”
我揉揉眼睛,“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昨晚睡得晚,这就起来。你和欧阳姐在校门口等吧,我20分钟内到!”
我出了卧室门,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小先和罗璇不见了踪影。我突然紧张了一下,马上给小先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小先说:“珉哥,你真能睡啊!我和璇儿一大早回咱们原来那出租屋了,我们俩把肉石擦了个干净。哈哈,等你们来验货呢!”
我松了口气,“你们回去的时候,有没有尾巴跟着?”
小先说:“我和罗璇分开走的,没有尾巴,你放心吧!我们天刚亮就来了!”
挂了电话,我收拾了一下,饿着肚子就赶到了校门口。他们早等在门口了,我买了一点吃的,就招呼他们往出租屋走去。一路上,我走得很慢,一是在留意身后有没有人跟着,另一个方面,我还在考虑一会儿这个欧阳姐会怎么问,我该怎么答。
我们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到了屋门口,看到小先和罗璇不知道从哪儿整了块红布,盖在肉石上,蹲在一边抽烟。二叔先进去了,他叼着烟,不以为然地用脚直接把红布挑开,撇眼望去。结果就那一眼,他一把就把院门关上了,我和欧阳姐就那么被关在了门外,搞得我们两个莫名其妙。我看看周围,轻轻敲敲门,说道:“二叔,你搞什么啊?开门!”
正要继续拍,二叔出来了,顺手把门关上了。他一把把我拉到一旁,“珉……珉儿,你他妈的是真白痴还是假白痴,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啊?”
我愣了半天,“怎么了?”
二叔回头看看欧阳姐,“珉儿,你知道这么大的奇石,品质这么好的,能卖多少钱么?你给我开个50万,你开我的玩笑呢吧?”
我心里还在想,二叔不会是在给我表演呢吧,找借口降价?我心里暗自下了决心,低于40万不谈。我说:“得,得,你说价!合适就拿!不合适你回新疆,我自个儿摆摊卖了!”
二叔啧啧着嘴,“这块石头,啊,我给你50万,其他你别管,听到没?你兄弟那儿,我都打好招呼了!”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结果二叔冲我挤挤眼,换了一张嬉皮笑脸的脸儿,转身走到欧阳姐身边,“那个……欧阳姐,这个情况嘛,有点复杂!这个石头呢,不是我要给你的那块,那块,我兄弟嘛,已经处理了!昨晚给我说,我还不乐意来着,就为这,不是在门口闹别扭呢嘛!我兄弟连夜给你运来一块,不过呢,这块吧,品质太好,100万我卖不了啊!哎,你看……”
欧阳姐白了他一眼,“你废什么话!贵不贵的,我是不是也得先看看?买不买得起,是你知道还是我知道?!”
我知道二叔这是在刺激欧阳姐,我好像也明白我开的价格低了。二叔敲敲门,门开了,肉石又被重新盖上了红布。我跟着进去了,二叔跑到旁边,一把扯开红布,带起了一片灰尘。尽管楼道里光线有点昏暗,但是那肉石上泛着的柔和的光却让人眼睛一亮。二叔掏出块棉布,“欧阳姐,你看这块石头,这叫奇石。嗯,像不像半扇猪肉?哈哈,这东西贵就贵在有皮才是上品!”
说罢,他从口袋掏出一个电筒,对着一块红色的部位,“你看这肉筋,哈哈,是不是清晰得很?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东西,也叫天肉。传说呢,就是老鹰咬了一块神仙肉,不想射太阳那爷们正好路过,他弯弓搭箭,开射,结果没中。这老鹰吃了一惊,一松嘴,这肉就落到了人间。神仙肉嘛,哈哈,到今天,这东西可遇不可求!”
欧阳姐似听非听的样子,蹲在地上,摸了又摸。我看她看宝贝的样子,倒也算半个行家。这宝贝往往就是可以不看表面,但是一定要看底下,因为做不做假,这底下往往是最容易露馅的。她倒不着急,拍拍手,“两个小兄弟,你们帮我个忙吧,帮我把这宝贝翻过来,我瞧瞧?”
我冲小先和罗璇点点头,我们三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算把肉石竖了起来。欧阳姐一手扶着石头,一手打着手电筒,慢慢地看了起来。对我们而言,翻石头或许还算容易,可是这坚持住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连半分钟都没有,我们全身汗都下来了。我先说了句:“欧阳姐,你能不能快点啊?实在……实在是重啊!”
我们三个坚持了大约一分钟,我虎口都隐约开始发痛了。我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都后退,慢……慢……放!”
我已经开始慢慢地卸去了力气,石头慢慢地落到了地上。放下后,我们三个坐在地上,喘着大气。我好奇地问:“欧阳姐,你看了半天,你看什么呢?还有假不成?!”
欧阳姐站起身,拍拍手,“东西倒是不假,不过底下缺了一块,这价格也算不上完美了。”
我乐了,“呵呵,欧阳姐,你刚才看的时候,我也在看了。你想知道这块石头是哪儿来的吗?”
欧阳姐依旧用那副让人讨厌的笑脸看着我,“那小兄弟你说说看呢?”
我说:“这是我从坟里挖出来的,这是个局里的,布局的人为了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弄个这肉石充门面。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下面应该有个底座,而这底座是镶嵌在这一块的。古人为了达到自己的要求,不惜把宝贝弄成残缺也要完成这个局,哼哼,决心很大啊!”
欧阳姐手插着腰,“嗯,多少钱?我要了!”
二叔马上搭话道:“这个价格嘛——”说着掏出一支烟,看着欧阳姐,“你开价吧!我看看。合适咱们现在拿钱,我给你找人搬!”
欧阳姐哈哈大笑,“二子,你谈价真没有你老爷子利索,人家可从来都是一口价啊!”
二叔撇撇嘴,“他是他,我是我。你要要的话,200万!不二价!”
欧阳姐又哈哈大笑起来,“那我还价150万,我不管它是谁用过的,我只关心是不是少了一块!呵呵,我的价格也不二!”
小先和罗璇在一旁听着,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二叔说:“呵呵,欧阳姐,这东西你拿回去,就是在新疆,也算最大的一块。品相的话,我敢说,整个亚洲也不定能找到第二块。200万真算便宜了,对你,也就是半栋房子送人,你咋磨磨唧唧的呢?”
这两人互相都在激将,给我印象极为深刻。二叔接着说:“我本来就没打算卖的了,这样,这趟来回的钱算我的,我现在可以买飞机票,我再换个人,开价300万,让他随便来给我砍价,也砍不到150万吧?而且我想,出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你要知道,和田玉虽说快绝迹了,但是十家人里至少还是两家有玉的,但新疆地理位置特殊,玉石最大不超过巴掌大。四川人杰地灵,养出这样的石头倒真是造化了,我拿给我们老爷子,估计他也都珍藏了,呵呵!”
欧阳姐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石头。我看得出,她也在激烈地进行着思想斗争,毕竟200万不是小数目。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整个过道里没有一个人说话。这时,我手机突然响了,把我吓了一跳。我一看居然是李昭打来的,心里暗暗叫苦。我赶忙走到二楼,接了起来。李昭很客气地说:“珉哥,郑哥知道你要来,很高兴啊,说晚上请你吃饭!”
我说:“后天吧!我和女朋友吵架了,这儿正哄着呢。要是没了她,钱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你跟他说,后天,我必到!”
李昭说:“啊?不好吧?我约好了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那是你的事儿,我这儿正在买花儿呢,回头说!就这样,挂了!”
我急忙赶回一楼过道里,价格似乎已经谈妥了。欧阳姐说:“哎呀,二子,我是真喜欢这宝贝。这个价格给你,呵呵,你就偷笑吧!”
我看着罗璇,他附在我耳边,“180万!”
我心里暗暗地吃惊,早知道这个宝贝这么值钱,当初真该多要一点。
二叔听完欧阳姐的话,倒也不知足,“欧阳姐,这偷笑的该是你吧,我这儿偷笑什么,都是我侄儿的,我也就是个跑腿钱!”
我心里暗暗地“呸”了一声,你跑腿钱怕是整个中国也找不出来,130万啊!我算是亏老鼻子了。我气不打一处来,“我这180万,不管运!运的话,另加10万!”
二叔一副奸商的嘴脸又出来了,“哎呀,哎呀,看在咱们多年合作的份儿上,我给你运回新疆,欧阳姐!咱可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还要合作不是?”
我哭笑不得,对二叔说:“我只收现金!这儿交给二叔你了,我们走,晚上收钱!”说着就要走。
二叔当然聪明,马上拦住我,“哎,珉儿,你好事做到底啊,这送佛还得送到西呢!这样,你帮我搞得妥妥的,我晚上请你们吃饭、玩儿,都算我的!”
我说:“你管我玩多久?一年还是一个月啊?”
二叔冲我挤挤眼,“你咋一奸商呢,你爷爷也不是这样,你爸爸也不是这样,咋家里就出了你这样儿的呢?”
我火上来了,“我这都跟你学的啊,你非要我把事儿说出来啊!”
二叔赶忙搂着我,“珉儿,咱家丑不可外扬啊,等人走了再说,走了再说!”说着,他又对小先和罗璇招招手,“小侄儿们,帮个忙,搞个车,咱们拉走,一切晚上说!”
我冲小先和罗璇点点头,“罗璇,你去租个面包车。小先,你找几件你不穿了的衣服来,想办法包好。我估计,这东西运费也得上万了,给人包好吧,捆紧点!”
安排好一切,我和二叔上楼喝茶,欧阳姐似乎怕被人掉包似的,一直在拿着手电筒,仔细地看着,那眼睛,放在晚上就是俩灯泡。
楼上,二叔给我说了好多,说什么这次是他捡漏捡到的,说什么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什么的。我在一旁安心地喝着饮料,权当没听到,脑子里盘算着怎么宰他一笔出来的事儿。
车很快就弄来了,我们把包好的肉石架在两根胳膊粗的木棒上,硬生生地抬到了面包车上。接着跟欧阳姐去取钱,花了整整一个中午的时间。我坐在车里,都睡过去好几次了。二叔倒是勤快,又是绿茶又是烟地供着。
小先说:“珉哥,你二叔真厉害啊,这破石头都能卖个180万。我的天啊!放在我们村里,也是全村人好几年的收入啊!”
罗璇也说:“可不是吗,不过我们分50万也就心满意足了!珉哥,我能不能跟二叔多学学,我觉得今天谈得好爽,那女的砍20万下来都得看你二叔的脸色呢!”
我没吭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有130万是让别人捡漏了,而且这个人还是我亲戚。我怕越描越黑,不如不开口说话。一会儿,我突然坐了起来,看着他们,“小先,璇儿,我要是知道这个破石头能卖这么多,绝对不可能喊出个零头不到的价格,你们千万别多想啊!”
罗璇拍拍我的肩膀,“珉哥啊,你要是做假,会告诉我们吗?我们要怪你,直接就说了,有50万我已经很知足了,钱多了还是个心病。而且我这戒指……啊,是吧,哈哈!”说着扬扬戴在他指上的戒指。
小先也说:“珉哥,我和璇儿吧,到今天为止,从没有后悔过。兄弟感情大过一切,钱没了,还可以赚,兄弟没了,赚再多钱有个什么用啊?”
我被他们说得眼眶有些发潮。当我们三个兄弟的手在这狭小的面包车里紧紧地握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那么喜欢和二叔、小舅他们在一起了。正是这种感觉,让我感觉很舒服,让我一往无前,让我将信任变成信心。那一刻,我甚至觉得,没什么困难能阻挡得了我们三个。
罗璇抿着嘴,阴阳怪气地说:“不过话说回来,二叔这次这个漏子捡大了,咱们吃他一顿是不是也是应该的啊?珉哥!”
小先也跟着说:“对啊,珉哥,这个事儿我们不好提,该你提吧?”
我“嘿嘿”一笑,“二叔早想到了,我要是不宰他一顿,他好意思回去吗?家里不是还有爷爷呢吗,我不会打个小报告吗?”
我们三人哈哈大笑起来。钱拿到了手,二叔将50万放在了银行送的一个大大的手提袋里,递给了我,冲我眨眨眼。我把包递给了罗璇,看二叔又把一百多万存进了一张卡里。我看他在手包里放了厚厚的一沓钱,怎么看也有个两三万的。他一上车,我就说:“二叔,我明确告诉你啊,你手包里的钱不够啊,别打发叫花子似的!”
二叔“嘿嘿”一笑,“明白,吃大户嘛,没问题!”
我们帮欧阳姐把石头运到机场,然后办托运,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反正不低。二叔有些灰头土脸地出来了,一见我就说:“妈的,机场宰人都不用刀的,这费用,吓人!”
我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们你钱包受伤了啊,真受伤的地方还没到呢!”
二叔说:“我钱包受伤?呵呵,你不是说了嘛,不管运!我是看着欧阳那婆娘掏运费的表情比哭还难看!终于把这婆娘打发了,走,吃饭!”
我撇撇嘴,“行了,没外人了。二叔,你这么做不道德啊!让侄儿赚个零头,你拿大头,还有,我们三个当了一天的苦力,怎么着你也得补偿一下吧。当然,补偿归补偿,这苦力费可是少不了的。”
二叔瞪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我接着说:“你别瞪我啊,咱们饭要吃,街要逛,东西要买,头发要做,歌要唱,桑拿要洗,对了,小姐嘛,我没这个嗜好!”
二叔听得目瞪口呆,但也无可奈何。
这一天下来,我们都很累。我们三人轮流提着那提包钱,满南充地买好东西,从衣服到手表,从特产到纪念品,将整个面包车塞了个满,才浩浩荡荡地去吃饭。躺在桑拿床上时,我们感觉好极了。粗略估计,4万是被我们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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