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门之子

雨风村，是江西上饶一个小山村，四面环山，山清水秀，流水潺潺，时不时传来犬吠声，炊烟袅袅而上，与远处山尖缭绕的云雾相互融合，宛如一个世外桃源。

对于一些城里人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养老之处。

但是这是在有钱人看来的，村民们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并不是他们不爱这片世代繁衍生息的土地，而是这里实在太偏僻了，偏僻到几年都不曾来过一个外面的人。

沟通外面世界的桥梁，只有一条十几里的翻山越岭且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

除了每年外出务工的年轻人，也就每周往返一次的乡邮电所的快递员会经过这条小路了。

也就是说，整个村子，留守下来的只有老幼妇孺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一些赚了钱的，直接全家都搬离了这个小山村。

习强今年十六岁了，可能是从小营养不良，只有一米七不到的个子，长的又瘦又黑，一双大眼睛却是非常精神，但是此刻显得有些紧张。

习强的父亲是镇子上的一位木板厂的工人，一年前的一次意外，整只手臂都被台锯给带了下来，老板只赔了两万块钱就完事了。

断臂再植需要巨大的医疗费，习强的父亲舍不得，只是去卫生院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回家了，却不想因此落下了病根子，丧失了劳动力，现在只能每日躺在床上养身体。

学习成绩优异的习强，本来考上了县城最好的中学，不得不停下学业。

父亲养病需要开支，母亲本来身体就虚弱，守着家里的一亩地，所有的收入就是每天凌晨采点种的菜去十几里外的镇子上卖了换点钱，可是想要供他上学无疑是杯水车薪。

看着四十不到的母亲，原本乌黑的头发变白了，脸上也爬满了皱纹，手上布满了老茧，指甲缝里怎么也洗不干净的黑色泥垢，习强一个人跑到小溪旁坐了一下午，回到家后就将刚寄到家的还没来得及给父母看过的录取通知书撕了。

十六岁了，是个男人了，也应该给家里分担一下了。

当天晚上，习强告诉父母，自己没有考上高中，想要出去打工。

母亲虽然只是一个农村妇女，也知道学习的重要，但是看着家徒四壁，也没有了主意，把目光放在了习强的父亲身上。

这种事情，还是需要男人拿主意的。

父亲了解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没有考上最好的高中，普通高中还是没有问题，但是他哪还不知道孩子在想什么，是自己拖累了他，在床上费力地翻了个身，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子。

许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声音有微微颤抖：“你已经十六岁了，也该自己拿主意了。”

不过让儿子一个人出去，显然还是不放心，毕竟从小到大还没有出过镇子，而村长周明国的儿字周鑫，今年三十五岁，在城里开了一家汽修店，听说挣了不少钱，正好可以帮忙带一带，至少学一门手艺还是不错的。

想到了这里，习强的父亲决定第二天就让老婆带着儿子去村长家问一问。

……

清晨，村子里的一条用石头砌成的小路上，习强在母亲何桂花的带领下，朝着村子里唯一的一所二层小楼走去——那是村长周明国的家。

何桂花连续几下轻轻敲了敲村长院子那道刷着红色油漆的木门。

此时，村长一家，应该还没有起床，在村子里，本来直接在门外叫两声就可以的，但是何桂花并没有这么做。

无论在哪里，穷人，腰杆子终究是硬不起来的，更何况家里的男人卧床不起，更加显得没有底气了。

十来分钟后，院子里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声，村长打着哈欠问道是谁，慢慢把取下门栓，打开门。

“弟妹啊，今儿个咋这么早过来？不去卖菜吗？”村长揉了揉眼睛，看着何桂花一眼，又看了看边上那稚气未脱的习强，满脸疑惑。

习强家说起来和村长家还是带着一点亲戚的，不过已经隔了不知道多少代了，早就没有一点关系了，只不过都是一个村子的，习强的父亲又发生了这种事，周明国还是有些同情的。

村里每年都有低保户名额，周明国其实早就准备给习强家申请一个，结果被村子里一个在镇上有点关系的村民给顶了，有心无力。

“村长，我这不争气的儿子今年没有考上高中，想要出去打工，我们两口子拗不过他，所以想着，让周豪稍微带一带。”何桂花拉着习强的手，看着村长，语气中带了些恳求。

村长皱了皱眉，这让他有些为难，儿子的那家汽修店啥情况他是知道的，只是开在郊区路边的一家小汽修店，专门给一些在半路上车子坏了的司机修车的，面积很小，孙子快十岁了还是和儿子儿媳挤在一间房。

而且，习强去了，到时候还要发工钱，还要吃饭，每个月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何桂花看着村长面露难色，连忙开口：“村长，我儿子非常聪明的，绝对不会给周豪添麻烦的，而且也不要什么工资，就是学一点技术，增长一些经验。”

说完又碰了碰儿子的身体。

习强连忙举起了右手的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二十来个土鸡蛋，右手还提着一只刚会下蛋的母鸡。

“叔叔，我会好好干的，肯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帮上忙，不给周豪哥添麻烦。”

“别别别，弟妹，你这是干啥，你家里本来就条件不好，快把东西收好。”村长摆摆手。

周明国看着面前的母子二人，又听到他们说的不要工钱，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咬咬牙道：“那行吧，我等会给小豪打个电话问问，你们先回家收拾收拾，弟妹，你看这样成不？”

听到了村长同意了，何桂花带着习强鞠了个躬，连声道谢。

……

当天晚上，村长来到了习强家中，通知了一声，周豪已经同意了，让习强第二天直接过去，到时候他会到车站去接人。

在习强一家的感谢中，送走了村长。